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沒有燈,只在正中間的長桌上,一隻水晶球閃著柔和的光芒。
這裡的裝飾擺設跟現代社會格格不入,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幾百年之前,又好像看見了一條人影,在這裡枯坐了數百年的光陰。
人生如果一成不變,那世界會變成怎樣?
李園的心裡,這樣的念頭瞬間閃過。
「這裡是家族的遺留,跟著我渡過了數百年,而血族作為歷史的記憶,你們想知道的很多問題,在這裡都有答案!」
查爾斯坐在長桌邊上,用指甲敲著自己的頭。
「血族是歷史的記憶?」
李園反問,「這句話該怎麼理解?」
「七聖族靠至高神的血液延續了生命,自然也就有了至高神的部分能力,而黑暗種族的出現還在那之後,因為是永生的生命,所以見證和記錄歷史,作為沒有靈魂的存在,就成了唯一的使命。」
查爾斯眼裡的光芒如同燭火,幽幽地飄向李園,「空明藏的秘密與此相比不值一提,你早晚會知道,這時候跳出來跟我作對,是多麼不明智的行為。」
「就算你說的對,但是那些秘密你會告訴我嗎?」
李園相信查爾斯說的是對的,就像一個活化石,黑暗種族「記錄」了歷史,但這樣的歷史,誰有資格翻看?
「在黑暗詩篇里,埋藏著永生者的秘密,」
查爾斯搖了搖頭,「本來我可以用來跟你交換,但是現在,你永遠都得不到了,既然你這麼在意50萬比特和空明藏!」
親王說話十分特別,很多都採用了倒敘的句式,大概是久遠前養成的習慣,所以李園經常要略微琢磨一下,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黑暗詩篇》,是黑暗種族的至高秘密,也叫《黑暗之詩》,」
朱林依良解釋了一句,跟著說道,「既然你熟知至高神與七聖族的歷史,可知道他是誰?」
他用手指指向李園,「你們很可能都是至高神的造物,怎麼可以毫無尊重?」
「尊重?我,對他?」
查爾斯乾癟地笑了起來,年輕人一樣英俊的臉上出現了兩條深深的法令紋,「作為受到詛咒的生物,靠鮮血來生存的異類,永遠無法行走在陽光下的種族,要感恩誰?報復這個世界才是我們唯一的渴望。」
他笑了兩聲,忽然又轉換了話題,對著李園說道,「就算你是他又怎樣,經歷了漫長的歲月,當年的我可能也是神王……每一個人都有過輝煌的歷史,時至今日,大家還不是一樣?」
「嘩~」
查爾斯一揮手,水晶球、長桌和房間裡的擺設全部消失,三個人來到了一處地下室一樣的空間,也不知道查爾斯是怎麼做到的。
「空明藏的秘密,和財富的密碼,」
一張羊皮紙,向著李園飄過來,上面還用鋼筆寫著一堆古老的英文字母,而且墨跡還沒完全乾,好像剛剛寫上去的。
李園接過了羊皮紙,跟查爾斯親王深深地對視。
照眼之間,無聲的意念在兩人之間流動,忽然就都明白了很多無法用言語傳達的意味。
關於歷史,關於自身,以及下一步的目標。
查爾斯親王本來想用李園敏感的身份,來引發聖庭內部的爭端,但是現在李園幾人的行動,把他的計劃已經全部打亂。
所以他要換一種做法,但前提是要確定李園是否有足夠的實力,能夠實現自己的目的。
換句話說,李園的價值決定了他要投下多大的賭注。
而對李園來說,本來只想得到眼前的利益,現在,也開始考慮長遠,涉及到黑暗種族隱藏至深的秘密。
如果至高神創造黑暗種族是為了記錄歷史,那麼這其中,肯定有自己必須知道的內容,關於輝煌的遠征,聖庭的來歷,以及,大破滅時代所掩埋的真相。
因為在大破滅之後,現實的載體包括書本和文字都已不可考,所以黑暗種族可能是唯一的線索。
「活下去,證明你有討價還價的本錢,」
查爾斯吸了口氣,手指摩挲著戒指的戒面,空間也跟著發生變化,「否則,你的歷史就在這裡中斷。」
「合理!」
李園笑笑,「你也要活下去,我們的交易才能繼續!」
「那就.......希望我們誰都別死!」
查爾斯親王說著話,空間變幻,他的身影忽然從原地消失了。
李園和朱林依良這才發現地下室是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四面都是石壁……而且沒有門!
「他去對付戈蘭和艾爾莎了,我們要快!」
剛才一瞬間的神念互通,李園和查爾斯親王都窺見了對方思想中的部分軌跡,雖然不是全部,但對彼此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雖然李園想殺死查爾斯的心從來沒變過,但牽扯了《黑暗詩篇》,這其中又平添了許多牽絆。
而查爾斯親王,要證明自己確實殺不死李園,才會認可後者的地位。
很奇怪的邏輯,但在查爾斯這樣的高位者,和李園這曾經的至尊來看,又是最合乎情理的發展——不是強者,就沒資格掌握高深的秘密,也沒辦法成為合作夥伴,哪怕是敵人,都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否則揮揮手就殺死的,只是螻蟻,是食物,是腳下的塵泥。
這就是宇宙間的法則。
朱林依良當然也明白,兩個人立刻展開行動,漂浪者之翼綻放出絢麗的光芒,像在空間中展開了巨大的翅膀,發出了猛烈的震盪和轟鳴。
而在李園身後,一道道蛛絲隨之發出,間不容髮地射進漂浪者之翼斬出的裂縫之中。
地下石室里爆發出大量的煙塵,李園和朱林依良的身影全被淹沒,只在其中,不停地爆發出銳利的刀芒。
如是兩三次之後,李園把握到了漂浪者之翼的反饋,那是來自刀上的奇特感應,藉由連續不斷發出的力量,漂浪者之翼掌握到了這個空間的弱點和極限,又把這個信息傳遞到了李園的手中。
「天地皆鋒芒!」
大喊聲中,石室轟然碎裂,與此同時外圍的空間層層坍塌而來,如同堆瀾疊浪湧向石室之間,如果李園猜測得不錯,這是查爾斯設置的空間結界,擁有自我修復的功能,除非同時在多個方向破開,否則一處裂縫會立刻被其它方向流轉過來的力量所填補。
但朱林依良的絲線嵌在四周的石壁里,密密麻麻已經結成了一大片絲網,他手上多條絲線同時發力,截斷了空間力量的流動,並且趁著瞬間的力量失衡,把整個石室空間都給崩開了。
好像一個超大號的魔方變成了碎塊,絲網牽引著眾多碎塊旋轉震盪,耀眼的光芒從中間爆發出來。
「轟隆~」
空間爆碎,大片的沙塵陡然湧入,又被漂浪者之翼的刀光快速崩散。
煙塵如雨四下飛散,兩個人從地下空間裡「飛」了出來。
朱林依良手中絲線舞動,向著遠方激射,李園就跟隨著絲線,被甩到了另一個方向。
在那裡,正爆發出炫目耀眼的白光,還有滾滾的濃煙,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李園的耳朵里只聽到一聲尖嘯,瞬間失聰。
閃光彈!
李園向著光芒綻放出飛射,閉上眼睛卻仍然擋不住那強烈的光芒,眼淚奪眶而出,但,心裡的刀意毫不猶豫地發出。
查爾斯親王的身影,在光芒中一瞬現形,閃光彈的照射下,他的速度力量和反應都受到了影響,但仍然是讓人難以想像地快,只是李園這一刀,恰好阻住了他的去路,所以逼得他現了形。
快!快得難以形容!
無聲的世界中,查爾斯的身影突然掠近,在李園閉上雙眼的視野中形成了人形陰影,擋住了一部分眩光。
李園同時暴退,卻不是自發地,是朱林依良操線控制的結果。
快,雙方都快得猝不及防,查爾斯親王紫黑色的指甲在空中劃出幾道利芒,與李園擦身而過。
後面的眩光中,戈蘭的身影忽然升起在半空。
世界無聲,四周一片靜默,如水的藍色光波從戈蘭的權杖上散開,空氣中陡然充滿了冷意,讓李園在移動的過程中,仍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查爾斯的身影再一次消失了,飄向戈蘭的方向。
但就是這時候,有一條女子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雙臂上舉,發出了戰鬥到現在為止,李園能聽見的第一道聲音。
「崩~」
好像是一根尼龍繩被繃斷,查爾斯親王從空中跌落,在地上砸出了一溜深坑。
然後,他手掌在地上一拍,人影消失。
這時候李園的聽覺恢復了一些,隱約聽到了艾爾莎的大喊,似從極遠處傳來模糊不清,
「快躲開!」
「彭彭彭彭彭!」
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在戈蘭與艾爾莎周圍,幾乎同時暴起了光芒組成的防禦牆,滔天的氣浪把戈蘭沖向了高空。
查爾斯親王的身影此起彼落,最少七八次出現在不同的高度和地點,但無一例外地,都被爆沖的光芒和氣浪擋住。
李園這時候才明白,艾爾莎的技能是控制,空間控制,和爆炸控制,閃光彈早就被激發,只是被她壓制住了威力,所以才能隨心所欲地在她想要的時間爆發。
朱林依良在外圍快速奔跑,幾乎成了一條幻影,絲線彼端的李園,獲得了旋轉的速度加成,氣勢也醞釀到了頂峰,終於劈出了無限趨於完美的一刀。
呲~
刀芒顫抖著穿越空間,變成了一串不連貫的斷點,不斷推進的過程中,卻以超越時間的速度,落在查爾斯親王身上。
查爾斯的身影立刻少了一塊,少掉的那部分留在原地,而另外一部分,就衝到了李園的面前。
剛才刀勢太滿不留餘地,現在收刀回防就有點勉強,李園的刀剛收到一半,就感覺眼前一黑胸口一疼,胸口立刻癟了下來。
朱林依良的絲線快速回扯,消去了餘力,但李園感覺最少斷了幾根胸骨。
漂浪者之翼如暴雨一般反擊,一條條藍色的雨線抽打在查爾斯的身上,血光飛濺,空氣中一片腥臭。
查爾斯停在原地,少了一條左臂,身上也到處都是血點,好多地方都被漂浪者之翼的刀線給穿透了。
但是他停在原地,卻不是因為傷勢沉重,而是就在這個時候,在天邊,金色的太陽從地平線下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