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侍退去了。
因為鐵騎尉並沒有被控制,或者說他無法被控制。
這位高大的男子本能地也察覺到了一種不對勁,因為他的部下里顯然出了叛徒,這些叛徒不顧他的命令,只想強硬地挑起戰爭。
看來,這一次行動本身確實存在大問題。
當務之急已經不是在於武當,而是需要立刻返回,對山南道的大將軍稟明實情。
此時,
他和靜靜看著面前的少年,心底莫名地生出一抹名為尊重的情緒。
他看到了面前少年身上的光,體內的火。
光照世人,
火焚自身。
而又是在此時此刻出世,若是他能夠撐過這一次的話,未來...會怎樣呢?
擁有浩然正氣的人,在歷史記載中莫不是大英雄大豪傑,流芳千古。
此時,他看著這孱弱又孤狂,卻猶在支撐著的少年,仿佛看到了那些在歷史長河裡閃爍光芒的人物。
一時間,諸多影子疊加在一起,又聚集在了這少年身上,賦予了他遠超此時此刻的歷史感與光輝感。
鐵騎尉神色肅然,立正,行禮,用誠摯的聲音道:「既然沒有了月魔玉,那麼武當自然也沒有和妖魔勾結.........吾名唐虎,後會有期。」
然而,那光焰里的少年卻沒有回答。
唐虎肅然轉身,他知道...或許這少年承受的煎熬已經讓他無法開口了。
他轉身,變得冷冽目光,撇過諸多騎侍,沉聲道:「下山。」
部分騎侍也感到氣氛的不對,不僅僅是月魔玉被摧毀了,還有剛剛那極其突兀的交火,於是都默然不言,遵從命令,往山下走去。
噠噠噠噠噠...
整齊的腳步聲漸漸去遠。
武當弟子由衷地舒了口氣,有一種絕地逢生的感覺。
他們各自把目光投向那位...它們嘲笑為草包,為繡花枕頭的少年,心思複雜,百感交集。
忽然,
一名走在唐虎身後的騎侍眼前一片迷茫,唇角突兀勾起詭異的笑,
他抽槍,瞄準,一氣呵成。
烏黑的槍口竟是對著唐虎。
然後果斷扣動扳機。
砰!!
刻繪著古樸紋理的子彈,破膛而出。
唐虎卻好像早有準備,就在那槍扣動的一瞬間,他扭了扭脖子,魁梧的身形一個反轉,踏地,弓腰,豹射。
塵土飛揚里,他人已經在遠處,一腳狠狠踹飛那騎侍。
在那騎侍還飛行在半空時,他龐大的身形也跟著一起騰空,待到落地時,他厚重的皮靴已重重踩在那騎侍胸口,眸子裡閃著凶光,憤怒地咆哮道:「劉四光,你連老子都打?什麼樣的利益,才讓你背叛我?嗯?」
他轉身,抬起雙手,吼道:「你們的功夫都是老子教的,你們的家人都是老子幫安定的,你們都是老子的兄弟,說啊,還有誰要背叛我?!」
他是真的憤怒,這種被兄弟背叛的感覺特別不舒服,無視他的命令和對著他開槍,這已經是兩個層次了。
哪怕子彈沒有射中他,他也覺得很受傷。
這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咔咔」的聲音。
唐虎轉身,他此時身後的是被他當做親弟弟的存在,兩人感情非常好,同生共死了不知多少次,喝酒也不知喝了多少斤,彼此了解對方的情況。
可此時,這位親弟弟也對他舉起了槍。
這讓他難以置信,心神震動。
砰!!
子彈破膛,劃出一道幽光。
唐虎在短暫的失神後,一個迅速閃身。
可旋即,
他看到一個又一個的部下抬起了槍,烏黑的槍管,讓他毛骨悚然,汗毛倒豎。
砰砰砰砰砰!!
同時,他副官的聲音響起。
「大將軍有令,清剿武當,如有違者,格殺勿論,唐虎與武當勾結,殺!!」
這句話好像給了其他茫然地騎侍以解釋。
那些騎侍更加茫然,還有的則是茫然忽地變成混亂,同時抬手開槍。
開完槍之後,又變得茫然。
畫面詭異。
好像有一隻無形大手在操縱著。
唐虎快速躲閃著,可這麼多子彈,根本不可能躲閃。
連珠驟雨般的子彈在他通空前炸開。
他躲不開。
就在這時,一道金色身影從遠而來。
他瞬間出現在了唐虎身側。
唐虎只覺自己被拎了起來,然後又往旁邊激射而去。
殘影在槍林彈雨里,掠過。
轉瞬,就已經到了另一邊的巨石上。
唐虎聽到了喘息聲,咳嗽聲。
他猛然側頭,
只見血點斑斑,在岩石表面開出猩紅的梅花。
又見那身影再度迎著槍管一一綻放的火光沖了出去。
刷刷刷刷...
唐虎的眸子裡,那金光如一條孤狂的金蟒從諸多騎侍身側游過。
凡他經過,所有騎侍都被點了穴道,而動彈不得。
小片刻後。
那身影才停了下來,立在一個個被點了穴道的騎侍中間,低著頭,拄著刀,劇烈咳嗽著...
「夏極...」
唐虎神色複雜,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個男人居然恩將仇報,救了他?
「夏極,這是怎麼回事?」
但,那少年依然沒有回答,他如啞巴和瞎子一般,不管所有人,獨自往遠而去。
唐虎愣了愣,遠遠喊道:「夏道長,多謝救命之恩,此恩,我唐虎來日必報!!」
另一邊,
玉鶴子走了過來,道:「騎尉大人,我武當之前的動亂也是這般造成的。」
唐虎問:「這到底是什麼?」
玉鶴子道:「控制,他們被一種詭異的存在臨時控制了...」
唐虎皺了皺眉,有些不敢置信。
啥玩意?
世上還有這能力?
玉鶴子道:「不瞞你說,之前我武當仙人東去,毀滅寒霧鎮以及藍海洋城軍艦港,正是因為此事...那位或能在萬里之外進行控制。
但是,那位的操縱也並非肆無忌憚,而是存在某些條件。
譬如若是行氣達到第三境,他就無法操縱;
譬如操縱存在時間間隔;
譬如操縱存在某個未知的源頭媒介;
譬如這一次我武當的弟子居然沒有被操縱,這是否意味著他無法操縱同一個人兩次?哪怕這個人沒有真真正正的被他操縱,而只是處於一種即將被操縱卻失敗的狀態?
以及其他未知的信息...
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唐虎狠狠地揉了揉腦袋。
如果在之前這位玉鶴子對他說這些話,他一定以為玉鶴子瘋了。
但現在,他親眼目睹和經歷了這詭異的情景。
默然片刻,唐虎沉聲道:「所以說...這是它和武當的私仇?然後利用大將軍來攻擊你們?」
玉鶴子輕輕嘆了口氣,道:「如果我說清竹大師是被誣陷的,從一開始她就被設了一個死局,騎尉又如何想呢?」
唐虎愣了下,他不是蠢人,也有資格接觸到足夠多的信息,更是知道鳳鳴山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頓時間,那些東西瞬間腦海里就炸開了...
如果,清竹大師真的是被誣陷,那麼...事情就很恐怖了。
這事,太大了,牽涉太大太大了。
他神色凝重無比,思索了下,正色道:「玉鶴子道長,我會單獨下山,告知那位山下的將軍,讓他封鎖所有兵器,同時將我的五百騎侍的兵器也封鎖,然後帶回去。
當然,我也會讓他進行必要的戒備。
剛剛我也注意到了,我的這些兄弟每次開槍都只會兩到三個人出手,而不是同時出手,所以在收繳兵器之後,那位即便操縱了兩到三人,也無法造成太大傷害。
而如果如道長所說這一位無法操縱同一個人兩次,那麼我這些兄弟也算是安全了。
我...
要趕緊將此事報至大將軍。」
玉鶴子道:「那麻煩騎尉大人了。」
唐虎道:「說什麼麻煩?且不說夏道長救了我,這一次的事件,已經遠遠超過災的範疇,該算是浩劫了吧?」
玉鶴子沉重地點點頭。
唐虎眸中閃著決然的光芒,道:「齊心協力,度過浩劫。」
「好!!」
「這一次我連夜下山,我會對大將軍解釋清楚武當的事情。事不宜遲,我先走了。」
兩人行禮。
唐虎摸了摸腰間的蓮紋槍,向山下快速而去。
在交待完事情後,他跨上了機車,一騎絕塵,繞開官道,順著偏僻少人的道路,往北方飛速而去。
兩三個時辰後。
機車已經遠離了武當區域。
唐虎卻沒有絲毫放鬆。
一道煙塵划過小道,穿向前方的峽谷。
小片刻後,
峽谷里傳來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
旋即,又歸於平靜。
月光灑落慘白的光,這光照進峽谷,照出一團和機車的金屬碎片混雜在一起的碎肉,那碎肉已經完全沒了人形,悽慘,恐怖,顯出殘酷的遠古血腥的味道。
而如雞蛋般被壓碎的乾癟頭顱,隱約還能辨出幾分唐虎的樣子...
一道深紅色的巨影,拖拽著可怖的鱗甲長尾,緩緩走近。
長尾捲起那頭顱,
緩緩...
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