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宋人很有可能會來干涉,吳乞買也不敢將自己所有的主力都集中在正面。閱讀
本來還信心高漲,感覺輕易就能掃平宗翰和宗望的吳乞買現在生出了一些不祥的預感。
甚至,他決定先派人去跟兩個侄子好好談談。
都是金國人,他們現在鬥不過是讓大宋占了便宜。
吳乞買許諾,可以將上京路和北京路劃給兩個侄子,囑咐他們千萬不要繼續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接到了叔叔的書信,宗翰也稍微有點猶豫。
他派人去跟吳乞買講和,表示只要吳乞買願意罷黜所有的公知,將撻懶等人下獄並為完顏婁室報仇,這些都是可以商談的。
吳乞買當然不同意。
公知的首領就是他的親兒子,而且現在公知文化在國內蔓延,不少貴族子弟都對此頗為推崇,如果自己這時候下手,無異於斬斷自己的根基。
雙方足足談了一個月的時間,最終因為分歧太大談判破裂。
這會兒已經是深秋,草原上的合不勒部和克烈部都遇到了一定的麻煩,他們舉族南下,準備好好搶掠一番大金國,又怎會在現在就停止南下的腳步。
幾年前曾經為建立一個國家而拼命戰鬥的女真人最終還是破裂,他們先頭部隊糾纏在一起,轉瞬已經進行了多次衝殺。
完顏宗望勇力無與倫比,
他指揮手下的騎兵衝殺,他手下的騎兵如臂使指,輕重騎兵結合,如一團黑壓壓的焰火,在大地上割裂出一片死亡的通道。
我才是女真的第一勇士,我來證明給你們看。
宗望的力氣大的恐怖,手上的狼牙棒上下翻飛,幾個勉強阻擋他的女真重騎兵被狼牙棒擊中,無不慘叫著跌下馬來。
這場面宗望見過不少,但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對女真同族如此大開殺戒。
「咱們女真能戰無不勝,就是靠著先帝一統各部,讓各族消弭糾紛,可現在刀兵再起……這仇恨……哎。」
宗翰望著遠處奮力廝殺的宗望,也默默閉上了眼睛。
有殺戮就會有仇恨。
原本團結的女真各部因為內戰肯定慢慢割裂。
部族失去了團結會有怎樣的下場?
宗翰不敢想。
他已經走出了自己選擇的道路。
現在不是首鼠兩端的時候,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說實話,事情也輪不到他糾結。
蒼涼的號角聲中,合不勒指揮手下的騎兵開始衝鋒。
這些蒙兀騎兵都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好射手。
騎在馬上,他們的身子跟隨著不斷顛簸的戰馬調整自己的身形,不斷放出手上的箭矢。
一邊策馬一邊放箭是這些草原男兒的拿手好戲。
他們一軍突擊,兩軍側面包抄,呼啦啦的箭雨鋪天蓋地連綿不絕,而金軍靠近的時候他們又開始有節奏的後撤,並在這樣的作戰中不斷保持向後放箭,不住地收割女真人的性命。
這樣的戰法看起來確實是非常兇猛,但在前線督陣的銀術可還是很快看到了這種戰術的致命缺點。
弓騎兵射箭的精度肯定沒法跟步騎兵相比。
只要有重步兵和重騎兵的掩護,再加上統帥的能力得當,靠著遠遠放箭最多只能分散女真軍的注意力,絕不可能造成致命的殺傷。
當然,這很考驗前線指揮者的本事。
完顏闍母是宗望的鐵桿,根本不想跟他交手。
見宗望在亂軍中來去自如,他並沒有妥善的組織防禦,只是被動地不斷增兵,用最笨的廝殺之法對抗。
戰鬥持續,本來金軍占據一定優勢的戰場逐漸變成了勢均力敵的戰鬥。
而且最讓吳乞買意外的是,叛軍居然真的有明教的強大意志支持。
以明王自居的合不勒部現在大力推廣明教,幾個月下來,明教在草原已經非常流行。
他們高高舉起明教的火焰紋大旗,用震耳欲聾的聲音高呼「明王」,在輕騎兵退回陣中修整後立刻以重騎兵出戰,跟金國起家的強兵硬碰硬,正面絞殺在一起!
「吳乞買囚禁邢教主,教中男兒,與我廝殺!」
之前邢煥來到合不勒部中講法,說服合不勒在草原推廣明教。
合不勒對邢煥的印象非常不錯,又意識到明教對自己的統治非常有利,於是開始特意強化自己的獨一無二的神明形象。
這次聽說邢煥已經被吳乞買拘禁,他直接招呼手下以此為名發動進攻。
不少篤信明教的蒙兀子弟高呼著「明王降世」,跟金軍成名的鐵甲騎兵硬碰硬。
一時間,草原上到處都是淋漓的鮮血。
·
遼陽,明教教主邢道榮被關押之事更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儘管吳乞買並沒有明說是關押,只說是宗翰借明教之事叛亂,他需要讓邢煥留在宮中商議一下對策。
但金國國內明教已經傳播許久,不少的貴族都跟明教綁定在一起。
他們又不傻,自然知道教主現在是遭到了囚禁。
吳乞買出兵之前,眾人就紛紛要求釋放邢道榮。
當時邢煥走出皇宮,表示自己並不是被關押,只是現在有叛軍為亂,身為教主,他要跟陛下一起商量破敵之策。
吳乞買對邢煥的合作態度非常滿意,他也認為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天命的明尊,金國現在的穩定才更符合明教的利益。
但為了防止後院起火,出兵之後,他還是派了不少人看押邢煥,保證此人不會成為別人手中的利劍。
吳乞買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出兵第二天,不少貴族子弟又來皇宮附近鬧事,要求跟邢煥見面。
這次沒有吳乞買做主,誰也不敢讓邢煥出去,這下城中頓時謠言四起。
謠言的源頭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馬擴。
此人之前一直通過援助計劃跟金國的貴族多有接觸,告訴他們大宋想要武裝干涉金國的叛亂,但因為種種原因被吳乞買拒絕。
邢道榮自己就是個宋人。
有可能因為此事引來了不快,所以才被囚禁。
甚至……
有可能被殺害。
這下金國的眾多公知立刻炸開了鍋。
他們心中,邢煥代表了文明和進步,是他們的精神領袖,怎麼能因為他是宋人就遭到囚禁和看押。
公知的領袖完顏宗雅更是因為此事丟盡了顏面,
他一直對大宋頗為推崇,認為大宋一切都是好的,都是對的。
可自己的親爹居然拒絕大宋的友好援助,這實在是一件讓他非常難受的事情。
「哎,我們大金國是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他急的背著手在家中走來走去。
在他身邊的老友烏達補冷笑道:
「這難道還是第一次嗎?我大金每次都是如此。
從來不告訴你們發生了什麼,只是讓你盲目的仇恨,莫名的恐懼,稀里糊塗地活著,不明不白的死。
這種事情在我大金難道還少嗎?這次是邢教主,下次又是誰?」
「我這幾日不斷地思考咱們跟宋人比到底缺少了什麼。
我以前一直認為,只要學了大宋的文化,蓄起頭髮像一個宋人,就能讓咱們的國家進步。
可現在想想,簡直是可笑。」
「大宋絕不會隨意囚禁一個有德之人,絕不會為了跟叛賊講和而出賣自己人。
不只是朝廷,難道宗翰不是嗎?
大宋皇帝慈悲為懷,將他釋放回國,沒想到他變本加厲,一直野心不死。
偏偏這種人還有不少的支持者,還有不少人將他們奉為英雄,真是可笑啊。」
「我覺得,咱們金國人都有一種劣根性。
這種劣根性不能徹底根除,我們的國家如何變得如大宋一般強大自信,如何讓天下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宗雅,咱們要想辦法讓陛下醒過來!
大金國絕不能再回到野蠻和落後之中。」
烏達補當年受重傷之後一直沒有恢復,他的性子愈發陰冷,很少說話,可這次開口確是句句切中要害。
宗雅沉思良久,終於咬牙道:
「說得對,咱們,咱們不能任由此事發展。
必須先把教主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