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該吃藥了。」高高的閣樓里,陰影濃郁,幾乎灑在每一個角落,只有中心處才有一道微弱的燭火,在重重屏障之內,照亮一道纖細瘦弱的身影。
那是一個少女,她面色蒼白,身體纖弱單薄,看上去只要一陣風就能吹倒,不過在這裡少女不用擔心,這是一處禁地,別說是風,連一絲一毫的元氣都不存在,每一次進入這裡,僕人都如同沉入水中,有一種淡淡的溺斃之感,非常難受。
按理來說,僕人應當埋怨少女,如果不是少女,僕人便不會進入這個見鬼的地方,只是,僕人卻狠不下心來這麼想。她只是偶爾進入這處荒絕之地片刻,但少女卻是幾乎每日都在這裡,這種痛苦,恐怕並非一般人能夠想像的。
「小姐,吃藥吧。」看到少女無動於衷,眼瞳渾濁,神色枯寂,沒有任何變化,侍女再次開口說道。
少女站了起來,昏黃的燭光下,臉色慘白,缺少血色,左腳腳踝上,一道神金鑄成的鎖鏈被一同拖來,嘩啦作響,冰冷異常。
少女接過藥物,那是碗黑乎乎膏狀物,這種藥物苦澀異常,少女卻只當是尋常,沒有任何猶豫地咽下。
隨著藥物咽下,少女蒼白的臉上逐漸浮現一層微薄的血色。出現一抹虛浮的紅潤。
「小姐,你也不要怨家族,這也是為了家族好,不然家族中無數人都有可能陷入不測的境地,萬劫不復,只能讓小姐多受些委屈了。」
侍女的聲音響起,也不管少女聽沒有聽進去,只是說著,這些話,其實侍女已經說過無數遍,而據上一代侍女,她的母親說,小姐已經生活在這座牢籠般的閣樓里很長很長時間了。
他們這一脈,這一代,上一代,再上上一代,都是負責照顧「小姐」的,直到壽命枯竭。這樣一代代下來,粗略估計大概已經有幾萬年了,小姐一直在那裡,等待她們去伺候著。
說是伺候,但也只是每隔十天為少女熬製一碗族中特製的湯藥,然後大概每隔一個月帶著少女出去在周圍轉一轉,沒有什麼特殊的。
這活計簡單又容易,卻使得她們這一脈得到族中許多賞賜,讓許多人紅了眼,只是族中從未理會過這些聲音。
而這位神秘至極的「小姐」,她們這一脈一直服侍的人,她們卻連名字都不曾知道。
至於那些話,這位小姐也不知道是聽了幾千年還是幾萬年,大概是聽得厭了吧,又或者囚禁時間太久,少女眼神總是那麼渾濁,不知在想著什麼。
這次,見到少女喝完準備好的藥物,侍女拉開帷幕,從中穿過,準備退去,忽然,只聽少女口中喃喃,不知道說著什麼。
「什麼?」侍女下意識問,然後在意識到自己犯了忌諱,還好的是沒有人注意到。
侍女將帷幕放下,於是兩人像是相隔了無數世界,再也無關。
只留少女在那片孤寂的地域輕聲呢喃。
「哥哥……」
像是回答剛剛侍女的疑問,又像是一種呼喚。
……
這些日子,李魚感覺往日總是深不可測的前輩忽然變得有些異常,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顯得很急躁,帶給她些許讓她不安的感受。
這些天,少年開始瘋狂參悟碑林會的石碑內容,簡直毫無顧忌,各類大道異象迭出,精彩紛呈,但也異常引人注目,只不過奇怪的是,除了周爻和她,竟然沒有注意到這一切,其他所有人都好像處於被蒙蔽的狀態。
對所有發生的奇景怪象都熟視無睹。
也正是因此,何盡來仍然身處奪得碑林會第一的幻想中,事實上,最後何盡來能否獲得碑林會第一全看少年是否手下留情。
而最終,何盡來的確成為了這次碑林會的第一,因為少年所引發的異象,就連郡守還有永恆聖地成員都沒有發現。
對此,李魚還有周爻都沒有聲張,這大概始終默契,他們兩人也分別確認,他們與那位來歷未知的前輩是同一陣營的人,這大概就是他們能夠發現一切異常的原因吧。
……
這一日,一座巨大的雲舟出現郡守府上方,在無數人歡呼和觀望中在上空懸停,無數白雲圍繞,晴空透徹。
隨後不久,這座巨大的雲舟載著秦東城還有二十位天才離去,駛向天穹。
這其中就有少年與李魚、周爻等幾人。
郡守注視著遠去的雲舟,悄悄鬆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以來,那位永恆世家來的成員秦東城,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像神志不清一樣,不斷重複拉著他喝茶,搞的他也緊張兮兮,還以為有大事要發生,時刻警戒著,還好,這次碑林會很順利,沒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得以圓滿結束了。
就在郡守鬆了口氣的時候,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九片大陸的各處地域,都有雲舟升起,然後聚集在大陸中央區域,不斷通過一道門戶通向未知之處。
大陸所有觀測到這一情況的古老的頂級勢力都極為震驚,這是過往碑林會中從未發生之事,特別,是這次的碑林會還強硬的徵召所有的頂級勢力的雪藏弟子,共同不如那些雲舟之中。
所有人都意識到,有大事要發生了,但卻根本無從猜測,永恆世家告訴過他們的事情太少,他們曾猜測大陸之外還有地域,因為身處道君一境的修士能夠感知到許多其他與他們共同執掌一道的存在,但是他們卻不曾得知,除了他們之外的大陸有八座,而每一座上,都有著一座永恆世家存在。
……
終於,經歷過漫長的橫渡之後,雲舟穿越過數十座巨大宏偉的空間門戶,來到了九座大陸外那處漂浮著的大地。
數千飛舟齊聚,在碧藍的天空下,划過長長的尾跡,向這處無名之地的中央區域行去。
他們抵達之後,雲海之上,太陽的位置,那裡有漂浮的島嶼比大日還要明亮,幾乎刺得所有修士都睜不開眼。只有少年仍舊如常,遠遠望著。
島嶼之上,視線所及之處,幾道高大危險至極的身影旁邊,一個少年異常熟悉,面色蒼白的少女,披散著雪白的頭髮,佇立著。
而也是這個時候,少女的目光微微晃動,憑藉其特有的觀察方式,察覺到少年的存在,然後,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極為悠長,像是跨越幾萬年的沒日沒夜的思念,來到少年身上。
少女枯寂的眼瞳中,一點一點微弱卻堅定的星光浮動,似乎太久沒說話,乾燥的雙唇無聲開闔。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