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人還在的。
溫予在外地，慌慌忙忙的從趕了回去。
他父親和他幾個叔叔，她的姑姑，還有她弟弟溫理，都在，溫家奶奶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昏了過去。
緊趕慢趕，可溫予還是晚了一步，突發腦溢血的溫邑洲，搶救無效，死亡。
老人家是死在手術台上的。
主刀的醫生見慣了這樣的事，麻木了，一張漠然的臉沒什麼感情，淡著眸子說了句：「節哀。」
溫予來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溫予洲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身上蓋了白布。
氛圍一度冷得詭異，心裡很難受，想哭，卻又哭不出來，溫老二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在忙個什麼，就不能早點回來，你知不知道你爺爺臨走時說了什麼，你個沒良心的。」
溫理：「爸，你別這樣說……」
銳利的眸光瞥了過去，溫予不屑一顧，冷漠至極，失了血色的薄唇薄涼的吐了一個字：「滾。」
溫老二上商場上混跡多年，勉強也算是個見了各種大場面的人，只是那一刻，不知為何，竟也是被溫予凌厲的眼神給呵到了。
溫老大瞥了眼不成器的一家弟弟，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這弟弟，放著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女兒不愛，偏生的就寵著外面情人生的小三。
雖說同樣都是親生的，但他就沒見他一碗水端平過，且他那可憐見的小侄女，這麼多年了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一直都以為她那弟弟……是領養的。
想他那父母，當年都一把年紀了，硬是又把她給從他那不省心的弟弟身邊給接了過來，這一養，就又是十幾年。
一整天，溫予守在自家奶奶的病床前，都是恍惚的。
溫家奶奶下午就醒了，精神狀態還好，許是看得開了，那麼一大把年紀了，走，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老人嘆了口氣，似安慰一般：「小予也別太難過了，生死有命，爺爺他在天上會保佑小予的。」
溫予沒吭聲，她本意是想要陪著他奶奶，好讓他奶奶不那麼難過的，結果，這反過來卻還要她奶奶來安慰她。
沒有哪一刻，溫予覺得此刻的自己是這麼廢。
溫家奶奶在病床上坐著，開口安慰了兩句，便沒在吭聲了，一雙渾濁的眸子看著窗外靜悄悄的天空。
老伴走了，她這一輩子怕也快結束了。
孩子們都已長大成家，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倒是她這孫女，太讓人心疼。
溫家奶奶回頭，看了眼神色有些呆滯的自家孫女，動了動唇，想要問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傍晚的病房裡，溫邑洲的幾個子女都在，只是一個個的都不吭聲，病房裡靜得很。
半晌，溫老二先開了口，「媽，要不你以後就去我那裡住吧！我照顧起您來也方便些。」
「臭小子，哪遠你就滾哪去！」老太太可謂是一點也不客氣，去他那，烏煙瘴氣的還不如直接讓她死了得了。
幾個兒子，就他這二兒子最糟心。
溫老二被嗆得沒吭聲，半晌，溫老三開口，也喊了句「媽」，只是話還沒有說完，溫家奶奶便嘆著氣擺了擺手。
「不用。」
她那幾個兒子，想說什麼，他其實都知道。
「你媽我能吃和喝，也不缺人照顧，還沒到非要跑到你們誰家的地步。」
溫老三適時的止了口，溫老大也沒吭。
他自然知道他母親是怎麼想的，只是覺得老人家年紀大了，一個人住著，沒人照看難免不方便。
這要是萬一出了意外……他們怕是接受不了。
老人的目光掃過房間裡的人，精銳的眉眼眯了眯，「小予呢？」
沒人應，溫家奶奶被溫邑洲慣壞了得脾氣就上來了，「溫老二，你是不是有背著我和小予說什麼了。」
語氣有些凶，不分青紅皂白的，那嫌疑人就鎖定到了溫老二身上。
真的得有口難辯，溫老二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畢竟，他有前科，在他媽眼裡，只要是溫予那丫頭一個不舒服，那準是他的錯，「媽，那小予不在，跟我有什麼關係。」
溫家奶奶冷哼了一聲，翻了個個白眼。
但其實話說回來，溫予不在，的確和溫老二沒太大關係，她不在，只是單純的待不下去。
難過到想哭，可是又不能讓她奶奶看見。
這會，她奶奶還需要人哄呢，她又哪能在她面前落淚，太平間裡的溫度格外的低。
外面的天很熱，入了夏，人們都早就穿上了T恤。
只是在太平間裡面，只有森森的涼意，清一色的白布下蓋著各種各樣的屍體，溫予靠在那，身後的床上，白布下是他爺爺溫邑洲的實體。
實在是沒有勇氣，把那塊不掀起，再去看她爺爺一眼，他爺爺臨走，都沒有在見到她最後一面。
她又何其不孝，一把年紀了，還讓他們為他操勞了一十幾年，十幾年，她長大了，卻還沒來得及好好給他們養老，就……
不太願意相信這個已經發生了得事實。
她很輕很輕的呢喃的一句：「爺爺。」
想說的話太多，卻又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爺爺。」以往不知道叫過多少次，總會有人應她，或冷漠，或嚴厲，只是如今再也不會有人應她了。
「你還沒有看到孫女出嫁呢，怎麼就……」
不知道為什麼，溫予想著，他爺爺沒有看到，那一定要讓她奶奶看到，只是心頭莫名的就生了恐懼。
溫予下意識的覺得，她奶奶……可能也看不到。
想法有這可怕，溫予猛的搖了搖頭，這不可能，她奶奶身體很好，不想她爺爺，早年從軍，身體上落下了太多的病根。
醫院裡，溫家的幾個叔叔正滿醫院的找人，溫予靜靜的待在太平間裡，有一句沒一句和溫邑洲聊著。
也知道人走了，也聽不見，可溫予還是忍不住。
有的話，不說了悶在心裡難受，可是又不能給太關心的她的人說，好比她奶奶，說了，她會擔心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