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大地上,一株株奇形怪狀的植物交錯著,在廢墟之間長出,與那殘破的建築一同,在這幽靜的夜晚,托起了天空中灰濛濛的月亮。
大陸的東邊,一座座廢墟般的高樓建築之中,卻有一座建築完好且嶄新,顯得十分突兀。
而在這座建築的某個房間中。
一個中年人坐在滿是液體的、宛如浴缸般的機械裝置中,正在從頭上取下那頭盔模樣的東西。
取下頭盔後,他看著手上的頭盔,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噩夢戲劇.....」
使用了各種神話、歷史、傳說、文學作品素材的架空遊戲。
他還依然記得宣傳片裡的景象。
沒有人類,但是有各種看上去像是人的奇異種族。
有形如大同社會的、由鐵木的城牆環繞保護的機關城,各種機關獸與操作機關,身體能夠和機關結合的偃師。
有理想國式的,白石托起的天國,高大的「正義」之城,仿佛雕塑般的石人的城市,一個個巨大的石巨人建起的堡壘城邦。
有烏托邦式的,沉入瀚海中的美麗島嶼,無數半魚半人的生靈組成的海中國度。
有太陽城式的,位於天空之上的空中之島,能夠吞吐火焰的龍人振翅翱翔環繞的天空城市。
還有位於南方極寒之地的,無數冰晶凝結的天使環衛的教團之城等等。
說真的,神話奇幻題材的遊戲,他見得太多了。
畢竟,神話、歷史、傳說、文學作品本來就是創作者最容易找到也是最好找到的素材庫。
但是把空想者們的烏托邦和奇幻元素結合在一起......
荒謬?憤怒?
但最後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感慨。
不得不說,「娛樂」的確是消解嚴肅性,曲解內容的一把好手。
點了傳播就得犧牲嚴肅性嗎?
還起了噩夢戲劇這種名字。
如果是以前,肯定會被管制的吧,無論在哪個國家。
不過......那是以前,不是現在。
中年人模樣的男人嘆了口氣,放下右手抱著的遊戲頭盔,看了一眼自己身體上的插管後,左手熟稔地從前方的兩個白大褂著裝的男人手裡拿過藥瓶,倒出藥片然後交還。
一邊就著水吞服藥片,他腦內的思緒翻湧著——
他叫做堯言。
大概是幾十年前,全世界掀起了戰爭。
具體因為什麼原因,當時還只是個普通青年的堯言,也不知道,好像是有一個小島國在自家核設施污染後,襲擊了各個大國家的核電站,然後大國用核武器還擊,有些有核國家甚至將核武器投向了周邊的國家。
具體是怎樣的,他也不清楚。
畢竟,當時還是個年輕人的他,在被救災隊伍救出之後,就一直沒怎麼出過門了。
戰爭的破壞、核污染擴散全球,全球人類,動植物都受到了輻射影響。
自此之後,全球迎來了文明崩潰的時代。
哦,不對,只是人類的文明崩潰。
而在身體上的表現,就是基因崩潰了。
基因的崩潰,讓人類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變異病。
應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在那場波及全世界的災難後,資本並沒有消失,相反,因為人員不能外出,精密器械又難以對抗核輻射的影響。
網絡相關技術在那之後再次迎來了高速發展,原本在幾十年前還是科幻幻想的虛擬實境技術,已經發展為了現實。
虛擬實境遊戲實現,還引起了全球熱潮。
呵,末日廢土上的遊戲熱潮。
在家裡,一個遊戲倉、遊戲頭盔就可以進入虛擬實境遊戲的世界的時代,到來了。
只可惜.....
他大概玩不了多久了。
堯言心中嘆了一口氣。
畢竟自己就要完蛋了。
不過,大概也算是幸運?經歷了幾十年的時間,「基因修復劑」出現了。
在崩潰到來後,不同國家研究機構都在研究的,能夠避免或者消除核輻射影響的,甚至能夠修復人類基因崩潰的藥劑出現了。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他或許連用的機會都沒有。
但,作為小白鼠,還是一隻快要入土的小白鼠,他得到了機會。
作為試藥志願者的機會。
但,他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不過他也不後悔。
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因為病入膏肓,不死馬當活馬醫來試一下的話,可能明天就進棺材了。
看了一眼旁邊的兩位白大褂,他出聲詢問道:
「就像上次一樣,吞下去之後就睡覺?」
他總感覺這次的藥片的樣子好像有些不太對。
「是的。」
在他那與虛擬遊戲維生艙同是一家公司生產而來的醫用維生艙左邊,一位白大褂簡短地回應道。
右邊的白大褂沒有出聲,但對方緊緊盯著他的樣子,讓堯言想起了一件事,之前有志願者偷偷截留藥片試圖帶出。
沒有這個想法,也做不了什麼手腳,就著水,堯言果斷地將藥片吞進肚子裡,在快速湧現的疲倦感中將頭盔戴上,躺進了維生艙。
【選擇遊戲】
【奢靡的度假小島】、【真正的貴族生活】、【無規則世界】、【群鴉樂園】、【噩夢遊戲】、【安眠音樂會】.......
一個個遊戲圖標界面隨著划動欄浮現。
堯言略過了前兩個已經玩膩了的18禁成人遊戲,第三個是叢林法則的暴力至上遊戲,整天打打殺殺他也玩膩了,安眠音樂會就是個幫助他這種身體痛到無法正常入睡的病患的催眠音樂會。
沒有看向後面密密麻麻排列的一百多個遊戲選項,面對在眼前浮現的菜單畫面,堯言的視線在群鴉樂園和噩夢遊戲間猶疑了片刻,隨後選了噩夢遊戲。
群鴉樂園和其他的幾個遊戲的確還不錯,但是,睡前他也沒有多少時間,噩夢遊戲這種像是幾十年前的跑團、狼人殺、劇本殺之類的故事副本流遊戲,比較適合現在的狀況。
思索了一下,他選擇了噩夢遊戲。
看著這一切,並默默地將維生艙蓋子蓋上的兩個白大褂離開了房間,在隔音效果優秀的大門合攏之時,才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吐聲:
「還算順利。」
「這些基因修復劑到底是哪來的?」
「我也不知道啊,誰能想到這些使用了基因修復劑的崩潰者會產生超自然能力啊。」
「來源不明的東西......不過還好,可以確認,他們的能力都和腦部有關,與意識和精神有密切關係,只要進入沉睡,就不會有問題了。」
「希望吧,不過,超自然能力啊,我也想要呢。」
「嘁,誰不想要,然而必須是基因崩潰程度到達一半以上的崩潰者在使用基因修復劑之後才會產生超自然能力。」
「然而基因崩潰不到一半就死掉的傢伙多了去了,像這種基因崩潰超過一半還能活這麼長時間的,也不多了。」
「這人確認產生了超自然能力了嗎?」
「還沒有確認,還未觀察到有能力表現,但以其他案例來看,應該會產生。」
「從各個醫療站的資料總結來看,產生的超自然能力和崩潰者的三觀、意識形態有關,還和他們印象深刻的一些文化作品的形象有關。」
「有個醫療站記錄的消息是,以神話或者各種文創作品的形象為表徵,但實際能力和和他們印象的三觀、意識形態為實際內核。」
「這是目前的一個猜測方向。」
「不對吧,我聽說是不是和印象有關啊,不一定是他們自身的三觀和意識形態,而是因為他們對這些印象最深。」
「的確,這是另一種推測方向了,但具體的研究數據我們也看不到。」
「是啊,我們這些負責處理的,也接觸不到那麼高層面的信息。」
「沒準這些消息也是用來搪塞我們的呢?」
「嘖,有可能,不過算了,不說了,不然我們也危險。」
「是啊,社會動盪到這個地步,誰能想到幾十年前大家還在說什麼地球村一家人?」
「想那麼多做什麼,小心點,別被輻射弄死就好了。」
兩個白大褂一邊交談著,一邊走出了這有些破舊但擺滿了各種精密儀器的房間。
而在房間內,躺在維生艙中的堯言,陷入了恍惚中。
仿佛陷入了長久的夢境一般。
很久很久。
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不知道。
意識朦朧的堯言,並沒有精確計算時間的能力,也沒有模糊計算到底經過了多長時間的方法,就這樣,在渾渾噩噩的恍惚夢境中,他的意識逐漸沉了下去。
但是,他也能隱約、朦朧地感覺到自己逐漸在衰弱的事實。
自己,好像要死了。
「我會死吧,我應該活不了。」
「死後,會是什麼樣呢?」
「古埃及的生命觀,是靈魂會回到屍體上復活。」
「古印度的生命觀,是死亡之後投胎轉世變成各種生物的幼崽乃至死物。」
「而早期的天朝,好像是以化生說為主吧,像精衛一樣,死了之後直接變成鳥。」
「如果是我的話,會變成什麼鳥?」
「堯言......我大概會是烏鴉吧,堯言,謠言,烏鴉,挺配的。」
「但是,問題來了,按照化生說,鳥死了,會不會又變成人?」
在難以形成清晰意識的恍惚沉眠中,機械地、他的無意識胡亂地將一個個字詞組合排列,讓他在長眠中夢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