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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個男人回來了

2024-10-02 15:57:01 作者: 風味飲品
  寶船從交趾出發,先是一路向北,繞著瓊州外海行進。

  船上的人,沒有看到想像中,在海邊會有成群結隊的犯官抓魚的場景。

  帶著失落,寶船開始沿著大陸架海岸線,約二十里的距離,舟船不歇的前進著。

  雖然剛開了年,但越是航線越來越向北,氣溫也在漸漸的變化著。

  等到寶船從松江府駛入長江河道的時候。

  已經是到了,兩岸春色掩不住的季節。

  朦朧朧的細雨,籠罩著整座江南。

  抽條的樹枝,冒出嫩黃的小葉片。

  開了春,江邊兩岸的水田裡,已經有百姓開始忙碌。

  被圈養的肥碩無比的水牛,在消瘦的農夫驅使下,翻耕著一片片的稻田。

  孩童們在田埂上不停的奔跑著。

  他們總是喜歡往灌木叢里跑。

  三五成群,帶著滿嘴的果汁,雙手捧著大把的紅艷艷的果子,比劃著名誰採摘的最多,又有誰摘得最大。

  然後露出童真無邪的笑聲來。

  婦人們,則是跟在農夫後面,腰間綁著個籮筐。

  雙眼緊緊的盯著被翻開的泥土,然後帶著陣陣的驚喜,將一條條的泥鰍、黃鱔,給裝進籮筐中。

  順帶著,一枚枚的螺螄,也一個不落的裝了進去。

  遠處星星點點的村莊,開始升起道道青煙。

  老嫗繫著圍裙,抄著鍋鏟,叫罵著不願回家的孫子輩,然後心疼的喊著田裡的兒子、兒媳回家吃飯。

  極富田園詩情的畫面。

  若是陶潛再世,大抵又有無數的篇章可以繼續青史留名。

  已經徹底成為統治階層一份子的大明皇太孫朱瞻基。

  站在寶船最高處,靜靜的觀看著這一幕,最為淳樸的,獨屬於這片土地上的辛勞畫面。

  卻沒有絲毫想要作詩一首的衝動。

  並非因為他不會寫詩。

  而是他覺得,百姓如此辛勞,卻只能勉強餬口,是屬於他這個統治階層的失敗。

  若想發展手工業,推動工商業發展。

  必須解脫百姓的雙手,將他們的雙腳從田地的淤泥里拉出來。

  但怎麼解放出多餘的勞動力。

  這是一個龐大的命題。

  後世,用了數代人,才讓土地公平的屬於每個人。

  有用了數十年,讓每一個人都能吃得飽、穿的暖。

  再用了三四十年,才再次屹立世界巔峰。

  朱瞻基從來不認為,自己只要動動嘴,就能讓大明直接從工業萌芽狀態,直接跳過過程,完成全工業鏈條。

  船艙里很是悶熱,所以品級足夠的人,都跟著太孫,上到了甲板最上方。

  朱瞻基叫過于謙:「這一次,若是南疆戰略徹底完成,南方的礦藏,將會極大的補充中原。不說鑄錢和打造兵器,便是富裕出來的材料,也能極大的補充到民間,完善百姓的耕種工具和方式。」

  于謙這一路心事重重,想到了很多問題,也有了很多的答案。


  他不假思索的試探推演起來:「若是百姓百姓耕種更加方便,則會留出不少的富餘勞力,這些人便能從事更多的事情……」

  朱瞻基點點頭:「是這樣的,所以人才是第一生產力,這在日月堂里,一直是一個很大的課題。關於生產力的……」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日月堂你是知道的,至於這生產力……這一次回京,大抵是要消停一些日子。幼軍衛如今正從交趾,由陸路趕回應天。這段時日,你大可去日月堂聽一聽,許多東西想必也就能知曉了。」

  于謙知道日月堂。

  應天城裡的人,就沒有不知道日月堂的。

  但大多數的人,都認為日月堂不過是豢養了一批,與太孫同齡的玩伴,好讓太孫不那麼無聊。

  于謙卻不這樣認為。

  在經過徽州府『人丁絲絹』一事之後,他已經掀開了籠罩在日月堂外面的黑布一角。

  他重重點頭,臉上自然的流露出嚮往:「若是能有幸進學日月堂,下官此生再無遺憾。」

  他用的是進學。

  很鄭重的一個詞。

  朱瞻基滿意的點點頭:「這一次,日月堂會開始陸續推出不少這些年折騰出來的東西。徽州府會是一個嘗甜頭的地方,應天府也會試行一些,到時候你也多看看。」

  徽州府如今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要多給好處。

  應天府乃是天子腳下,雖然人多嘴雜,但是勝在出了事有皇帝做靠山。

  于謙不再說話,心中卻是記下了,這次定要去日月堂里,好好的學上一學。

  寶船還未到應天城範圍。

  皇太孫將要返回京師的消息,已經是鋪天蓋地的傳遍京城上下內外。

  準確的說,當寶船剛剛駛入松江府的時候,這個消息就已經傳回京師了。

  最近。

  在經歷軍方京察,五軍都督府輪值內閣,徽州府直屬東宮等事件後,京師朝堂文武官員,幾乎是整日裡提心弔膽。

  好不容易,等到太孫被趕去萬里之外的廣西。

  誰知道這位爺,又不安分的折騰出親率大軍,殲滅交趾前朝胡氏餘孽的事情。

  這就算了,雖然全殲餘孽,不留活口,有點殺神白起的意思,但殺的終究都是讓朝廷頭疼的人。

  內閣和六部,少了煩心的事情,下面人的聒噪自然也就被壓下去的。

  但是後來呢?

  廣西、交趾、雲南三省,靖江王府、黔國公府兩府,三寶太監寶船隊。

  這幾伙人,竟然在那小子的蠱惑下,起兵數萬,要去征伐不臣之地緬甸宣慰司。

  緬甸宣慰司,當真敢綁架天朝上國的人?

  我呸!

  這個理由比前面那個,他們的羊吃了大明的草還要離譜!

  羊可能不知道大明的厲害。

  但是緬甸宣慰司肯定是知道的。

  尤其是在交趾胡氏餘孽被全殲的情況下。

  但是,整個南疆的頭頭面面,都已經像是約好了一般,紛紛八百里加急遞了奏章入京。


  不用都看完,也能知道後面人寫的是什麼。

  無非是在控訴緬甸宣慰司的不臣之心,表達南疆地方的震怒,以及要替朝廷分憂的忠心之舉。

  還有那從南疆各地收集,有各地官府統一送上來的萬民書。

  你們這幫混帳是在開玩笑?

  頭天緬甸抓了人,第二天就能整個南疆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可是按照南疆送上來的奏章。

  那個廣西都指揮使鄂宏大,已經是領兵數萬,深入南疆諸宣慰司了。

  按照現在的腳力來算,路程大抵是已經跨過寮國,到了八百大甸了。

  雲南那邊更不用說,黔國公府這些年被地方土司弄得灰頭土臉。

  這一次征伐南疆,若是像交趾一樣,成為大明新的承宣布政使司,雲南的壓力就會大減。

  從前線傳來的消息,黔國公府幾乎是傾巢而出,就連剛剛成年的孩子,也騎上了馬提起了刀。誓要殺盡敢於觸犯大明龍鬚的亂臣賊子。

  人人都知道,黔國公府這是要為雲南打下一個前線縱深,好在後面徹底解決境內的土司勢力。

  就如同交趾的建立,廣西境內和鎮南關的壓力,立馬輕鬆起來。

  朝廷現在總體來說。

  很糾結。

  已經放出去的兵,斷然是不可能再調回來了。

  這樣無疑是在打朝廷的臉。

  不管真假,現在天下人都知道,在南邊有人敢綁架大明的人。

  這一點,就已經激起了百姓的憤怒。

  民意已經被綁架,朝廷只能深深的受下來。

  也沒人敢提,讓皇帝下金牌,調回鄂宏大。

  前宋舊事,岳王爺含冤而死。

  沒人敢在大明朝重演一遍。

  而最主要的是,皇帝最近在京衛校場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更有聽聞,皇帝陛下已經開始找軍中悍將單挑比試了。

  儘管皇帝到現在,針對南疆征伐的軍事行動,什麼話都沒有說。

  但是,一條清晰的訊號,卻是就此傳遞了出來。

  皇帝並不覺得他的都指揮使有錯。

  所以,現在朝堂上,都在糾結著皇太孫回京。

  他們到底是該群起而攻之,紛紛上書彈劾皇太孫的莽撞舉動。

  還是要違背良心,做不說話的縮頭鵪鶉?

  可是他們不知道,從一開始他們將皇太孫的行為,歸咎於莽撞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註定,無法為緬甸宣慰司討回什麼公道了。

  而讓他們又愛又恨的皇太孫,卻實實在在的是帶著麻煩回來了。

  對於皇太孫過了整整大半年後回京。

  應天城保持了極大的克制。

  朝廷沒有派出禮部迎接,宮裡頭也沒有內侍宦官出來。

  各方都在保持著最大的沉默。

  似乎,是要看看,剛一回京的皇太孫,會作何反應,給大家一個怎樣的解釋。


  朱瞻基樂得輕鬆。

  指揮著寶船,直接從長江駛入秦淮河,沿著秦淮外河,一直到了正陽門西側的,通濟門邊上的東水關碼頭。

  這裡是應天城水上貨運的終點與起點。

  每日裡,整個大明朝諸省海量的物資,通過河流匯集於此。

  京師的各式珍寶,也從這裡被發送各地。

  在東水關碼頭後三角空地上,是一片雜亂的集市庫房。

  在三角空地的東北角,是太平里、通濟門大街、崇禮街、西長安街的交匯處。

  而從西長安街,則可以直接從長安右門,進到皇城內部,直通午門。

  當三十丈的寶船,在水巡捕們的牽引下,緩緩的停靠在了條件最好的碼頭邊上。

  邊上的貨船,紛紛催動水手船夫,將水面上的地方,留給寶船。

  寶船緩緩的靠在了碼頭上,前後都被拴緊。

  朱瞻基已經穿著件曳撒,從船艙中走出,站在了船舷邊上。

  在外面的碼頭上,雖然沒有朝廷和宮裡的人。

  但是卻有錦衣衛的人,早就等候多時。

  燕南飛一身飛魚服,臉上的表情分外激動,連帶著腰身挺得更加板正筆直。

  等眾人看到太孫出現在船舷邊上,所有人精神一震,身形更加的整齊。

  三排。

  如同三條線一樣。

  這是自太孫協辦錦衣衛以來,錦衣衛的日常操練中,增加的正步練習。

  如今已初見成效。

  朱瞻基滿意的點點頭,踏上從碼頭搭在寶船上的長梯上。

  其後,唐賽兒、于謙、朱秀等人,亦步亦趨。

  「太孫!」

  「您可算回來了!」

  朱瞻基的腳步還沒有落穩,燕南飛已經是激動的走了上來,一把托住他的雙臂。

  朱瞻基淡淡的看了眼,在四處,混在人群中,有意無意看向自己的人,冷哼一聲。

  他向燕南飛詢問道:「可是朝廷有非議?」

  燕南飛輕輕點頭,背著身,右手舉起,輕輕一揮。

  最後一排的錦衣衛,已經是迅速散開。

  頓時,整個東水關碼頭三角地,人群亂作一團。

  那些城中各方派出的探子,紛紛落荒而逃。

  朱瞻基默默的看著錦衣衛驅趕探子,平靜詢問:「我的兩位叔叔,如今在幹什麼?」

  燕南飛頓了一下,目光悄無聲息的看了一圈,這才小聲說:「兩位王爺最近很是安靜,自從京察軍方,五軍都督府輪值內閣後,兩位王爺也就甚少再去京衛大營等地了……」

  朱瞻基點點頭,卻沒有準備就此罷休,繼續問道:「這一次朝廷里的聒噪,有沒有兩位王爺的人?」

  燕南飛認真的想了一會,然後搖搖頭:「二位王爺的人,幾乎都在軍中。去歲軍中清理了不少人,他二位年底前去了趟五軍都督府。然後不少追隨兩位王爺的武將,就都被調到九邊去了。」

  這是保存實力,遠離應天這個是非之地。


  但也是一種退讓的表現,是要讓東宮放下心來,要讓太子爺知道,他的兩個弟弟沒有想要起兵謀逆的想法。

  太子爺在應天,往後可以徹底安心,安安穩穩的睡覺了。

  朱瞻基想了想,便拉著燕南飛往城裡走,準備離開這東水關碼頭。

  原本燕南飛已經準備,帶著人到最前面開路了。

  卻是聽到太孫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

  「將盯著那兩位的人手,撤回來一半吧。在他們底下武將身邊安排的人,只留下少數機靈的,其餘人等全數撤回。」

  燕南飛的腳步停了下來,等到他再次反應過來,只見太孫已經帶著人,走上了西長安街。

  到現在,燕南飛才發現,皇太孫自始至終,都沒有問及朝堂上的非議,以及都有那些人在暗中串聯,要對剛剛回京的皇太孫發動彈劾和問責。

  朱瞻基從一開始,就沒有理會朝廷里那些人的聒噪。

  若是仁義道德,能在當年將北元趕回草原,太祖高皇帝就不會數十次北征。

  若是四書五經有用,大明朝就不用每年耗費海量,維持龐大的衛所軍隊了。

  等回到東宮,氣氛還是和往常一樣。

  他不在的時候,總是一片寂靜。

  等到他一回來,整個東宮就是雞飛狗跳,多了尋常百姓人家的生活氣息。

  太子妃張氏,照例是第一個召見大兒子。

  然後照例是劈頭蓋臉的責罵了一番,又仔仔細細在兒子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見沒少什麼,這才算放下心來。

  至於南疆到底死了多少人,和她的兒子比,再多也不夠比的。

  再說,大明朝的軍國大事,向來就不會讓她們這些婦人真正插手。

  太祖高皇帝深愛馬皇后,但大明朝大是大非的事情,從來都是太祖爺一人拿主意的。

  如今的陛下也是這樣。

  就連太子爺,看著一向寬厚謙和,但事關大明朝的事情,從來不會假他人手。

  在母親寢宮接受了一番育兒教訓後,朱瞻基免不了又被催促了一番。

  太子妃大抵是最近聽到了些閒言碎語,知道自家兒子真的長大了。

  所以也沒有說催婚的事情,今天是直接跳過了這個程序,點明了要是這兩年再看不到孫子出世,皇太孫就再也不可能踏出東宮半步。

  朱瞻基落荒而逃。

  去了東宮小書房,解釋了一番從徽州府到廣西、交趾,以及南疆諸宣慰司的事情。

  在送上了此行收集來的孤本後,太子爺大手一揮,就將兒子給趕出了自己的地盤。

  樂呵呵的從老父親的地盤出來,朱瞻基回到自己的小院。

  許久未見的文想,當即轉過頭,背過身。

  一旁的紅衣和孫若微兩個丫頭,成了一夥的,默默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走進來的男人。

  早先被人帶到這裡的唐賽兒,坐在離著三個女人最遠的地方,一雙鳳眼,不時的在其他三個女人的身上掃過,完全沒有搭理朱瞻基的意思。

  「乏了!」


  「來人,打水洗澡!」

  衝著外面喊了一聲,朱瞻基的眼睛,在四個女人的臉上平均的停留了片刻後,便背著手走進偏房浴室。

  你們四個人剛好湊成一桌牌。

  傻子才會摻和進去!

  男人自己藏了起來。

  院子裡的四個女人之間,現在隱隱約約的緊張氣氛,頓時一空。

  孫若微最先開口:「幾位姐姐,太子妃今早剛吩咐下來,許了我們出宮遊玩,姐姐們若是不嫌,便由妹妹帶著姐姐們,出去轉轉吧?」

  有了孫若微自動做小,其他三人頓時暗自欣喜起來。

  不多時,四個女人之間,便響起了嘰嘰喳喳的聲音,更是不時爆出陣陣笑聲。

  躲得一時清淨的朱瞻基,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

  然後悶頭就睡。

  等到翌日。

  天色還未放亮的時候。

  朱瞻基被人喚醒。

  「太孫,太子爺那邊來人,說今天宮裡的朝會,要您也過去。」

  朱瞻基睡眼惺忪,兩眼朦朧,半睜半合,就看見孫若微這丫頭,已經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梳洗乾淨,蹲在自己的床邊。

  「我爹呢?」

  孫若微輕聲回道:「太子爺剛剛出了東宮。」

  算了一下時間,朱瞻基覺得自己洗漱完穿好衣裳,也能趕得上老父親的腳程。

  於是側著身子,好整以暇的盯著床邊的孫若微。

  媳婦兒越發的張開了。

  秀色可餐!

  孫若微被盯得心中慌慌張張,趕忙緊張兮兮的縮著腦袋,躲到了一旁。

  朱瞻基嘿嘿輕笑一聲,也不再逗自家媳婦兒。

  一個驢打滾,便從床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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