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視達打工的白奎因,對VCD這玩意兒可不陌生,
VCD,這兩年剛流行起來的新東西,外觀和音樂CD一樣,也是數字介質的影音儲存格式。
論清晰度、容量和音質VCD都不如錄像帶(VHS),而且VCD機還不能像錄像機那樣錄電視節目,更不能播放8毫米家庭攝像機攝影用的可攜式盒式錄像帶(VCR)。
因此VCD播放機在美國並不普及,影視發行公司只會選擇更符合市場需求的錄像帶VHS,而不會發行VCD。
也許是職業關係,一提到VCD,白奎因立即就想到了——盜版!
VCD光碟的價格比錄像帶VHS便宜,空白的VCD價格連十美分都不到。
VCD刻錄的機器也比灌錄錄像帶的機器便宜太多了,外包裝簡單點的話,有時候一張VCD的生產成本還不到三十美分。
一張600M容量的VCD,不追求畫質的話,儲存一部電影是綽綽有餘。
根據刻錄的內容,影視類的VCD可以賣到5美元,一些受市場歡迎的影視甚至可以賣到15美元一張。
因此很多地下作坊盜版商更傾向選擇VCD,已經開始倒逼購買盜版的消費者去購買VCD機
三十美分的成本,平均十美刀的收入,販D也沒這利潤高啊!
克里斯的小弟和其他愛好者「交流」的VCD,應該是算盜版吧,其實白奎因也很難判斷,畢竟視頻是人家自己錄的……
再往深想一想,白奎因立即發現了問題,於是問道:「家庭攝影機拍出來的是VCR格式吧?把VCR錄像帶轉為VCD需要專業的設備,這可不是家用機器能做到的。」
克里斯倒是毫不避諱,大大咧咧說道:「我不是有個工作室嗎,我的那些小弟都在工作室里幫忙,他們平時到搗鼓一些自己的愛好,我也懶得管。」
工作室?
哎,不對!
你不是開豬肉店的嗎?
這時候托尼舅舅插入了討論,「可別提你那個賠錢的工作室了!趁裡面的設備還值點錢,趕緊轉手賣掉吧!」
克里斯多福想要開口辯解,但似乎是托尼舅舅在他心中的積威深重,立即低頭吃飯,以沉默應對。
托尼卻不依不饒,繼續說道:「不要貿然進入你不熟悉的行業,你只看到了人家賺到了錢,卻不知道人家是如何賺到的錢,又付出了什麼……」
女主人卡米拉趕緊換了個話題,緩和餐桌上的緊張氣氛。
「梅朵,你們歌唱團的公演是哪天?」
梅朵是托尼和卡米拉的大女兒,17歲,上十一年級了,據克里斯說,梅朵的成績很好,是這一代索普拉諾家族中最會讀書的,將來肯定能考上藤校。
「下個月11號,你們答應過我的,到時候一定要來看我演出,我有一段兩分鐘的獨唱呢,是歌唱團里戲份最重的。」
「我們肯定沒問題,一定會去的……」卡米拉邊說邊瞪向托尼。
托尼趕忙說道:「爸爸不會忘的!」
AJ也喊著要去,還要帶上奶奶,卡米拉當場答應帶他們去。
克里斯也答應帶女朋友安潔莉娜有一起去。
一家人看向白奎因,而白奎因到那天還真不一定有空,因為10號在波士頓有一場試訓賽,要是通過了,很有可能會參加11號的WWF演播。
眾人皆表示遺憾,白奎因也鬆了一口氣,他還沒做出融入這個家庭的打算,至少在搞清楚一切原委之前,是不會作出決定的。
晚飯之後,托尼提出帶白奎因去喝一杯。
克里斯多福開車,一路閒扯,很快就到了一家脫衣舞酒吧。
看門的壯漢畢恭畢敬地將一行人迎了進去,克里斯獨自去了吧檯,只剩下白奎因跟著托尼進了最深處的包間。
終於到了正戲上演的時刻了。
包間門一關,外面的喧囂立即被隔絕了。
托尼大大咧咧靠在半圓形的沙發中間,示意白奎因坐到他旁邊。
「好吧,在這裡我們兩人可以敞開心扉談一談了,你有怎麼問題,儘管問吧。」
白奎因也不繞彎子,看了這麼久了,再傻也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托尼舅舅,你是黑手黨吧?」
「沒錯,我宣過誓,並且會一直遵循我的誓言。」這話就是承認了。
「克里斯?」
「他也是……」
「那你是屬於……?」
「卡瓦坎蒂家族。我只是一個小頭目(captain),上面有大佬,下面有一幫小弟跟著我討生活。
克里斯,還有今天你見過的大貓Big Pussy,鯊魚頭,Sil,都是我手下的Made Man。」
Made Man,是義大利黑手黨的基礎職位,在西西里時期黑手黨的形象是人民的保護者,被民眾認為是「好漢」或者「戰士」,所以稱其黨徒為Made Man——有榮譽的男人。
不過,Made Man並不是黑手黨的底層,反倒應該算是中層成員,真正的底層是Made Man的手下和跟班。
跟班們不能參與決策,收入還需上繳一部分給Made Man,而且大多沒有機會提升級別,因為黑手黨是個靠血統和信仰聯繫的組織,只有純種的義大利人才能從小弟晉升為Made Man。
當然了,隨著時代的變遷,純種的義大利人越來越少,混血義大利裔漸漸被接受,被允許成為Made Man。
非義大利裔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進入核心層。
在黑手黨的架構中,每個大老闆都會配備一個軍師一個副手,副手就和美國副總統一樣,是個備件,萬一大佬掛了,副手可以及時頂替,以防組織群龍無首。
副手是大佬親自任命的,而輔佐大佬的軍師不是。軍師是所有頭目公推出來的,大多是組織里腦子最好,主意最多,最能掙錢的。
這種唯才是舉的崗位並不太糾結於血統。
其實托尼所在家族的軍師就是猶太人。
話說回來,現在托尼承認他是黑手黨了,白奎因反倒更緊張了。
這是要招我入伙嗎?
我能拒絕嗎?
托尼翻出一根雪茄點上,卻遲遲沒等來白奎因新的問題。
「怎麼不問了?」
「不好問了,有些事不能知道太多。」白奎因誠實回答。
托尼笑道:「那好吧,既然你不問,就我來說吧。」
白奎因忐忑問道:「聽完了,我是不是就必須入伙了?」
「哈哈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讓你入伙?當初克里斯為了當Made Man可是折騰出了不小的動靜……不提他了……」
托尼忽然嚴肅起來:「即便你不加入我們,你依然還是索普拉諾家的一員,這個血統是你生來就必須背負的。所以有些情況必須要你知道,否則遇到事情的時候,你會猝不及防,當年你父親查理就是吃了這個虧。」
白奎因坐直身子洗耳恭聽。
托尼娓娓道來:「全國黑手黨委員會,你應該知道的吧?
三十年代,盧西亞諾為了調節黑手党家族之間的矛盾,而成立的組織。
外面傳說委員會有五個席位,由五大家族把持,其實不對,全國一百多個家族,五個家族怎麼管得過來?
實際多少席位,我不能說,你不能知道,你只要知道,我們所在的卡瓦坎蒂家族在委員會有一席之地,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小家族。
然後我們說說索普拉諾家吧,我們索普拉諾是卡瓦坎蒂家族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家的人曾當上過家族的老大,而且我的舅舅,朱利亞尼,現在是家族的副手,隨時可能接任老大的位子。
這些都是你可以知道的,你不參與家族的生意,其他家族和幫派不會打擾你,但是官方就難說了。
查理就是被官方給算計了。
按照傳統,家裡的女孩從來不接觸家族生意,史丹妮也不例外,她在紐約上學工作,然後遇到了查理。
因為擔心家族生意影響他們的關係,史丹妮刻意隱瞞了關於黑手黨的事情。
加上老媽反對他們在一起,史丹妮也就很少帶查理回來,還真瞞了好幾年,查理一直到結婚之後都不知道我們是黑手党家族。
最後是一場車禍毀了一切。
那一次,查理酒駕,發生車禍,造成了一人受傷,本來只是一件小事,但卻被有心人利用了。
FBI找到查理,先是向他揭示了我們隱藏的黑手黨身份,然後逼迫他打入家族充當他們的臥底,否則將會對他的酒駕導致車禍的行為重判,最高甚至可以判處三年監禁。
雖然查理拒絕了FBI,但是因為我們的隱瞞,他也拒絕了我們的幫助,最後被判了服刑半年,這個刑期有些重了,我想FBI肯定在其中使了壞。
當時如果他接受了我們的幫助,我們會為他聘請最好的律師,也會搞定那個傷者,他應該不會坐牢,最多是罰款加社區勞動。
因此我必須要讓你知道索普拉諾家族是做什麼的,以免再次出現查理遭遇的情況。」
「那為什麼查理會加刑?」
「人一旦進入監獄,很多事情就變得不可控起來,我們也是突然得知,他參與了監獄內的幫派鬥毆,捅傷其他囚犯而被加刑。
當時史丹妮推測是家族背景使得查理在監獄中被針對了,一個酒駕的輕度罪犯和重刑犯關一起就不合理。如果不是被迫的,他一個短期犯完全沒必要加入監獄的幫派。
刑期變成了十年,查理提出了離婚,史丹妮認為是家庭原因使得她和查理走到這一步,離婚後就不再和家裡來往。
但其實我們真的沒有參與到其中。」
「後來查理又加刑了吧?你之前說過他還有四十五年才能出來。」
「是的,具體原因你還是親自問查理吧。
其實今天並不是我媽媽想念你,她非常討厭查理,順帶把你也給厭惡了,我只是用她作為藉口,把你約出來。
是查理找人帶話給我,說他想要見見你,但怕你不會原諒他,所以讓我幫他。
當然,見和不見都隨便你。我只是個傳話的。」
「我知道了,托尼舅舅,我會找時間去見他的。」
「那麼,查理的遭遇,還是由他親自來告訴你吧,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對了,查理服刑的監獄在德州,你計劃什麼時候去?提前告訴我,我通知他準備一下。
好了,到此為止,既然來這裡了,就應該樂呵樂呵!」
說罷,托尼開門出去招呼酒吧的負責人安排酒水和跳舞的姑娘去了。
這一晚,白奎因又喝了不少,沒法回紐約了,只好在克里斯多福家裡將就了一晚。
至於探監查理,白奎因決定還是等等再說。
一方面,他去一趟德州並不容易,一定會占用不少時間,最近蘭迪幫他接了好些活兒,總不能推掉吧,他不會和錢過不去的。
另一方面,也存著拖延的心思,留點時間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認個爹可不比認個舅舅。
第二天,本要回紐約的白奎因,經不住克里斯多福的勸說,跟著他前去參觀所謂「工作室」。
克里斯多福的工作室是一幢距離哈德遜河不遠的三層紅磚小樓,早年新英格蘭移民的自建住宅,大概是因為臨街被改成了商用。
小樓門口的招牌寫著「韋德馬克映像」(Vidmark Pictures),克里斯察覺了白奎因的目光,特意解釋道:「沒想好新名字,就沿用了。」
根據克里斯的描述,他的「工作室」是一家小型電影製片公司,拍攝的都是幾十萬美元成本的小製作電影,主要供應錄像帶市場。
去年,這家小製片公司的老闆遇到了金錢上的麻煩,借了黑手黨的錢,最後卻還不起,最後只能拿這家小公司抵了欠債。
如果是以往,黑手党家族是不會收公司抵債的,就像托尼說的,不懂的行業不碰。
但是同一家族的另一個頭目,這幾年陸續控制了幾個對岸華爾街的投資公司、金融公司,賺了不少錢!在傳統的收保護費、控制工會、承攬工程之外,又幫著家族增加了新的贏利點。
大佬為此沒少表揚那個叫菲利普的頭目。
同是頭目的托尼又怎麼能不生出競爭之心,剛好有一家公司送到眼前,侄子克里斯多福也表示想嘗試一下製作電影,這才將這間小製作公司給留下了。
娛樂產業可是大金礦,要是做成了,托尼也能在菲利普面前揚眉吐氣了。
可惜克里斯多福根本不懂電影製作,瞎搗鼓了一部小片子,燒光了托尼提供的五十萬啟動資金,做出來的電影拿到市場上卻根本無人問津。
韋德馬克映像成立時間並不長,手頭的片庫太小,無法穩定帶來收益,新片撲了等於資金鍊就斷了。
公司就快發不出工資了,一旦停了工資,原本的幾個員工肯定會離開。
按照托尼的意思,能打包賣掉就打包賣掉,不然趁設備還值錢,把製作室的設備和房子分拆買了,多少也能回點血。
但克里斯卻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