漢晉聯手基本殲滅匈奴軍隊的消息,很快就被快馬送到了正在潼關戰場的司馬伷面前,同時稟報到司馬伷面前的還有一個重要消息——張志已經命令楊稷率軍兩萬留守蒲坂津,自領主力南下,即將趕到潼關與晉軍主力對陣。
收到這一消息,司馬伷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趕緊在第一時間召集了眾將討論對策,結果新近從中原戰場調來的劉弘、郭任和張喬等晉軍將領不知兇險,竟然還紛紛叫囂道:「來得好!漢賊的軍隊即便加上潼關守軍也不過六萬左右,我們在潼關戰場卻有十萬大軍,正好可以把張志這個逆賊生擒活捉!」
與還沒有和晉軍交過手的劉弘和郭任等將不同,王渾、羊祜和衛瓘等漢軍的老對手卻是普遍沉默寡言,不敢隨便發表意見,然而司馬伷卻偏偏極其重視他們的意見,問道:「叔子,玄沖,還有衛府君,你們怎麼不說話?張志逆賊率軍回援潼關,擺明了是想和我們在潼關展開一場決戰,關於這點,你們有什麼建議?」
羊祜和王渾等人還是遲疑著不吭聲,相反倒是司馬侖開口說道:「三哥,謹慎起見,最好不要打這場決戰,偽漢賊軍實在是太厲害了,和他們正面決戰,我們凶多吉少。」
「琅琊王,別人也就算了,你怎麼也來長賊軍的志氣,滅我們的威風?」劉弘驚訝問道。
「等你和賊軍正面交上手,你就知道厲害了。」司馬侖嘿嘿一笑,說道:「賊軍士卒全部穿著紙甲,弓箭根本射不穿,長矛和鐵刀也很難捅穿刺穿,他們拿的武器卻可以輕而易舉的捅穿和砍開我們的鐵甲,又有掌心雷和噴火炮,和他們的六萬主力打,我們就有二十萬軍隊也難有必勝把握。」
劉弘和郭任等晉軍新人面面相覷,早就仔細了解過漢軍情況的司馬伷卻不動聲色,只是向王渾問道:「玄沖,我們這裡數你和偽漢賊軍的交手次數最多,你說,偽漢賊軍真的就這麼無懈可擊?」
「偽漢賊軍只有一個弱點,就是騎兵不如我們。」王渾終於開口,神情鬱悶的說道:「可惜這裡是崤函道,南北太狹窄,我們的騎兵根本發揮不出威力,所以……,和偽漢賊軍正面對決,我們最多只有兩三成的把握。」
「都督,下官說一句犯上的話,陛下就不應該急著打這一仗!」
衛瓘也開口說道:「大晉軍隊連戰連敗,士氣低落,軍心不振,本應該抓住賊軍急需整合關中各郡的機會休養生息,繼續擴軍嚴格訓練,然後待賊軍的內部有變的時候再出兵西進,但是陛下為了急於收回關中,馬上讓都督你率軍西進,簡直就是在趕鴨子上架,根本毫無勝算。」
雖然已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然而司馬伷卻萬萬沒有想到王渾和衛瓘等晉軍老人會對時局如此悲觀,心中難免詫異萬分,便又問道:「照你們這麼說,我們最好的選擇應該是退兵,馬上撤回弘農了?」
「最好是把主力直接撤回函谷關。」羊祜突然開口,說道:「不然的話,賊軍一旦繞過弘農直接東進,切斷我們的糧道,我們的十萬大軍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了。」
王渾和衛瓘等晉軍老人紛紛點頭,全都認為張志肯定幹得出這樣的缺德事,司馬伷卻是哈哈一笑,說道:「之前七弟和九弟對我說賊軍有多麼多麼厲害,我還有些不信,現在看來,我這兩位賢弟應該是在實話實說,我們也確實不應該急著打這一仗。」
「東莞王,雖然很憋屈,但是為了江山社稷,我們最好還是避敵鋒芒為上。」
羊祜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我們之前最大的倚仗是有匈奴騎兵幫忙,蒲坂津和潼關那個方向取得突破都有機會占據上風,但是匈奴騎兵又出了這樣的事,僅憑汝陰王的一軍之力肯定很難在蒲坂取得突破,我們正面決戰又毫無把握,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儘快撤退為上。否則的話,我們這支軍隊一旦有什麼閃失,別說還有什麼收復關中的希望了,就是想守住函谷關都難。」
司馬伷微笑著盤算,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帳外有親兵突然拿著一道書信入報,說是漢軍方面派人送來了的張志親筆書信,司馬伷趕緊接過書信細看,卻見張志在書信上用白話文這麼寫道:
「司馬由,本將軍馬上就要回來了,聰明的話趕緊滾回函谷關,否則洗乾淨脖子準備等死!大漢後將軍,張志。」
司馬伷微笑著念了一遍張志故意寫了錯別字的書信,結果劉弘和郭任等將聽了自然勃然大怒,全都大罵張志的得意囂張,羊祜等晉軍老人卻馬上說道:「都督,不要上當,這擺明了是張志逆賊的激將計,目的是想激你決戰,我軍倘若中計出戰,必然正中賊軍下懷。」
司馬伷依然還是胸有成竹的微笑,又用手指頭敲打著案幾繼續盤算,片刻後,司馬伷突然問道:「玄沖,叔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賊軍每一次決戰,都是採取錐形陣作戰吧?」
「差不多每一次都是錐形陣,以中央突破戰術的直搗旗陣。」羊祜馬上答道:「除了和王琛決戰時,因為兵力懸殊太遠,賊軍先採取了圓陣防禦消耗我們的體力,不過後來賊軍反擊時,還是變陣成了錐形陣。」
「我們細作探聽到的消息。」衛瓘補充道:「賊軍每一次陷陣先鋒,都是賊將吳麻所部,那支賊軍不僅待遇最好,裝備也最好,是張志逆賊麾下的頭號精銳。」
「這麼說來,我們只要幹掉賊軍的錐尖前隊,等於就是折斷了賊軍的刀尖,砍掉了賊軍的一條胳膊了。」
司馬伷笑得更加從容自信,繼續用指頭敲打著案幾盤算了片刻,司馬伷拿定了主意,說道:「不撤,決戰,我有辦法破敵!」
「都督有何妙計?」羊祜等人好奇的問。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司馬伷拒絕回答,又微笑說道:「抓緊時間鼓舞軍心士氣,明白告訴我們的將士,殺敗了賊軍,繳獲到的方便麵和午餐肉全軍平分。另外,給司馬駿傳令,叫他立即南下回援潼關,等他的軍隊到了,我們再和賊軍決戰。」
…………
張志故意寄書司馬伷行激將計,目的當然是擔心司馬伷發現情況不對搶先撤退,讓漢軍錯過繼續削弱晉廷有生力量的機會,結果效果也非常讓張志滿意,兩天後,張志率領著漢軍主力回師到了潼關戰場時,晉軍主力不但沒跑,相反還又從後方運來了一批糧草補給前線,擺出了要和漢軍長期對峙的架勢,張志聞報大喜,趕緊與趙全所部會合擴建營地,準備與晉軍主力再打一場決戰。
司馬伷也馬上玩出了花樣,乘著漢軍主力剛到潼關立營未穩的機會,司馬伷當天晚上就派遣了一支軍隊來偷襲漢軍的營地,只可惜有著雀巢咖啡樂和可樂加持的漢軍哨兵警惕性極強,晉軍的劫營之兵才剛摸到漢軍營地附近,馬上就被漢軍的伏兵發覺報警,漢軍的值夜軍隊也馬上衝到營旁放箭,直接用亂箭射退了晉軍的夜襲軍隊。
見一計不成,司馬伷又生一計,搶先安排了一支軍隊乘夜埋伏在崤函道南面的山林中,然後重新派遣一支軍隊到漢軍營前搦戰,張志派遣董元率軍迎戰後,晉軍詐敗而走,急於立功的董元率軍緊追不捨,被晉軍誘入了伏擊圈,晉軍伏兵突然殺出衝擊董元側翼,晉軍誘軍掉頭殺回,董元所部也趕緊分頭迎戰。
情況報告到張志面前,張志不敢怠慢,趕緊派遣在實戰中歷練出來的毋斂老人杜黎率軍增援董元,然而讓張志頗為意外的是,杜黎率領的援軍才剛出營沒過多久,斥候就送來了急報,說是董元已經自行殺潰了晉軍的兩路兵馬,再次向晉軍敗兵發起了追擊,張志聽了既意外又歡喜,說道:「不錯,不愧是我們大漢軍隊扳指頭數得著的猛將,居然連晉賊的伏兵都能一起幹掉。」
話雖如此,為了謹慎起見,張志還是派人給董元傳令,叫他追擊不可太遠,好在董元也還算冷靜,還沒追到晉軍營前就已經自行鳴金收兵,不過在回到漢軍營地時,董元卻還是難免有些驕傲,大聲稟報戰果時臉上儘是得色,他的好友毛炅見了羨慕,便向張志主動請纓道:「後將軍,來而不往非禮也,明天請讓末將率軍到賊軍營前搦戰,爭取把賊軍主力誘出來和我們打一場決戰。」
為了摸清楚司馬伷的意圖,還有他是否有出營決戰的膽量,張志點頭同意了毛炅的主動請戰,結果到了第二天時,毛炅率領三千軍隊趕到晉軍營外搦戰後,司馬伷也果斷派遣了五千軍隊出營交戰,毛炅揮師猛進,晉軍奮力迎戰卻還是不敵,被迫逃回營中自保,毛炅得意萬分的率軍在晉軍營外肆意辱罵,晉軍卻再無動靜,毛炅也這才得意洋洋的率領漢軍將士凱旋而歸。
第三天,司馬駿率軍回援到黃河北岸,與南岸晉軍聯手搭建浮橋準備渡河,趙全請令率軍突襲渡口阻攔晉軍過橋,乘機引誘晉軍出營決戰,張志盤算後同意,當即做好了各項安排。
突襲渡口的戰事十分成功,趙全才剛率領一萬軍隊衝殺到渡口附近,正在掩護司馬駿所部渡河的晉軍就一鬨而散,讓漢軍將士輕而易舉的搗毀了晉軍浮橋,把司馬駿所部阻隔在了黃河北岸,也逼得晉軍放棄採用浮橋渡河,改為用效率底下的船隻一點一點的運載司馬駿所部緩緩渡河,足足花費了兩天時間才把兩萬多晉軍士卒全部轉移到黃河南岸。
如此反覆,不知不覺間,晉軍也已經在漢軍面前足足吃了四個敗仗,損失雖然不大,對軍心士氣的影響卻相當不小,不知道司馬伷真正打算的晉軍眾將也急得直跺腳,紛紛向司馬伷問道:「東莞王,這場仗你究竟打算怎麼打?說是準備決戰,卻每次都只派少部分軍隊出戰,還一再強調不准讓我們和賊軍硬拼到底,照這樣下去,我們的士氣會被徹底拖垮啊。」
「假如你們是賊軍將領,看到我們連戰連敗,你們會怎麼想?」司馬伷不動聲色的反問道。
「當然是得意囂張。」劉弘馬上答道:「狂妄不可一世。」
「這不就結了?」司馬伷攤手笑道:「得意必然狂妄,狂妄必然輕敵,賊軍不把我們放在眼裡,我們真正拼起命來的時候,不就可以輕鬆多了?」
「東莞王在用驕兵計?」羊祜忽然明白了司馬伷的意圖,說道:「故意連戰連敗,讓賊軍輕敵大意,然後乘機突出奇兵,殺在賊軍一個措手不及?」
「不愧是叔子,一點就透。」司馬伷笑著稱讚道。
「但不知東莞王打算如何突出奇兵?」羊祜試探著問道。
「決戰時。」司馬伷回答得輕描淡寫,說道:「一個很古老的辦法。」
…………
司馬伷稍微低估了一些張志,雖說晉軍連敗四陣後,漢軍將士確實生出了一些輕敵心理,再加上漢軍與晉軍的正面決戰從來就沒有敗過,漢軍上下更是完全不把兵力一倍於己的晉軍主力放在眼裡,甚至就連趙全、吳麻等漢軍大將都已經認定自軍必勝,從沒考慮過自軍有可能會吃到敗仗,心態十分放鬆。
然而張志本人卻不同,這一點倒不是張志有什麼上帝視角,能夠看穿司馬伷的心中所想,而是張志習慣了做小本買賣,自起兵以來每一仗都是打得戰戰兢兢,如履寒冰,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輕敵,早就養成了未慮勝先慮敗的習慣,從來就不敢有任何的輕敵大意——本錢太小,實在是輸不起。
也正因為如此,確認了司馬駿所部已經盡數南下後,張志除了調動一萬蒲坂守軍南下增援主力外,又在私下裡與經驗豐富的閻宇討論道:「老將軍,你說晉賊軍隊連戰連敗,會不會是司馬伷故意輸的?」
畢竟是曾經的蜀漢軍方第二人,張志才剛這麼問,閻宇馬上就明白了張志的意思,反問道:「後將軍,你懷疑這是司馬伷的驕兵計?」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張志很是謹慎的說道:「雖然司馬伷也有可能是在試探我們的實力,然而試一次兩次就足夠了,怎麼會連敗四陣?還有,司馬伷既然明知我軍不怕野戰,隨時有可能出兵突擊他的浮橋,他為什麼不直接用船隻運兵過河,偏偏要搭建浮橋給我們突擊機會?」
「是得防著這點,當初高祖就是中了匈奴的驕兵計,這才有了白登之圍。」很擅長以史為鑑的閻宇點頭,又問道:「後將軍,那以你之見,司馬伷的真正目的會是什麼?」
「當然是突出奇兵,準備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張志馬上回答,又皺眉說道:「至於他具體打算怎麼做,目前我卻猜不出來。」
「突出奇兵,無非就是伏擊和劫營。」閻宇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們的將士加強夜防,還有在出擊前多派斥候探察南面的山林,尋找賊軍可能布置的伏兵。」
張志仔細一想也是,便把漢軍眾將叫到了面前訓誡了一番,提醒他們不可大意輕敵,給他們指出驕兵必敗的道理,還有就是加強夜防,每天都在營外四周布置暗哨,加強夜間巡邏,然而這麼做卻毫無作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晉軍始終都是按兵不動,不見一兵一卒前來偷襲,讓張志和閻宇都頗為奇怪。
不過該來的怎麼都跑不掉,就在張志猜不明白司馬伷戰術的時候,司馬伷忽然派遣使者過營約戰,張志也沒猶豫,馬上就在約戰書上批下了來日決戰四個字,晉軍使者大喜,趕緊告辭離去,漢軍諸將也個個歡天喜地,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惟有閻宇小心提醒道:「後將軍,須防有詐。」
張志點頭,當天除了大饗士卒做好決戰準備外,又安排了加倍的值夜軍隊防範晉軍偷襲,可是讓張志再次意外的是,當天晚上居然還是波瀾不驚,不見一兵一卒前來劫營,同時到了第二天早上時,漢軍斥候還飛馬來報,說是司馬伷已經親自率領了大軍出動,正向漢軍營地這邊殺來。
「太好了!果然來了!後將軍,快下令出兵吧,我們的將士都等不及了!」
漢軍眾將歡呼雀躍,一再失算的張志卻是猶豫難決,最後還是閻宇出了一個主意,說道:「後將軍,反正沒說今天什麼時候決戰,不如暫時按兵不動,多派斥候登上南面高地,居高臨下查看賊軍動靜,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之處,然後再決定是否出兵決戰。」
閻宇的這個謹慎建議起到了關鍵作用,張志依計而行之後,接近正午時,去南面高地查看情況的漢軍斥候回報晉軍情況,說晉軍出動的兵力大概是十萬左右,八萬步兵居中,兩萬騎兵布置在左右兩翼,並無任何異常。張志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又追問道:「就沒有什麼和平常不同的情況?」
仔細回憶了一下後,漢軍斥候答道:「回稟後將軍,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話,就是賊軍這次運送盔甲武器的車輛不是馬車、驢車和牛車混雜,全部用的都是牛車。」
「牛車?!」
張志心中一凜,趕緊去看閻宇反應,正在皺眉盤算的閻宇也立即眉頭一展,和張志對看著異口同聲的驚叫道:「火牛陣!利用崤函道南北狹窄的地形,用火牛陣衝垮我們的陣形,然後用騎兵突擊!徹底殺亂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