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挾著寧采臣，因為怕給陰兵追上，一個勁地飛著。
她雖然能往返陰陽界，但卻不能帶著另一人。
「也不知燕大俠和李大師他們怎麼樣了？」寧采臣忽然道。
他看到了那群黑壓壓的陰兵，便感覺李奉寧和燕赤霞雙拳難敵四手，恐怕他們難以逃脫。
聽寧采臣這樣說，聶小倩便首次回首一看。
她見後面沒有追兵，鬆了口氣，停了下來。
隨即，她看到了遠方忽現一團金光。
「唔！」
她發出了一聲悶哼。
「你怎麼了？」
寧采臣見聶小倩有異，關切地問道。
「不知你的那兩個朋友，是否會極厲害的驅鬼之法。」聶小倩道：「那道金光，令我頗為難受。」
片刻後，金光逝去。
他們等了一會兒，忽見兩道影子自天邊飛了過來。
隨即，他們聽到了粗喝聲：「窮書生！」
寧采臣一聽，眉眼皆笑了起來，大呼：「燕大俠！李大師！」
不消片刻，燕赤霞和李奉寧便已踏劍飛近。
燕赤霞手捏劍訣，忽地撤了飛劍，與李奉寧雙雙落下。
聶小倩也挾著寧采臣，向下降落著。
待聶小倩二人降到地面後，燕赤霞便將軒轅劍當空一斬，劈開了一道裂縫。
燕赤霞對寧采臣道：「窮書生，趕緊過來，若是你再在此處留多一會兒，陰氣侵襲你的身體，回去恐怕要大病一場。」
聶小倩擔心地看了寧采臣一眼，便和寧采臣一起往裂縫踏去。
燕赤霞忽然對寧采臣與聶小倩道：「你不如就在此處分別罷……」
他看了眼聶小倩：「你現在直接去陰司投胎便是。」
寧采臣和聶小倩聽到此言，雙雙一顫，都感覺到自己握著的手緊了一緊。
燕赤霞嘆了一聲：「人鬼殊途，有違天道，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若是凡人和鬼時常相處，凡人的陽氣就會為之消磨，定會多病減壽。」
話到此處，聶小倩心中一顫。
「若是鬼長久滯留人間，不是逐漸失卻理智，成為厲鬼，便是要成為鬼修。
「但鬼修非是修道正途，修行之路天劫甚多，若是渡不過，將魂飛魄散；且鬼修為正道不容，就算天劫未來，其他修士也要滅鬼修。」
寧采臣聽罷，臉色一變，向聶小倩看去。
似是感覺到寧采臣的目光，聶小倩也看了過來。
她凝視著寧采臣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忽地流下淚來，顫聲道：
「采臣……不如我們就在這個黎明……分別罷……」
她想著，他們終究要分別的，她不能總在寧采臣的身邊，損磨著寧采臣的陽氣與軀體。
寧采臣十分不舍聶小倩，但想到聶小倩如果留下，只是鬼魂，不能投胎，對她實在太不公平。
「好……」
寧采臣很艱難地說了這個字。
燕赤霞眨了眨眼睛，與李奉寧一起跨過了裂縫。
隨後，寧采臣和聶小倩也雙雙走進了裂縫。
他們都回到了蘭若寺旁的那片樹林。
此時，天上還有月。
寧采臣和聶小倩，向樓閣走去。
李奉寧和燕赤霞，則走回客棧。
……
「燕大俠，別哭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哭……」
……
寧采臣和聶小倩到了一處亭台中。
直面東方，相依而坐。
他們說了許多話，流了許多淚。
只怕寧采臣一生之中，都不會再經歷如此淒絕的一晚。
但他還是希望，時間永遠停頓在依偎中。
黎明，永遠，永遠，不要來。
……
次日，李奉寧和燕赤霞回蘭若寺，見到了寧采臣。
寧采臣看起來頗為憔悴，一雙眼有些紅腫。
他見到李奉寧和燕赤霞後，先謝了二人昨夜為他做的種種，然後紅腫的雙眼中閃過一抹堅定：
「原來小倩出生於官宦世家，其父受奸臣所害，以致於小倩一家流離失所，相繼而亡……
「我必要進入這個朝廷，改變當前的局面，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李奉寧：……
燕赤霞卻道：「我從朝廷出來，看得頗為清楚。這個朝廷，就算出了一兩個手段凌厲的清官，就算龍椅上的皇帝換了一個明君，也只能改變一時，之後，歷史往往會重蹈覆轍。」
他頓了一下，作苦思冥想狀：「對此，我也想了很久，隱隱覺得只要改變了某些東西，一切皆會改變。」
是要改變領導階級和社會制度啦……李奉寧想著，不過他畢竟是個穿越者，對此方世界還沒有什麼感情，無心作那變革者。
某種意義上，他和燕赤霞一般，都是隱世之人。
而他們面前立志處世的書生，則有點忿忿：
「我一定能改變的！」
李奉寧忽然道：「采臣兄，你確定你能中舉嗎？」
寧采臣眉頭一皺：「李大師，你難道輕視於我？」
燕赤霞：「是。」
……
京城，雷音寺，後山居院。
危崖上立著一座小亭。
身在小亭中，向上可看無邊藍天，雲捲雲舒；向下可觀崇山峻岭，過林溪流。
小亭中有著一個俊美男子，身穿一身鑲紅邊的黑衣華服，黑髮散亂披下，帶著幾分悠閒，看著面前的青冥與山河。
似乎正看著自家的庭院。
「方先生。」
忽然，尖細的男聲自他的背後響起。
俊美男子悠然回頭。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雙手合十，頭戴尖型僧帽，身穿華麗僧服的和尚。
妖精便是妖精，幻化出來的人形也無絲毫美感……方先生笑著微微點頭：
「普渡慈航方丈。」
「方先生，蘭若寺旁的那棵樹，已被人砍了。」普渡慈航仍是雙手合十，緩緩道。
誰砍了我種的樹……方先生心底一笑，然後道：「那就要有勞方丈幫我看緊那個地方。」
「必定，必定！」普渡慈航連連道。
然後，他頓了一頓，道：「方先生，上次你贈予我的《救世梵音》，我已練至小成，待要再為突破，但有幾處地方不明，不知方先生可否賜教。」
「無妨。」
方先生答了普渡慈航的問題後，那潔白纖長的手掌一翻，一個玉簡出現在手中。
「這是《丈六金身》，方丈亦可修煉，那砍樹之人修為估計不弱，可是一具好軀殼，方丈要珍惜了。」
普度慈航聽罷，心中甚喜，合十的雙手張開，往頭上一捧，接了這個玉簡，口中連道：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