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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殺人誅心

2024-10-02 17:37:33 作者: 鹿人戛
  東市明德坊,長街上圍攏了許多百姓。

  長街中央,一道紅光上衝下鑽,但就是無法突破籠罩其頭頂的鳥籠狀法器。它被法器所挫,速度越來越慢,眼看有些氣力不支。

  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說:「勸你莫要再反抗,否則貧道『鶴嘴籠』會將你煉為血水。」

  裡頭被困的重陽大喊:「我說了,我不是什麼身份不明的妖怪!我是浮雲觀吳奇道長座下道童!我在監幽衛有度牒,你才是當街行兇!」

  「好一個伶牙俐齒。」

  對方斥了一聲。

  空中那鶴嘴籠猛地一縮,朝重陽壓去。

  銀光亮起,一把飛劍忽然自西而來,嗖地一聲將鶴嘴籠釘在旁邊酒樓門柱上。

  鶴嘴籠掛在劍上,微微搖晃。

  身影一晃,一隻白皙的手將鶴嘴籠摘下,打開鳥籠。

  裡面重陽一下子飛了出來,繞著救它的人飛舞。

  「尊者,這道士找茬。」

  重陽一肚子氣:「我已說了身份,願意讓監幽衛和官府核查,這道士還是不依不饒,想要抓我殺我。」

  「無妨,一切有我。」

  吳奇將鶴嘴籠托在手裡。

  這法器看工藝與符籙刻篆,至少是中品法器,比吳奇的景震劍要好。

  「道友當街動用兵器,怕是不妥。」

  那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吳奇這才抬起頭,看向對方。

  他正前方一丈處,站有一面容冷厲的修士。

  此人頭戴浩然巾,身披淡青得羅,玄色鍛領,交領開袖,腳踏清運紋朱雲履,除去背上雙劍外無他物,著裝打扮一看就是大宗門修士。

  相比而言,身著發白衲衣,腳踏十方鞋的吳奇就顯得無比寒磣。

  吳奇拔出柱上鐵劍:「紅塵恩怨,紅塵了。」

  劍尖遙指對面。

  「傷它如傷我,出劍。」

  修士臉上一僵。

  他從沒想到,竟然會變成如此局面。

  周遭旁觀百姓一下子亢奮起來。

  道士鬥法一般都在人跡罕至之地,兩個道士在城裡用鐵劍對砍,那簡直是十年一見的奇景!

  今天這一波熱鬧看得不虧!

  「出劍!」

  「出劍!」

  「出劍!」

  百姓們開始起鬨造勢,唐人本就尚武,對當街決鬥簡直喜聞樂見。

  修士強自鎮定:「道友,貧道青城山常道觀真傳,姬湛。」

  吳奇只是說:「常道觀,入室弟子,吳奇。」

  劍尖依舊平穩。

  他重複道:「出劍。」

  姬湛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青城山常道觀是益州一頂一的大宗門,若今日拒絕交手,對方還是一三流道觀弟子,不提其他,自己名聲必定受損。

  他目光一冷,拔出背上鐵劍,劍身白亮如雪,顯然是名匠鍛造的佳品。

  「刀劍無眼,吳師弟不要後悔。」

  姬湛劍尖迎上。

  築基期修士已是靈氣化液,體魄強於常人,即使不精於刀劍,肉搏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吳奇持劍而上,姬湛揮劍而斬,雙劍連續正面劈中,鏗鏘作聲。

  百姓們看得一個個面色泛紅,揮拳助陣,口中大吼,一時間人聲鼎沸。

  這兩位道士可是真刀真槍在決鬥,不論哪方中劍,輕者斷肢重傷,重者當場喪命!

  砍,砍他,對,就是那樣!

  過癮!

  不止普通人類百姓,各路妖鬼也湊過來。這場面他們也沒見過,不過不妨礙他們看得莫名爽暢,一個個也侃得熱火朝天。

  「吳道長這壓制力!」

  「吳道長的劍太差了,境界上差了一等,砍人不痛啊。」

  「姬道長一臉自信,看來是穩了。」

  「龜龜,吳道長這走位,他的走位!」


  「剛才誰說的?吳道長砍人不會痛是吧?」

  「姬道長在幹嘛啊他?他不能沒有節奏和氣勢啊。」

  「優勢不夠大,優勢不夠大啊……」

  與這些看熱鬧的各路人士不同,許叔靜此時卻是看得無比緊張,手指捏緊。

  吳奇與姬湛持劍互砍,劍光爍爍。

  明眼人都看得出,兩人是打出真火,每一劍都毫無留情,稍有不慎,就有一人得橫死當場。

  他喃喃道:「不行,不行,不能這樣了!必須制止他們,再這樣下去,要出大事!」

  「許大人放心,切磋而已。」

  許叔靜旁邊,釋然看得津津有味:「能看見道門修士真刀真劍當街決鬥,可是千載難逢。」

  「這還叫切磋?」許叔靜氣笑了:「釋然法師,這兩位道長,說不定今天就有一個因傷殘而死,甚至直接暴斃。」

  「哪有那麼嚴重。」

  釋然雙手抱在胸前,一臉不以為意:「不過切磋麼,見血也正常。」

  許叔靜:「……」

  「許大人放心,不會死人的。」

  見許叔靜氣急了眼,釋然不得不解釋說:「他們兩人間,實力是有差距的,不過是讓著在打罷了。」

  許叔靜嘆了口氣:「我就是怕姬道長忍不住,傷了吳道長。」

  「許大人你可說錯了。」

  釋然嗤笑一聲:「吳道友可是在讓著姬湛,若是動用真本事,純粹刀劍相搏,姬湛現在應該已是一具屍體。」

  許叔靜懷疑自己聽錯:「這……姬湛可是青城山真傳弟子,築基期後期……」

  「那又如何?」

  釋然心道,吳道友可是連自己這半步羅漢都能打得喘不過氣,區區姬湛,那不是隨意拿捏?

  「許大人信貧僧便是。」

  他解釋說:「再者,道門修士一身修為,大多在法寶、法器、符籙、術法上,本身體魄差距不大。誰想傷誰,都沒那麼容易。」

  許叔靜聽糊塗了:「法師,你到底在說誰讓誰啊?」

  「同道切磋,反正不會死人。」

  釋然隨口掩飾。

  此前答應替吳道友保密,差點就露餡了。

  ……

  鏗的一聲,一把鐵劍被崩飛落地。

  吳奇手中劍猶在,只是劍身坑坑窪窪,鋒刃上崩出一排犬齒般缺口。

  劍尖距對方脖子只有不到一寸。

  姬湛雙眼無神地看著對方。

  我竟被一個鍊氣期用劍術擊敗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心頭。

  他生來便有傲視同群的炁感天賦,是青城山最年輕真傳之一,被長輩們認定十年內必將結丹,還身懷從未對外人言的驚天機緣……

  被寄予厚望的自己,在這條普普通通的長街上,被一個平平無奇的年輕道士正面擊潰了。

  哪怕僅僅是劍術技擊上的失敗,也讓姬湛不可接受,繼而開始失望到懷疑自我。

  他腦子裡驀地生起一個念頭:或許死在這是一件好事。

  如此,就不用面對師兄弟和師傅了。

  然而對方偏偏收劍。

  「承讓。」

  吳奇將破破爛爛的鐵劍回鞘,又問道:「不知道友,為何傷我道童?」

  姬湛臉漲得通紅,手臂都在發抖,心中殺意瀰漫。

  先當著所有人擊敗自己,然後再以理服人麼?

  這混帳,殺人還想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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