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道榮居然不見了!
謾都訶如墜冰窟。
不管如何,這可是吳乞買交代過必須嚴格看守的人物,現在居然不見了!
他瞬間明白過來,原來適才馬擴等人不過是在外面故意製造聲勢,早就安排了一群強人配合宮中的明教信眾將邢道榮救了出去!
謾都訶大怒,叫人立刻將那些明教的信眾挨個下獄。
可他很快又改變主意,吩咐人又把他們放了出來。
跑了就是跑了,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邢道榮和一休大師在民間的威望極高,只要逃出皇宮就不是自己能追得上的。
他現在再處置明教的教眾除了將問題擴大化外別無他法,萬般無奈之下,他也只能暫時安撫教眾,然後立刻向吳乞買匯報現在的情況。
邢煥被吳乞買軟禁的時候還有那麼一丟丟的害怕。
不過,他也沒想到現在明教在金國的聲望居然這麼好。
宮中很多護衛雖然不是明教的教眾,可家中的父兄多有修行,對神秘莫測的邢道榮自然也頗為同情。
在邢煥保證收他們的家人為弟子並送去大宋定居後,他們自然對邢煥百般關照,邢煥和林靈素開動腦筋,早早就想出了脫身之策。
林靈素跟馬擴早有默契,他們的目標就是引起金國的混亂和分裂,自然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讓那些公知為了邢煥去強攻宮城不太現實,但在正面製造一點聲勢還是辦得到的。
在宮中明教教眾的接應下,他們在宮外挖出了一條不斷太長的地道,趁著馬擴等人在宮門前與謾都訶對峙的時候,邢煥還算從容地走地道離開了宮城。
很快他就回到了自己忠實的明教教壇,而這裡,早就有一群明教忠誠的教眾在等候。
「是我錯了。」
這是邢煥回到明教教壇之後的第一句話。
「我本以為,跟大金國的皇帝陛下合作,能讓我教在大金生根發芽。
現在看來,雖然傳播了不少光明大道,可終究不過是被人左右的棋子。
邢某人不過血肉之軀,便是死了又如何?
只是現在陛下對明教多有怨言,已經不願再做明教的光明皇帝。
為了教中兄弟,某也只能率領各位另謀出路。」
馬擴也在護衛的簇擁下來到了明教的總壇。
他向邢煥行禮,謙恭地道:
「不知教主準備去何處?」
邢煥緩緩起身,銳利的眼眸掃視眾人,緩緩地道:
「我在兩浙路修行的時候在夢中見到了明尊。
他許諾給我們明教子弟一塊光榮的土地暫居。
我一開始以為這塊土地在大金國,現在看看,似乎還在更北方的草原。
那才是聖教的應許之地,也是我聖教光輝的起點。」
邢煥所說的土地叫可敦城。
是合不勒跟他和林靈素會面時許給明教的一塊駐錫地。
此事自然要瞞著金國眾人。
聽說邢煥要前往遙遠的草原,許多人當場就打了退堂鼓。
但邢煥和林靈素配合許久,他們的核心層現在已經非常狂熱。
不就是去草原嗎?
邢教主如果說那裡是一塊光明的土地,那就是真的。
我們去便是。
「現在北方正有戰事,我教該如何前往此地?」
「戰事?」邢煥臉上的笑容頗為燦爛。
「不會的,明尊開示,戰鬥很快就會平息。
我們離應許之地不遠了。」
·
高麗,開京。
權臣金富軾手捧一封書信,興奮地雙手不住地發顫。
許久,他把書信貼在胸口,快步向外走去。
才走幾步,目前高麗朝中最大的權臣外戚李資謙快步走來,遠遠望見金富軾紅光滿面的模樣,李資謙緩緩點了點頭。
「機會來了?」
「來了。」金富軾惡狠狠地道,「大宋旅順總兵張榮已經準備進發,約我等共同夾擊金國!」
之前大宋一直不答應跟高麗一起進攻金國的計劃,反而通過各種方式逼迫雙方承認現狀,這讓高麗非常火大,卻又無可奈何。
高麗極其渴望義州,渴望全據鴨綠江,這絕不是談判可以隨便化解的。
現在,宋軍終於要進發了。
「出了什麼條件?」
「嘿,條件就是,我國要允許明教在國內傳遞。」
高麗學了大宋的買賣可謂是學了全套,他們當然不會像金國這麼天真,任由明教在國內發展——別的不說,大宋自己都禁止明教。
可現在大宋的公知戰術和買辦戰術都開始不斷的發揮作用。
利用他們的巨大的市場和大量的產品,大宋已經開始漸漸輸出自己的影響力,甚至已經開始逐漸影響到了高麗的選擇。
作為首屈一指的權臣,李資謙現在風頭無兩,連高麗國王也對他無可奈何。
金富軾倒是很想挑戰李資謙的地位,可涉及到對金國的作戰,他又不得不藉助李資謙的力量。
雙方明爭暗鬥一陣,一直不分勝負。
終於,在今年年初奔赴開封的時候,由趙樞主持,給雙方開出了一個誰都不能拒絕的條件。
「大宋准許高麗國王稱帝,李資謙和金富軾作為開國功臣,可以以開京為線,分南北為王。」
說實話,這個談判結果讓金富軾和李資謙都如遭雷殛,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們又欣喜,又頗為畏懼。
大宋對家法的熱忱是外人很難想像的。
當年西夏這麼跳,他們哪怕給西夏大量的「賞賜」都要拒絕西夏稱帝。
高麗從大宋建國開始時就同時朝貢宋遼兩國,對儒家文化的認同讓他們雖然被迫屈服於遼國,卻一直以大宋的漢人政權為正統。
儘管他們朝中一直不缺少稱帝的呼聲,但沒想到率先支持他們的居然是大宋。
而大宋的思路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高麗之前一直難以對付的原因是他們國內雖然有派系之爭,可面對外敵的時候足夠團結,加上他們國內的山區和丘陵主要集中在北部和東部,由北方入侵的特別困難。
大宋以支持高麗稱帝,同時實質性將他們分成南北的手段徹底杜絕了高麗變成第二個西夏的可能性。
高麗一旦接受了大宋的方案,他們以後南北相爭互相防備,爭相討好大宋是一個必然的局面。
這個局面對大宋現在的版圖沒什麼用處,但如果未來大宋占據了金國現在的土地,跟高麗接壤,又是另一個場面。
李資謙和金富軾都明白,一旦他們接受了大宋的提議,以前還能頻頻過江欺負女真人的高麗人將徹底失去北進的機會,可能要被一直鎖死在小小的半島之上。
可這畢竟是國家大義。
考慮到自己的利益,大宋的建議還是讓他們怦然心動。
稱王,然後實質性主宰南北一方,比現在當權臣快樂太多。
而且說服大宋支持高麗王稱帝,他們也算是開國的頂級人物,就算按照儒家的觀念,稱帝建制一方也說得過去。
甚至這都沒有違背大宋尊王攘夷的基礎理念……
高麗從來就有南北之爭,雙方的鬥爭頻繁,李資謙和金富軾如果各自占據一方,靠著跟大宋的商貿,肯定能贏得遠遠超過現在的巨大利益。
擺脫了利益桎梏的大宋真的非常可怕。
這個皇帝趙樞對人心的把握極好,好到明知道是大宋不懷好意的手段,他們還是樂意一頭鑽進去。
現在就差一個契機。
大宋準備進攻金國,而這也是高麗收復義州的最好機會。
金富軾和李資謙兩人都有點等不及了。
「明教的子弟被迫害,我們也該收容,之後若是國中有人篤信明教,我們也不好干涉。
陛下如此關照我等,這點面子我們當然要給。」
大國憑藉自己的文化、經濟、軍事優勢想在小國之中尋找幾個代理人還是非常簡單,
高麗那邊一切順利,讓趙樞都非常滿意。
他想起穿越前不久老領導曾經非常唏噓地感慨說,做人做事一定要講道德。
可如果放棄了道德,你能賺得盆滿缽滿。
大宋多年來為了對外的良好形象一直非常努力,像趙樞這樣不講道德的人除了利益,別的什麼也得不到。
這真是一件讓人非常痛心的事情。
眼看一封封書信不斷的來往,訴說金國現在的情況已經十分危險。
趙樞不再猶豫,他派人去督促劉韐、張榮出兵。
而駐紮北方的宗澤、姚古和增兵趕來的种師道也做好了準備。
「這次的目標是平定金國的內亂,保護金國國內漢人的利益。
如果金人悔改,我們倒是也不用苦苦相逼,這個分寸大家一定都懂得拿捏。」
跟宗澤等人不一樣,劉韐跟趙樞的接觸比較少,趙樞說起分寸的時候劉韐還真是不懂。
出兵前,他親自來了一趟燕京,苦著臉詢問趙樞到底要怎麼做。
韓世忠也沒想到劉韐的情商這麼低,他攬著劉韐的肩膀,循循善誘道:
「劉領事,如果你這分寸沒拿捏好怎麼辦?」
「呃,那,那肯定要遭到陛下的責罰啊。」
「這不就是了。
陛下罰你,是因為你沒有妥善把握好分寸。
可要是陛下把這一分一寸都講給你了,那以後出事該罰誰啊?」
劉韐恍然大悟。
不過他還是有點害怕。
「良臣兄指點我一番如何?
我也想弄個封妻蔭子的機會啊。」
韓世忠非常無語,他摸了摸鼻子,低聲道:
「總之一句話,這次我們不能占據金國一寸領土。」
「啊?什麼玩意?」劉韐大驚失色,「那我們費勁北伐是為了什麼?真幫他們平亂?」
「你說你一個文官怎麼還沒我的心思多?」韓世忠蹬著一對牛眼,無奈地道,「你是什麼官來著?」
劉韐思考片刻,終於恍然大悟。
「懂,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