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青玄道長返回青城山。
……
夜晚,太虛殿中,白復跪倒在青玄道長面前,一五一十把最近發生的一切稟告師父。最後泣道:「師父,弟子被人陷害,還請您做主。」
青玄道長面色不悅,道:「先不管何曉是否陷害你。我且問你,你是否幫他作假?」
白復低頭道:「是。」
青玄道長接著問:「作假,就要被取消資格,你可知?」
白復輕嘆:「弟子知道。」
青玄道長道:「目無師長,擾亂山門,根據門規,要逐出青城,你可知?」
聽到此處,白復雙目噴火,緊抿雙唇,不語。
青玄道長道:「是否心中不服?」
白復忿恨道:「稟師父,弟子確實不服。分明是何曉設計陷害我!」
青玄道長喝道:「那我問你,何曉平日與你素來交好,他為何要誣陷你?」
白復答不上來:「這?……」
青玄道長眼光一寒:「就算被誣陷,也可正常向長老會申訴。豈能大鬧長老會,甚至對青石師伯出言不敬!青城建派數百年,忤逆師長的,就你一人!青崖道長將你放逐一年,還是輕的。要是我在,當場就將你永遠逐出青城!」
師父雖然發怒,但白復拒不認錯,心裡千般苦楚,萬般委屈,無處發泄。他倔著脖頸,長跪在師父門外一夜,一臉的倔強。
第二天一早,屋門打開,青玄道長步出屋外。他氣已消,憐惜地撫摸白復的頭頂,娓娓規勸:「復兒,你內心至純,天真至誠,天分極高,以情御劍,每一劍皆發自內心,所以劍比別的弟子都快。但以情御劍,損耗心力,人會變得過度敏感和感性,一旦感情受挫,就會被劍左右,遁入魔道。切記切記。
要做到內心固守,不動如山。人生起落,不已勝負為恥,而以動心為恥。師父不擔心你的武功,而是擔心你的人生,一如你的劍法,順利時光芒萬丈,落魄時晦澀黯淡。」說到這裡,青玄道長悲憫地望著白復。
白復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更糊塗。
青玄道長看著懵懂的白復,又釋懷一笑:「命運不出場,但又無處不在。當你絕望無助,面對你生命中的至暗時刻時,記住你的名字。『復』卦是六十四卦中的小乾坤卦,一元復,萬象新。周而復始,無窮盡焉。永遠有生機,永遠有轉機!罷了,罷了。說要你參悟,我倒著相了。非凡之人註定要有非凡之命運。一切隨緣,此心安處是吾鄉。下山去吧!」
白復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一言不發,扭頭,離去。對於被逐下山,依然不能釋懷。回屋收拾行李,默默發呆,與無人處,灑下淚來……
收拾完畢,步出屋外,就聽遠處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白復好奇,拉住往來的弟子,問道:「荷荷師妹,前面因何如此熱鬧?」
江荷荷頗有些尷尬,道:「回稟復師兄,今日秦師兄他們入玄天洞府閉關,眾師弟舞龍歡送。」
白復呆立當場,苦笑道:「哦,那原是應該熱鬧熱鬧的。」
此刻,楊亦蟬靜靜地立在江荷荷身邊,白復的遭遇她也聽說了,但是和白復不熟,所以也不好勸慰什麼。眼前的白復沒有昔日的優雅與驕傲,蒼白無力的臉龐上,眼神空洞而迷茫。
亦蟬心生憐惜,仿佛和此人悲戚與共。她鼓起勇氣上前,輕聲道:「復師兄,別難過了,都會過去的。」白復心生感激,向兩人拱手一禮。
白復默默地回屋中,心中悽苦,憤而下山。松濤蕭瑟影,寒鴉聲聲催,一個孤瘦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下青城山長長的石階……
晨起動征鐸,客行悲故鄉。
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
槲葉落山路,枳花明驛牆。
因思杜陵夢,鳧雁滿回塘。
青崖道長監督白復遠去,內心也不好受。他不由自主來到青玄道長院落,見到青玄道長後,長嘆一聲:「掌門,那日處罰,我確實把來龍去脈查的清楚。但事後細想,直覺感到何曉所言,疑點頗多。白復雖年輕魯莽,但也不會無端端指向青石師兄。我將白復逐出山門一年,恐怕處罰過重。還請掌門責罰。」
青玄道長也嘆了口氣:「師弟的看法,我也思量過。但不管何曉所言是否屬實,我問過復兒,他對作假一事供認不諱。再加上大鬧松鶴堂,按門規逐出山門一年並無不妥。」
青崖道長惋惜道:「可因此事,錯失七星劍陣,實在可惜啊!」
青玄道長放下茶杯,眺望遠方,緩緩道:「艱難困苦,玉汝於成。縱觀歷史,九死一生的時局,再加上跌宕的命運,才能錘鍊出不世之才。玄天洞府的修煉或許能讓復兒武功再上一層,但只有血與火,才能讓他有不世出的直覺,才能養成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的氣度,才能擁有面對驚濤駭浪,化險為夷的智慧!」
青崖道長這才釋懷,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掌門所言極是。看來是我多慮了。白復啊白復,你可能體會你師父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