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晟一反常態，沒有急著解釋，也沒有看任何人一眼。
還是輕垂著眼皮，眼中神色旁人完全無法窺見半分。
有人見景帝說話樣子都是如此的溫和，心中又想到景帝和攝政王長孫無極不合的傳聞。當下心中一橫，左右結果不會更壞了！
何不告御狀！
來爭取一分兩分的機會！
撲通就有不少人跪下，嗯，主要是那些舌頭還在的，主動站出來的人。
「萬歲爺，請為草民們做主啊！草民們冤枉啊！」
景帝看向他們，「哦？如何個冤枉，要朕做什麼主？」
有人硬著頭皮道，「萬歲爺，草民絕不敢褻瀆皇族，說攝政王殿下半分不是。但之前凌三小姐胡亂點人，被點到的就會被一箭射穿舌頭。那場面太過可怕，草民一時驚懼。雖然沒說攝政王殿下半點不是，也下意識站了出去。」
又立刻磕頭道，「萬歲爺！草民真的是冤枉的啊！在場上千人，密密麻麻，就算真有人說了攝政王殿下什麼，基本也是很難找出來的。但是凌三小姐她，竟然胡亂點人！」
有人起了頭，那一群主動站出去的，全都齊聲喊冤。
說自己是迫於百里緋月淫威，害怕被誤傷才站出去的！
景帝沉吟道，「褻瀆皇族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們若是真有，朕絕對不會輕饒。自然，若是沒有，朕也會為你們做主，還你們一個公道。」
那些人一聽，萬歲爺不愧是萬歲爺！雖然這話沒偏向任何一方，但，這樣的態度已經足夠！
左右他們就算說了，誰能作證啊？
誰聽到了啊？
那麼多人，那麼亂，彼此又基本都不認識！
又砰砰砰磕了幾個頭。
景帝又看向百里緋月，畢竟，先前王尚書說的話也好，還是這些人說的也罷，她都是關鍵。「凌三小姐，你可有什麼冤枉的，需要朕為你做主的？先前王尚書說的那些事，關於你出手傷人的部分，可否屬實？」
百里緋月抬眸望著景帝的方向，面紗下的唇角帶了一絲意味深長，「王大人所說全部屬實。不過他們說的臣女胡亂點人這事，臣女不承認。」
不屑笑了聲，「不是他們自己腦子蠢笨如豬，旁人就也都如此。就那麼不湊巧，臣女這幾年閒得無事，養傷期間，練就了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本事。」
過目不忘過耳目忘！
唬誰啊！
這短短時間他們不信她就能在一堆亂泱泱的人中把他們記住！
那些跪著告御狀的人怎麼也不信！他們是自己心虛站出來的，就不信她真的之前就能把他們都點出來！
景帝眼中一抹異色飛速閃過，「天下間真有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本事？」
當然……沒有！
她只是在那瘋狗一樣的不良師父逼迫下，練得相較於普通人來說，算是過目不忘，過耳不忘了。要完全做到，那不是人，是神了！
但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微微笑了下。
景帝又道，「就算你真的過目不忘過耳不忘，你是否點出來的都是真正褻瀆皇族，褻瀆攝政王的人這事暫且不論。你傷人一事你既然已經承認……」
他嘆了口氣，「就算朕犯法都當與庶民同罪。你傷了人，朕於情無理，也要給旁人一個公道的。」
「萬歲聖明！」
「萬歲聖明！」
景帝話音剛落，下面就是潮水一般的呼捧聲。
弄死這位凌三小姐，這人簡直就不是人！一個女人惡毒恐怖到這種程度，太可怕了！有這種機會，當然要弄死！
那邊被錦衣衛扣住的司蕾無聲地笑了。
看來，老天爺還是站在她這邊的！
凌婧這個賤人，註定才是死路一條！
百里緋月在那些高呼聖明的喊聲中，也反倒是笑了。
就算是皇帝，真的最好也別和她玩這套把戲！
景帝又看向台上的眾位主考官，「醫會賽很重要，一定要照常進行的。各位大人把這裡該收拾的收拾一下，至於褻瀆侮辱攝政王的人，審問清楚後，冤枉的放走，沒冤枉的就由錦衣衛帶走。那些說是鬧時疫的老百姓，吩咐戶部和太醫院速速去安排醫治處理。而現場死了這些人……」
景帝把目光移到百里緋月身上，「凌三小姐……就暫時收押在天牢吧。」
皇帝出行，當然有隨行禁衛軍的。
景帝話音剛落，那些場下的禁衛軍，幾乎把整個錦衣衛又圍在中間的禁衛軍，一大隊走向百里緋月，然而，沒等他們靠近，同樣一隊整齊的錦衣衛擋在了百里緋月前面！
現場再度窒息的詭靜！
這……這……
錦衣衛是和禁衛軍對上了嗎？
他們沒看錯吧？
就算那些太醫都渾身直哆嗦，害怕這裡演變成一場血淋淋的宮變！畢竟，八年前那場血流成河，把皇宮土地都染變了色的宮變，他們其中有不少人，還記憶猶新！
沒有人想在經歷一次那樣的恐懼和無所安放！
景帝眼眸微微眯了眯，「錦衣衛這是什麼意思，朕倒是看不懂了。」
那些老百姓，在不懂事，此刻也被嚇傻了。
那種空氣中無形的緊繃和一觸即發的某種東西，讓他們噤若寒蟬！
蕭然上前一步，「回陛下，我們錦衣衛，奉命保護凌三小姐的安全。」
景帝眼又眯了眯，那本來和氣的眸子變得狹長危險了許多。嘴上還是帶笑的，「凌三小姐是未來的攝政王妃，你們錦衣衛保護她的安全也無可厚非。只是，凌三小姐殺了人。朕要帶她走。」
蕭然並沒退讓，態度很恭敬，話還是不變。
「錦衣衛無法讓陛下您帶人走。」
景帝面上似乎忍了忍，突然就發了龍威。「大膽！」
兩個字，先前站起來的撲通又跪在了地上。
景帝冷厲哼了一聲，「朕相信這不是攝政王的意思！你們錦衣衛誤解上官的命令，又連朕的命令也敢反駁，真是要反了天了！來人！把這裡的錦衣衛都給朕拿下！」
「還有凌三小姐，一併拿下！」
唰唰唰！
這命令簡直堪比雷霆，暴風雨前奏！
禁衛軍和錦衣衛的刀劍齊齊出鞘，寒鋒冷芒相對！
這大景，真的是兩片天的！
這一刻，所有人才真真切切認識到這點！
切身地，恐懼地認識到這點！
然而，他們就在這風暴中間，要真是怎麼著了，他們只怕是屍骨無存！
百里緋月被錦衣衛圍在中間，錦衣衛又被禁衛軍圍在中間。
現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就連那邊早下了馬的慕青，都吞了吞口水。
要死人了！
這要是交上手，那就真的完了！她再大大咧咧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現場一觸即發得可怕，但沒有人先動那一步。哪怕是錦衣衛和禁衛軍本身，一樣沒人敢先動。雖然面色不變，但不少人自己都出了滿身的冷汗！
就在景帝自己呼吸都變緊張了，這千鈞一髮之際，馬車的軲轆聲緩緩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