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鬼魂感激涕零,跪地叩拜一番,便借著長香引路而去。
沈琮臨去前,瞥向那未曾消散的結界,目光一凝。
他疏忽了一點。
一隻丁相的妖,是化不了結界的。結界屬中等妖法,需百年道行,也便是丙相妖物方可化出。
這隻一尾犬妖只有丁相道行,渾不似這化結界的妖物。
除非……
這犬妖還有同夥!
沈琮意識到這點時,身後忽而傳來一聲低沉陰森的貓吼。
說時遲那時快,沈琮手腕一翻,腰間玉扇頓時落在掌中,隨修長手指展開扇面。
當陰邪氣息靠近之時,扇子往後伸去,一道金色光暈頓現,那廝鑽了個空,再落地時,竟轉瞬來到了房檐之上。
沈琮緩緩抬眸,對上一雙猩紅的貓瞳。
一尾貓妖,丙相一品,一百一十二年道行。
他暗中握緊扇子。
上次借著林中地勢,轟殺那丙相妖怪,已是他的極限。
今日此方,這貓妖才是東家,且陰氣甚重。
再者,他的修為都被這邪祟之地壓了一分,若正面對上,吃虧的只有他。
「是你將我夫君滅殺的?」貓妖后背高拱,貓瞳中盛滿滔天悲怒。
「他開殺戒,屠戮無辜百姓,罪惡滔天,合該如此。」沈琮淡淡回應,面無懼色。
「他是我夫君,生也屬於我,死亦如是!」貓妖發出一串悽厲的低吼,俯身衝過來,眼中妖芒大盛,殺機畢露。
沈琮欲抬腳躲閃,忽而發覺地面交雜的新陳血液一陣顫動,竟化作血鏽斑斑的鎖鏈,纏上他那一雙皂靴,施以妖術,使之束縛原地,動彈不得。
糟糕!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虛空忽而傳來一道聲音——
「大半夜的長著一雙紅眼睛,不曉得的還以為你是一對燈籠。」
一柄桃木長劍從天而降,驟然落在沈琮身前。
貓妖猝不及防,撞上桃木長劍。
只見那長劍爆鳴,釋放出一陣強光,竟灼傷了那貓妖。
貓妖慘叫一聲,迅疾往後退離。它落在木台,猩紅的眼盯著隨長劍一起倏然出現的公子,尖銳的聲音似乎可以劃破長夜——
「休要多管閒事,快滾!」
公子落在沈琮身前,腳不沾地,衣訣翩飛。他面視貓妖,隨手握住桃木長劍,手腕一翻,劍尖在沈琮幾處穴道一點。
沈琮身上立刻浮現一團金光,往下跌去——觸及鎖鏈的一剎,鎖鏈被金光吞噬。金光不滅,繼續往四方地面一寸一寸蔓延。
須臾間,一道金光大作的陣法便初顯身形。
抬眸看著身前公子哥兒身後的陰陽圖,沈琮緩緩凝眸。
是道門中人。
「斜眉歪眼——嘖,夜叉都生的比你好看三分。長得醜不怪你,大半夜出來嚇人就是你不對了。爺這條命寶貴得很,你嚇到了爺,不賠點寶貝?」公子挑眉,揚起木劍朝前擲出。
那貓妖對峙沈琮時,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而同這道士鬥法時,竟被碾壓的毫無招架之力。只不出數招,便被這道士收入一隻囊中。
「多謝老祖借法!」道士朝四方俯首作揖一拜,旋即拂袖化開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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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也收了滿院的血腥白骨和皮囊碎肉,待地面徹底乾淨了,道士才收起道法悠哉落地,回首看向不遠處的錦衣公子。
「錦衣衛暗部?」道士挑眉。
沈琮頷首。
「在下周杭,乃是道門第五十二代傳人。此番前來長安,但尋一位故人之子。不知這位道友可否引薦一二?」周杭收起蔫壞的笑,對著沈琮抱拳作揖。
「不知那位貴人何名何姓?」沈琮作揖回禮。
「新晉定國候,長安顧九齡。」
半盞茶後,都尉府中。
某處院落書房內。
宋誠一身裡衣,面色黑沉地寫了升官文繳,從桌下抽屜摸出一塊嶄新的令牌,連同那墨漬未乾的文繳一併給了身前的錦衣公子。
「明兒上工時領兩套飛魚袍。」宋誠說著,瞥了一眼外頭,「此外,閒人不得入內,下不為例。」
正在外頭和一眾錦衣衛大眼瞪小眼的周杭聞言,目光微微一頓。
師傅曾同他說,道門與其他靈修素來格格不入。同佛門如此,同錦衣衛暗部亦如此——他告誡自己,出門在外,須得做人溫謙。
今日一見,似乎……還真是有點偏見。
「喏。」沈琮作揖,將令牌收起,緩緩出門。
他看向周杭:「去尋顧家安弦?」
周杭頷首,而後佇立不動。
「隨我去秦王府。」沈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某個方向。
「你的法術,再使一次,直接帶我二者過去不便成了。」周杭懶散散打個呵欠,「殿下素來行事果決,想必不會墨跡的吧。」
原來,在來時,周杭推演出了沈琮的身份,也見到了沈琮的高等身法挪移術。
沈琮:「……」這廝這般懶怠,是如何被道門收入其中的。
眼角微微抽搐,沈琮還是手腕翻動,取下腰間別扇,朝前一展。
一縷光芒乍現,化作金色光暈,二者從中躍過,徑直去了秦王府。
暗部錦衣衛們習以為常,倒是周杭連連稱奇。
「你這法術,似是高等法術,類同於那千里乾坤挪移。只是殿下境界似乎——」周杭側眸,上下打量沈琮,砸吧著嘴,「有點弱。」
沈琮渾不在意,指指前方:「顧安弦在無妄閣,你既有事,便自己去尋他,爺要歇息了。」
話音未落,他便扭頭離開。
周杭頷首,朝他背影作揖謝過,而後上前扣門。
木門緩緩往後打開,露出一襲如月白衣。
顧九齡五感極好,在沈琮和周杭出現的一剎,便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聽得周杭說尋自己有事,不免狐疑。
大半夜上門,所為何事?
「閣下可是新晉定國候,長安顧九齡?」周杭看著面前少年公子這張雌雄莫辯的臉,驚艷於他一身的清絕,卻不忘此行目的,趕忙俯首作揖。
「正是。」顧九齡頷首。
「侯爺可否現下隨我出府一趟,有一位前輩等候侯爺多時了。」周杭咧嘴一笑,不動聲色打量身前之人。
和老侯爺迥然不同,這小侯爺的氣度更加清冷一些。
似那寒間雲月,不食煙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