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克眼神沉了下去。
恐怕……
那些村民在將傑西綁起來之前，還對他施加過殘暴的酷刑吧。
「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在為那些村民著想嗎？」蘇克緊緊抿嘴，加大了火焰的幅度。
如果那股力量再不出來，蘇克都甚至懷疑會被自己淨化掉了。
就在這時，一片火焰中的傑西突然挺立了起來。
他似乎不再畏懼火焰，眼神流露紅光，額頭伸出惡魔一般的羊角。
擁有這詭異姿態的孩子側坐在原地，就連他的聲音，也變得虛幻層疊，不似常人。
「踏碎風暴，奪回大海！」
蘇克從火焰中接近了對方。
「還有呢？」
「踏碎風暴，奪回大海！」
「我是說，你有什麼計劃？」
「踏碎風暴，奪回大海！」
蘇克：「……」
不管他怎麼嘗試，對方的回應都只有這一句。
無法交流。
也就是說，那位存在寄托在傑西身上的，只是一個意願。
恐怕在有機會奪回大海途徑的時候，這個意願會驅使傑西進行行動，其餘狀態下都不會影響到他。
嗯……
如果是這樣的話，反而放心了。
他散去火焰，做最後一個嘗試。
未被激發力量的傑西緩緩恢復正常，他的身體縮了下去，垂著頭不再言語。
「你還記得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嗎？」
傑西慢慢點了點頭。
「踏碎……風暴，奪回……大海。」
「那你能控制嗎？」
他又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即使在「惡魔附身」的情況下，他也是保有意識，並且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點並不需要擔心，如果傑西成為魔藥職業者，靈性逐步增強，應該是可以慢慢壓制住體內的力量的。
只不過，當他在大海相關的信仰或者權柄面前，可能會陷入狂暴。
嗯……那位隕滅的存在，在賜予他力量時，並未打算讓傑西成為他的傀儡。
就只是給了他一個目標和行動的動力而已。
看著傑西身子越縮越低，蘇克搖頭扳著他的雙肩，將他扶了起來。
傑西愣了一下，滿是震驚地盯著他。
雙手卻在不由自主擋著身體。
蘇克看著他的雙眼說道：「在你告訴你內心的想法前，別想著逃避。」
他似乎才十四五歲的樣子，但對比克莉絲汀，在這樣的世界裡，顯然也已經到了該獨當一面的時候了。
「我……我……」稚嫩的聲音從乾巴巴的喉嚨里擠出來，「我只是想要去遺蹟裡面看看而已……為什麼……父親母親都……」
瘦小的臉上，眼眶頓時被晶瑩泛濫。
最開始的那一次，將他綁起來的就是他的父母。
諷刺的是，他的父母卻在那一天夜裡，被迷霧中的怪物殺死了。
而被綁在木樁上的他，卻沒有被怪物攻擊，逃過一劫。
自從那天開始，他便開始贖罪，以為是自己的原因害死了村民，決定承受這種對待。
蘇克沉重聽完，按住了他的腦袋。
「我把真正的真相告訴你。」
他緩緩開口說道：
「其實你們村子之所以會這樣，並非因為你體內的東西做了什麼，而是因為，祂死了，所以你們的村子才會變成那樣。」
「祂……死了？」
「沒錯，」蘇克點頭說道，「祂把力量交給了你，或許原本，是應該由你前往神廟，繼承祂的遺志的。」
「可是你選擇了逃避，村民們把你當作罪人，你自己也把自己當作罪人，最終沒能履行你應盡的職責。」
「正因為如此，島嶼才會一直在迷霧裡徘徊。如果你之前就前往遺蹟，觸發了祭壇上的力量，這一切早就該結束了。」
傑西聽完，整個人怔住了。
是因為自己沒有去做……所以才導致……
村子不斷被迷霧裡的怪物攻擊，自己被綁在木樁上，都是因為……自己沒有履行職責。
蘇克揉了揉他的頭。
這也不能怪他，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指望他反抗眾人提出提議，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時那位存在恐怕也沒得選，只能寄託於這樣一個孩子吧。
整個事件的經過大致是：
那位未知存在走投無路，透過石像的目光看到了闖進神廟的傑西。
他將最後的力量賜予傑西，隨後便隕滅在了某處。
祂的隕滅導致島嶼地脈的異動，開始向東偏移，村民們將傑西吊起來。
神千流來到這座島，當時神廟中的石像還未完全析出信仰儀具，恐怕只是崩壞了一部分，她或許感受到了神廟中的力量和傑西身上有所共通，以為是神廟的力量影響了這座島，於是將通道摧毀，將神廟埋在地下，嘗試帶著傑西離開，卻被對方拒絕了。
隨後，直到自己來到這裡，信仰儀具徹底析出，才將神廟地下因為失去信仰的地脈重新穩固下來。
如果是傑西的話，應該沒必要等到儀具析出，就可以將一切復原。
可惜，村民和他自己都阻止了他這樣做。
在信仰和權柄的領域，每一個決定都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解決的辦法就在眼前，卻被村民綁在了木樁上，這可真是諷刺。
想清這一切後，傑西早已哭得淚花泛濫。
蘇克再次問道：「如果給你一個重來的機會，你願意把握它嗎？」
他抹著眼淚，重重點了點頭。
「很好，」蘇克朝他伸出手，「你已經拒絕過一次邀請，這次就跟我一起走吧。」
傑西緊緊抱著身子。
但最終。
還是將自己枯柴一樣的手搭了上去。
……
伊絲夏緩緩看著重新墜入自己懷裡的瘦弱身軀，傑西的身上，帶著些微火焰的暖意。
還剛剛才哭過。
她取出一件毯子，輕輕裹在傑西身上，不到時後，木門從外面拉開了。
蘇克站在那裡，攤手說道：「你應該沒忘記剛才答應的事情吧？」
傑西在伊絲夏懷裡點了點頭，用力縮進了毯子。
「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個男孩子，不要遇到事情總是想著躲啊。」
伊絲夏將傑西裹在懷裡，眼神有些複雜地抬頭看了蘇克一眼。
她似乎有些什麼想說的，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