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弗池雖稱作池,實際卻是個面積不小的內陸湖。據說湖水清澈,湖底有山,湖水常年溫熱,滋養了不少魚蝦。據說隨便撈一把,就能抓住一尾魚。
養馬的老兵聽了贏風和子墨的形容,就肯定道,「此處定會聚集不小的野馬群。」
邀雨當機立斷,拜託贏風道,「此事還得請師兄出馬,先帶幾個探子和這位老兵過去,能跟蹤到馬群最好。我這就去尋魏皇,安排更多的人手過去。」
邀雨也不耽擱,立刻去尋拓跋燾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他。拓跋燾不得不對邀雨又高看一眼。邀雨拿到的這份物資單其實北魏的探子也曾經查到過,當時呈給他時,由於北魏的探子並沒有查到交貨的地點在栗水附近,所以拓跋燾對這清單也並沒有過多留意。
如今檀邀雨竟然只靠著這點蛛絲馬跡,尋到柔然人的方向。
「朕這就傳令三軍,將栗水合圍。」
「不可。」邀雨立刻否決道,「如今本宮只是猜測。並不確定柔然人還在那附近。即便他們還在,陛下如此大規模的調軍,還不等合圍,他們就又跑到草原更深處了。」
拓跋燾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朕就把中軍打散,裝成探子和巡邏隊,分批過去,埋伏在附近。」
邀雨點頭,「我們要在地弗池那裡守株待兔。本宮不知道要等多久。期間決不能生火紮營,所有埋伏的士兵都必須露天席地。每隊的人數不宜太多,避免被柔然人察覺。但也不能太少,否則遇上狼群就糟了。」
拓跋燾略微斟酌,「既然如此,還是派鎮西軍的人過去吧。定中軍的精銳雖然勇猛,卻不如鎮西軍的人能吃苦,對這片草原也沒有鎮西軍的人熟悉。」
「也好。」邀雨覺得陸真為人不錯,跟陸真打交道,總好過定中軍這群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將軍。「那本宮這就去與左路軍匯合。」
「你去做什麼!」拓跋燾想都沒想就制止邀雨道,「你不能去。你的病才好了沒多久,再跟過去風餐露宿,又病了怎麼辦。你放心,朕會交代陸真親自去盯著。」
拓跋燾是真情實意的關切,只可惜在邀雨的眼中就變成了他防止邀雨立功的手段。畢竟找到方位還能歸結到神力,可若是再帶兵立功,那就是實力了。
因此相較於拓跋燾不加掩飾的關心,邀雨只是淡淡地答了句,「好。本宮只在營中等消息。」
拓跋燾對邀雨突如其來的冷淡摸不著頭腦。明明方才他們兩人還談得好好的,怎麼轉眼邀雨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態度。哎!要是宗愛在就好了!那小子最會看人心思。
這麼一等就又是十日。鎮西軍的人已經按照計劃埋伏了過去,野馬群也找到了。如今陷阱皆已布好,就等柔然人上鉤了。
可不知怎麼回事,他們等了一日又一日,依舊不見絲毫柔然人的蹤影。
一直在軍營里的拓跋燾也急了。幾次三番去找邀雨確認。
「他們該不會今年不去套野馬吧?」
邀雨搖頭,「他們既然換了那麼多黑豆,就不該不去。不然黑豆豈不是浪費了。」
拓跋燾撓撓腦袋,「難不成不是在地弗池?」
這邀雨就不確定了,柔然的草原如此廣大,野馬群估計到處都是,他們守在地弗池,也只是因為地弗池是距離栗水最近的一處野馬聚集地。至於柔然人究竟會不會來,誰也不能打包票。
又過了兩日,柔然人沒來。北魏的伏兵卻被狼群襲擊了,死傷了不少精銳的士兵。拓跋燾得知後,頓時煩躁不安,心火難平,入夜後在床榻上翻來倒去地折騰了一整晚也沒睡著。
第二日,邀雨被傳召到拓跋燾的帥帳時,拓跋燾正在營帳內煩躁地來回踱步。見邀雨來了,立刻揮退了旁人,連墨曜都被趕了出去。
邀雨望著拓跋燾,覺得他比往日似乎更加心浮氣躁,心裡就隱隱有些不好的揣測,試探著問道,「可是陸真那兒出了什麼事兒?」
拓跋燾點頭,又拼命搖頭。
邀雨不解,「難不成是宮裡有什麼變故?」邀雨想著拓跋燾一直在前線打仗,宮裡若是有狀況也不奇怪。
可拓跋燾依舊搖頭。
邀雨這才發覺從她進入帥帳,拓跋燾就一言不發。
「陛下您怎麼不說話?」
拓跋燾狠狠地拍了下帥帳的中柱,有些焦急地望向邀雨,又指指自己的嗓子。見邀雨依舊滿臉不解,拓跋燾似是認命般張口道,「朕的聲音——」
他這一開口,嚇了邀雨一跳。拓跋燾的聲音又粗又啞,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又像是誰在用鈍鋸鋸木頭,每個字說出來後,還帶著尖利的尾音,說不出的奇怪!
邀雨忍住想要嘲笑拓跋燾的衝動,憋著氣問道,「陛下是著涼了?可讓太醫看過?」
拓跋燾操著他類似內監們的嗓音道,「不是病……」
邀雨突然間想起了什麼,「陛下,您該不會是現在才變聲吧?」
拓跋燾一陣尷尬,最後才不情願地點了下頭。
邀雨忍不住打量拓跋燾。他不久前剛在軍中草草地過了壽誕,雖說才十六歲,可人生得高大,總給旁人一種成年男子的壓迫感。而且邀雨此前在魏皇宮時曾見過拓跋燾左擁右抱,所以很早就默認他已經成人了。沒想到拓跋燾竟然現在才開始變聲。
邀雨記得在地宮時,子墨變了聲。當時田叔還說子墨是懂事,所以成人得早。那時子墨的聲音也這麼奇怪來的嗎?邀雨記不得了。好像子墨那時變得更不愛說話了。以至於現在還是如此。
「既然只是變聲。陛下就不用太過焦慮。自然而然就會恢復的。」
「朕不能等!」拓跋燾尖著嗓子道,「朕這樣的聲音,哪兒還有威嚴之感!大戰在即,難不成你讓朕用這種聲音去號令三軍!」
邀雨的腦海里突然想像到拓跋燾在陣前掐著嗓子尖叫「沖啊~~」的樣子,忙深吸了一口氣才把笑意給憋回去。
「檀邀雨!」拓跋燾看著努力抿著嘴角忍笑的檀邀雨頓時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