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驀然鬆了一口氣,她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害怕家族受到牽連,她母親尚在家族之內,就算是自己身死,她也不想李家遭受巨大波折。
不久,周圍的人影見到已經結束,紛紛將目光收回,或是將目光轉向石碑,或是暗自思索剛剛那一幕所代表的含義。
而少年仍舊一臉平靜,只是此刻似乎在思考些什麼,站在原地不再動彈了,對此李魚只能默默陪伴。
「這個世間有能夠改變人神智的道術麼?」忽然,少年朝李魚問道。
李魚大感意外,這大概是世間所有修士都知道的常識了,不知道前輩問她這個問題做什麼。
李魚如實回答:「有並且有很多,不過這樣的道術都只有在大世家才有錄入完整的,在散修手中的大多殘缺不全。」
「能改變人的神智,這樣的道術太過危險,因此所有世家或者宗門都不會對這類道術不管。一經發現就會進行相應的管制,盡力防止其流傳。」
「你施展一下看看。」少年道。
李魚聞言抬起雙手,五指輪轉,掐起指訣法印,指掌間不斷變幻,如同光影般幻滅。
特殊的道韻在其中生出,充滿這虛浮不定的味道,好像時時刻刻在變化著,四周的光線被拉扯入內,雪白如玉的掌心生出無形旋渦,將其吞噬掉,然後散發出一道特殊波動。
波動飄在半空,穿過兩人相隔的空間,向少年侵襲而來。
「前輩,天神幻印,還請品嘗。」
少年點點頭,隨後任由這些波動打入自己體內,像海浪衝擊向高峻偉岸的崖壁,沒有任何結果生出,只有點點波動碎屑如浪花般消逝一空。
但少年卻捕捉到了其中所蘊藏的道韻,幾條綿延的大道如同虛影一樣在少年眼中展現,如果少年希望,隨時都能對這些大道進行參悟,程度之輕易,如探囊取物,然而少年只是遠遠地觀望了一眼,就將視線挪移開了。
這一眼,將幾條大道各自望盡,摹刻下終點的景色。
少年輕輕搖頭,看上去並不滿意。
「前輩,怎麼了?」李魚好奇問道,少年的這副模樣很少見。
「不對。」
李魚輕輕眨巴眼睛,清澈而又好看,「什麼不對?」
「對應的大道不對。」少年說道,面容之上竟是少見的凝重,李魚也不由得鄭重了幾分,嘴唇不再開闔,等待少年默默地深思。
忽然少年手中劃刻出一道道痕跡,雖然通過少年手指的動作李魚沒有認出到底在做什麼,但是感知指掌間溢出的道韻她知道了少年使用的秘術。
萬卦同起之術。
準確的說,是少年推演而出的簡化過的萬卦同起之術,雖然在威力和能力上,對比周家原本秘術效果要差上許多,但是卻也並非其他推演之術能比。
對照在效果上,甚至可能要強於李家傳承中的推演之法。
李魚出手,將少年推演的情景遮掩,這道天機秘術畢竟是周家不傳之秘,她與前輩既然已經學到了這道推演秘術的一部分,那麼也應道為這道秘術保密,儘量不讓這道秘術其中蘊含的奧秘泄露出去。
幻境如月光,細緻入微,拉開一道虛幻的帷幕,構造出一幅虛假的景象。
周圍,沒有人發現這裡的異常,甚至就連李魚施展幻境的動作都不曾察覺,一切靜謐無聲。
少年手指變幻,像是撥動著虛空無數絲線,這些絲線變化著,彎曲、伸直、勾連……糾纏,產生無數動作,瘋狂舞動,天機的奧秘在其中流淌,無形而又沉凝,在李魚眼中龐大如世界。
一瞬間,世間各處,密布網格,仿佛沿著特定的軌道,就能抵達任意一處地方,取之不盡的天材地寶,玄可通神的大道奧義,萬古之前的無盡歲月,仿佛一切都盡在咫尺,任由她取用。
只是李魚知道,這只是一種幻覺,參悟天機,這是其中最危險的一種情況,情況嚴重者,甚至將虛幻錯認為現實,沉溺其中,無法擺脫,滋生心魔,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
搖了搖頭,將其中蘊含的幻境擺脫,李魚這次改為靜靜注視,不再參悟少年溢散而出的任何的道韻。
少年的臉龐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仍舊平靜穩定。
剛剛李魚僅窺探到少年天機演化中所展現的一絲一縷邊角,就已經承受了如此幻境,那麼少年此刻所經歷的一切,恐怕要險惡成千上萬倍。
驀然,半晌,經歷過連續十場推算之後,少年吐出一口氣,他像是在深深地嘆息。看樣子並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前輩,怎麼樣?」李魚關切問道。
少年仍舊搖搖頭,竟少有的帶上一絲遺憾。
李魚沒有多問,這已經不是她能夠參與的,雖然少年推演而出的結果可能與她能否安然度過死劫相關,但即便少年願意說,多半她也聽不懂,而天機這種東西,越是泄露更多,越有可能得到出乎意料的結果。
她的問詢,反而可能導致距離死劫更近一步。
這一日,等李魚參悟過石碑內容之後,與少年一同進入石碑更深一層,何盡來還在這裡,只不過看樣子,他已經快要找到去往第五層石碑的路了。
李魚與少年兩人沒有關注何盡來,對於少年來說何盡來並不重要,因此這個人有著怎樣的表現反而無關輕重。對於李魚來說,何盡來則同樣也很陌生,他們之間本就沒什麼交集。
而何盡來對於兩人的到來雖然極不歡迎,但是並沒有做出任何行動。
在何盡來的預算中,只要按照前幾日這樣發展,很快他就會成為此次碑林會第一。這些時日,他只需要努力升華自身血脈之力,就能勝過兩人。
這一日,少年和李魚在第四層石碑打轉,何盡來早在兩人進入不久就已經離去。而在李魚徹底參悟到通向下一層碑林的路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落山,因此兩人並沒有選擇進入下一層。
反而往回走去,等到抵達竹林幻境後,除了李魚和少年外,又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