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再次升起,從遠處山際顯露一點淺淡的弧線,照亮山河。
·少年經過一夜睡眠,李魚打坐了一夜,兩人從竹林幻境中走了出來,沿著山路向上走去。
路間明艷的花瓣,翠綠的嫩葉上露珠清澈透明,宛如一個個小世界,有的從葉片一段滑入另一端,然後墜落,滴入塵埃。
「前輩,今天早上粥做得怎麼樣,合不合你胃口?」剛剛收拾好碗碟,跟隨少年一同走出來的李魚在詢問食客的意見。
「非常好吃。」少年面無表情的評價,李魚露出早有預料的笑容。
其實之前看著少年如如餓狼般撲食的身影,李魚就已經有所預料,只不過她還是想聽少年親口說出答案。
李魚對於少年的來歷,名字,之前曾抵達的境界,甚至此行的目的都一無所知,若非走投無路,再加上李家血脈對少年所修功法有著一份近乎天然的好感,她也不會選擇與少年進行一場結局未知的交易。
因此李魚心中對於少年,或者說身邊這個少年模樣的前輩始終有著隱憂,只是這份隱憂在昨天少年的一番行動中,不知不覺被消去大半。
一個面對她能夠露出如此沒有防備的一面,面對普通食物狼吞虎咽的修士,看上去單純又好笑,不像是有著什麼壞心思的樣子。
李魚的防備心逐漸在卸下,兩個人在互相的熟悉。
也許,這樣的生活也不錯,李魚心想。
兩人沿著山道前行,還未進入碑林時,他們就遇到一個人,周爻。
「前輩!你怎麼才來,我可等你好久了。」這回,周爻看也不看李魚一眼,然後就衝著少年小跑過來,一巔一巔,那份熱情,別說李魚,就算是一個傻子來也能看得清楚。
李魚疑惑,怎麼只是過來一夜,周爻的態度好像就發生了很大轉變,從昨日的頗有玩世不恭,到現在的熱情洋溢,很有些狗皮膏藥,死命往上貼的架勢。
周爻距離兩個人太近了,只是一個不注意,就溜到了兩人身邊。
「前輩,我和你講講我周家歷史吧,自無數的歲月之前,我周家便存在於世……」
少有的,少年沒有打斷周爻的聲音,這也讓周爻有機會緩緩講述著,周爻雖然羅里囉嗦說了一大堆,大部分都沒有什麼用處,但而又在不經意間,他又透露了些周家所記載的隱秘。
李魚在一旁也耐心的聽了下來,她結合自己知道的李家隱秘,還有周爻的講述,漸漸證實了一件之前曾有過的猜想。
距今不知曾多麼遙遠的時代,大陸上曾有過一場浩劫。
其規模之大,毀滅事物之多,根本無法想像。
「前輩,我周家傳承之玄奧,可不是我胡言亂語……」周爻仍舊在說著。關於這一點,他有方法證明,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想法這位未知的少年推銷自己,證明自身的價值。
世無此人。
這是昨夜他幾乎花費半條命才得到的占卜結果,為此,他在今早趕快來之前,不得不吞下自己壓箱底的寶丹,才能讓現在的臉色和身體狀況看起來十分正常,沒有什麼問題。
而在得知這一結果的那一刻,周爻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命運的另一條河流。
熟知演算天數之法的周爻知道,命運不止有一種,未來也存在著無數個。
之前他進入碑林會時,不論怎麼測算天機,都只能在預測到的未來之下,看到他身死死劫之下的結果,似乎除了死亡他就沒有任何其他結局。
但在他無法測算出少年身份的那一刻,他知道改變命運的時候來了。
如果他不想死,最好就抱緊少年大腿,雖然少年如何做到讓他算出世無此人,但這就是機會,他周爻,似乎可以不用死了。
周爻伸手,一邊隨著兩人行走,一邊在虛空中劃刻出,向兩人展示周家的傳承,表示他之前所言不虛,周家傳承有其獨特之處。
一道淺淡的道痕被他畫出,停留在虛空中,靜靜恆定,卻似乎漂浮著,有著萬千變幻。道痕只有一筆,但卻蘊藏無數奧妙,如同世事一樣變幻莫測,仿佛有無數走向。
這些走向可以被人感知,但又莫名的可以被人感知,甚至能被人預測,只是等到李魚想要推演出這條道痕的後續時,卻感覺到了巨大沉重的壓力,這讓她幾乎無法演化出任何後續筆畫。
在這道痕之中,涉及一條大道,天機大道。
當李魚在心中提筆時,她才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難度與壓力。刻畫出這條道紋的後續,幾乎相當於描摹出天機大道的一角,這其中難度,可想而知。
並且,這僅僅是其中一個提筆,是其中開端最初的那一下,推演後續道痕的壓力,簡直不可預測。
少年的目光也被這一條道痕吸引了,大道對於少年來說總是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吸引力,幾乎沒有思考,少年便下意識的落入這條道痕的推演中。
在即將進入碑林的時候,少年駐足,停下了腳步,雙目無神,陷入神思冥冥中,如魂飛天外,飄飄然不知所蹤。
周爻和李魚也停住了腳步,在一旁安靜等待。
周爻老神在在。
還真準備推演出這條道痕身後所代表的大道奧秘?
周爻嘴角彎曲出一個有趣的弧度,既想笑,又死命壓制住。沒辦法,他還需要少年活命。
這道道痕,是他由萬卦同起之術演化而來,這道秘術,對周家血脈有著嚴格的要求,如果不具有周家血脈,幾乎沒有可能練成,而想要逆推,即便有了第一筆的啟示,難度比上憑空創造也不遑多讓,甚至還要高几倍。
而更為關鍵的是,這道秘術涉及了諸多天機大道的奧秘,如果不是對於天機大道極為通曉,那麼便幾乎不可能將其推演而出。
只是,半刻鐘後,在李魚期待的目光中,少年緩緩抬起手臂,然後在虛空中難道斷掉的道痕上緩緩接續到一條新的痕跡。
看著少年手指指端還在流淌而出,金光熠熠的道痕,周爻滿面驚愕,腦海中只剩一個念頭在盤旋。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