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C市梁和就莫名地感到心情抑鬱,本來就是剛剛回來心情還未平復,然後工作又忽然有了問題,梁和抓掉幾根頭髮也得硬著頭皮上。閱讀
回來當天梁和在顧園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準時去雜誌社上班。雖然她這次有特殊情況沒來得及請假而且事先也向賀安敏交代過,但是還是覺得向陸陸承汶報備一下比較好,畢竟她走的時候還有許多任務沒做完。再加上旭陽科技那邊還有一堆事兒,想想就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出乎意料的陸承汶不在,只剩秘書一個人在外面處理工作。
梁和左右看了看,問:「主編不在麼?」
秘書小許抬頭望了她一眼,又轉回到電腦屏幕上繼續手邊的工作了,「BOSS去旭陽科技了。」
「旭陽科技?」
「嗯。」
「那邊出了什麼問題麼?」果然擔心什麼來什麼!她曠工了幾天,莫非周竟脾氣一發,不願意做專訪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拔高了聲調,「是不是周竟那邊出了問題?」
小許是新進的大學生,跟梁和關係不錯,看了下四周湊近她低聲道:「哎,梁記者,旭陽科技那邊確實出了點兒問題,不過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現在主編就在旭陽,要不您去看一下?」
陸承汶一大早就趕去了旭陽科技,看樣子事情不算小事。梁和聽了有些莫名地煩躁,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旭陽科技設在C市最繁華的CBD區,占了一棟中心商務樓整整五層。其實根據梁和的了解,旭陽科技的主要廠房都設在了B市市郊一帶,在CBD區設總部主要是為了方便對外接洽。旭陽在國內算不上龍頭老大,那是因為它經營的通訊設備主要是供出口,在國際市場上占有很大的分量。如此一來,周竟肯花大手筆租下這棟寫字樓的前五層來包裝門面也可以理解了。
梁和從採訪中得知,周竟是轉業軍人,上至企業管理下至個人生活都帶有一種乾脆利落的軍人作風,很多事情說一不二。所以,一旦惹上了什麼麻煩恐怕不好回還。
梁和站在大廈前,深吸了一口氣,邁開步子向裡面走去。
旭陽的接待設在一樓,梁和沒有預約,所以接待小姐不好放她進去。梁和無奈,只得提及自己是周總裁自傳的作者,希望對方通融,誰想接待小姐輕輕一笑。
「總裁吩咐,這段時間內所有專訪的要約都取消。貴社的也不例外。」
梁和不由得有些詫異,她不過曠工兩三天而已,問題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無奈之下樑和只得翻開手機,給陸承汶打電話。
電話嘟嘟響了幾聲就被接通,梁和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陸承汶的聲音從那頭傳來,聽上去有點兒遠,可能是在外間走廊。
「說話。」估計他是心情不佳,不耐煩等了,語氣有些糟糕。
梁和趕緊開口,「是我,主編,我在樓下」
那頭聽了她的聲音之後沉默了一會兒,片刻之後才開口,低低的聲音,「梁記者,你來的,還真是時候。」
梁和噤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陸承汶也沒給她時間思考,直接說:「上來。」
周竟常年駐紮俄羅斯,國內很多業務都交給副手打理,自己一心開拓海外市場,梁和做周竟專訪的記者有一段時間了,今天才第一次見到真人,細看之下不免有些驚訝。按照梁和掌握的資料,周竟最起碼已經有五十歲了,可是眼前這個男子仿佛保養的極好,眼角只是有淡淡的細紋,看不真切。
梁和向他微微鞠了一躬,挨著陸承汶並排坐到周竟的對面。餘光偷偷瞄了一下陸承汶,此人今天穿了一襲黑色的西裝,神色平和地坐在一旁,從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異樣。
陸承汶淡淡地看向她,「向周總裁解釋一下上期刊登的文稿的問題。」
呃,稿件?梁和眨眨眼睛,看向周竟。
周竟輕輕一笑,將擺在面前的《Pioneer》雜誌向梁和推了過去,梁和接過來一看,只見上期雜誌封面上有一條顯眼的大標題,她讀完了簡直想暈過去。
旭陽科技又出員工跳樓自殺案!
不僅加了感嘆號,還用了紅字加粗,簡直是想要置人於死地。只是,她什麼時候寫過這樣的稿件了?雖然平時寫過不少抨擊時政的稿件,但是她一向筆下留情,更別說用這樣醒目的標題了。迅速地大致瀏覽了一遍文章內容,筆者言辭犀利,字裡行間透露著對旭陽這種企業文化的失望與反思,末了更是將旭陽與某某出了連環跳樓案的企業對比。聲稱:若是旭陽不改變對待員工的態度,必將赴其後塵。
「梁小姐好筆力,在旭陽二十周年慶的時候送上這樣一份別出心裁的禮物。」
周竟慵懶地靠在軟椅上,看向梁和的眼眸里似乎還帶有略微的笑意。
梁和低聲說,「周先生。想必您是知道的,我們雜誌所刊登的每一篇文章都不是空穴來風的,旭陽確實存在了這方面的問題。而且」說著她望了一下陸承汶,見對方無意阻止,她才繼續「而且,這份稿件並不是我寫的,我事先並不知情。」
周竟聽了不由得笑出聲來,「梁小姐這可就說笑了,這下面明明屬著你的名字,怎麼我現在一問,你就成了不知情了。陸主編,這可把我給搞糊塗了。」
梁和聽了默默低下頭去,她不確信陸承汶知不知道。因為上個月他出了好幾次差,雜誌發行的時候他正在日本。社裡的編輯專業水平都是比較高的,他放權放的很放心。
愣神間,聽得身旁響起一道低低的男音,有些暗啞:「周先生,關於這個問題,我會自行處理。我們此次來還是想談談專訪的問題,在我個人看來,這兩者似乎並沒有什麼直接的干係,貴公司的主要業務都在海外,我們的雜誌似乎對您構不成什麼威脅。」
周竟邊聽邊敲光滑的桌面,梁和接觸他以來,明白這是他正在思考。片刻之後聽他開口說:「就如你這標題所說,旭陽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了,以往就算有媒體報導我也不會深究,這麼長時間說我們的多了去了,我要是一一追究那不得累死。只是,現在情況不同。」
情況不同。梁和暗暗咀嚼他說的這句話,她記得在專訪里周竟提到,旭陽科技這一段時間正籌備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這個當口鬧出這種事,難免不會有所波及。
陸承汶問:「那周總您的意思是?」
「希望貴社能拿出一點誠意,其實這個問題就是一個版面的事兒,要麼,就停止專訪。你也知道,公司剛剛上市,需要我坐鎮。」
梁和一聽不免有些意外:「周先……」
一隻胳膊攬住了她,她費解地看向表情依舊沉靜如水的陸承汶,只聽他淡淡說道:「我明白了,打擾了。」
周竟優雅地笑笑:「不送了。」
今天C市是出奇的冷,梁和走在陸承汶身邊,更是把這種寒意體會地透徹,他大步流星走得很快,無奈她穿個高跟還得小跑跟著他,眼看著要跟上,啪嚓一聲,鞋跟歪斷了。
梁和無奈地扶住額頭,她今天絕對是出門不利,連鞋跟都一併跟著作對。沮喪地把鞋脫掉,剛一抬頭就看見陸承汶站在自己面前,面無表情,「呃,我的鞋跟,它……」
梁和試圖解釋,而陸承汶似乎壓根兒就不想聽,「鞋碼」
梁和愣了愣,呆呆地答:「37。」
陸承汶驟然轉身,徑直向不遠處的購物中心走去,不一會兒就拎了一雙鞋子出來,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她還愣愣的,陸承汶挑眉看看她,問:「怎麼,需要我給你穿?」
梁和很快反應過來,趕忙接過了鞋盒。她接的手忙腳亂,耳根邊還有可疑的通紅,陸承汶見她這副樣子,說:「我的車子在那邊,換好之後過來。」
「好。」她悶著頭應了一聲,等他走了之後才好意思拿出來鞋換上。一雙優雅豹紋鞋,而且還是——平底的。
這雙鞋,她穿是不穿?看著不遠處陸承汶將車子倒了出來,梁和低頭掙扎了一會兒,還是認命地穿上了。
雖然陸承汶似乎對這件事情很淡定,梁和覺得還是應該先為自己解釋一下:「主編,那篇文稿確實不是出自我手。」
「旭陽的採訪和稿件一向由你負責。」
「我知道。」就是因為這點才難辦,「只是當時我忙不過來,就把一部分任務交給了李嘉,所以——」
「你懷疑她?」
他這反問讓梁和猛然一驚,忽然想起李嘉的來歷,她訥訥地改口,「我,我不是懷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找她一起來問問。」
「既然她有所涉及,自然要問。不過,我們既然已經刊登出來,回收就是不可能的。眼下最主要的問題是專訪,你明白?」
「明白。」
「周竟這個人,外界眾說紛紜,都覺得他是個神奇的人物。其實他也有缺點,剛愎自用,獨裁專制。不過據我所知,他以前是在廣西邊防團當兵。」
廣西,廣西邊防團?怎麼聽著如此熟悉。
而陸承汶的下半句正好解答了她的疑問:「說起來,還是顧長志將軍的老部下。」
顧、顧長志?她公公?
梁和一懵,很快記了起來。採訪葉老的時候得知,顧長志年輕的時候在廣西一邊防團待過。
「顧老將軍,想必你不陌生。」陸承汶淡聲說道。
當然不陌生,梁和低頭默然不語。只是,陸承汶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梁和啞著聲音開口:「你的意思是?」
「老首長的面子,周竟還是買的,更何況,他們曾經一起上過戰場。」
車子輕穩地轉過一個彎兒,雜誌社就在眼前。梁和盯著雜誌社大樓那個醒目的PIONEER招牌沒說話。陸承汶好像什麼都知道,她的背景,周竟的背景,就連顧長志的背景都了如指掌。她忽然有種感覺,他今天去旭陽,似乎並不是去解決問題,而是等她這個魚兒上鉤。
「我明白了。」梁和垂下眼瞼,低聲說道。
車子很快就穩穩地停在了雜誌社的停車場,梁和提前下車,看到腳上這雙鞋又似想起什麼一般,轉過身去,透過半降的車窗,問陸承汶。
「主編,這雙鞋多少錢?」
他聽了稍微愣了一下,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問這個做什麼?」
梁和輕輕一笑,「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平白無故的接受鞋感覺不太舒服,所以想把錢還給您。」
陸承汶面不改色,一雙黑眸攫住她的一張臉,壓低聲音說:「不用了,小事一樁」
梁和聽了也沒繼續問,只是說,「那這樣吧,就從我工資里扣好啦。」說完笑了笑,轉身離開
陸承汶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得眯了眯眼。
梁和對於陸承汶對她的了如指掌莫名有些反感,但是靜下心來一想陸承汶的提議卻覺得還是很可行的。於是哪怕是覺得有些彆扭,梁和晚上下班的時候還是去了一趟顧園。晚上的顧園沒什麼人,園子裡的雪還未消,輕易地便能讓人感覺到一股冷意。
「爸爸不在家?」
李琬輕啜了口茶,皺眉,「從B市回來就直接去洛陽了,忙著呢。」
這還真是巧,梁和低垂眼瞼沒說話。
「昨兒你回來晚了,我也就沒來得及問,淮寧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
「不重。只是傷到了胳膊,醫生說,過段日子就好了。」
李琬不贊同:「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傷放在部隊裡就是賤養了,哪裡能夠比得上家裡。」
李琬的意思她明白,是想讓她勸顧淮寧回來。只是這件事情不是她勸就能解決問題的,更何況她根本無從開口。
晚上沒有留宿在顧園,梁和趁天沒黑早早地回到了新房,擱置了幾天的房子的空氣有些嗆人,梁和急忙把窗簾打開開始整理衛生。電話鈴突然大響,梁和一邊咳嗽一邊接了電話。
「回來了?」
是顧淮寧,梁和站在那裡握著電話愣了一愣,心裡驀地一暖,連帶著聲音都軟了起來,「嗯。」
「工作上沒什麼大問題吧?」
「沒有。」下意識地沒告訴他。
那頭久久地沒說話,梁和意識到有些不對,輕聲問,「怎麼了?」
低微的嘆氣聲傳來:「我好像,比你還了解你自己。」
「怎麼可能」她立刻反駁,「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月。」
這麼短麼?這頭的顧淮寧微微蹙了蹙眉,繼而又輕笑,「當你的聲音低沉沮喪時,就是你有麻煩的時候。」
被戳破了,梁和有些沮喪,顧淮寧也不說話,等著她自己交代。
梁和抓抓後腦勺,「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我接的採訪出了點兒問題,現在正在解決。」
說著言簡意賅,估計是不想談,顧淮寧心下瞭然,就聰明地放過這個話題,只是低聲說了一句:「煩的話就找點兒事兒干,實在不行學學做飯,順便打掃打掃房子。」
梁和有些失笑,這人遠在千里之外還不忘管轄她個人的內務問題,嘴巴撅了撅,「你管這個幹什麼?」
這略帶嬌嗔的反問讓某人愣了一愣,很快又咳了一咳恢復鎮定,「這是命令,沒有異議就立刻去執行。」說完不等她有異議地率先掛了電話。
梁和對著電話咬牙切齒,而失落的心情卻一掃而光了。望著空蕩蕩的家裡,梁和不禁嘆一口氣。才回來兩天不到,她就想他了。
接下來幾天發生的事情讓梁和有些所料不及。周竟很快地飛往美國,專訪被迫中斷,之前在雜誌上連載的專訪也不得不停止。梁和在這邊急得抓耳撓腮,可是看看陸承汶,卻還是一臉的淡定,似乎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李嘉還是由她帶,從她面前來來回回多少次,隻字不提採訪稿的事,梁和幾次想問她,卻都莫名地問不出來。說到底那是派給她的任務,算到最後也是她的頭上。
工資單賀安敏替梁和領了回來,梁和睜眼一看有些詫異,該給的一分都沒有少給,她說過的買那雙鞋的錢從工資里扣的鬼話陸承汶是完完全全沒當真,給她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堵心地不得了,那雙平底鞋連同那枚胸針一齊地被埋進了衣櫃底層。
下班之前終於有了好消息,馮湛打電話過來,說是老爺子的專車下午回到C市,晚飯之前估計能到家。梁和高興不已,這幾天被這個稿件的事一直掛著,現在救星終於來了,手指啪啪地飛快地敲著電腦鍵盤,梁和抓緊把今天的工作處理了,抓起包就準備往外跑。
旁邊同事看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不由得好笑,「小梁,怎麼了?」
梁和沒顧得上回答,笑了一下就趕緊走了。
同事被她那神秘的一笑勾起了興趣,問在一旁整理文稿的李嘉,「小李啊,梁記者今天遇到什麼好事兒了?」
李嘉稍稍抬頭,那抹淺黃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走廊的轉角。眯眼定睛看了一看,又笑容滿面地看著同事,「我也不清楚。」
梁和趕到顧園的時候張嫂已經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滿盤珍饈,鮮艷欲滴,她不禁想起昨天團長同志讓她向張嫂學學做飯的提議,看來她得真的考慮考慮這個問題了。
李琬看見她呆站在玄關,忙向她招了招手,看她穿的一身單薄,免不了要皺眉說兩句,梁和已經聽習慣了,乖巧地在兩人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怎麼過來之前也不打個電話?」
梁和笑笑,答:「跟馮湛通過電話了,聽說爸回來了,所以趕過來看一下。」
這番軟軟的話音聽在顧老爺子的耳朵里很是受用,摘了眼鏡淡淡地說道,「以後沒事常來陪陪你媽,最近工作忙不忙?」
她還沒開口,顧老爺子就點到這上面來,梁和稍稍有些意外:「倒不是很忙……」略微遲疑了下,才說,「就是遇到了些小問題。」
「哦,小問題?」顧老爺子習慣性地皺起眉。
「其實,我想請您幫個忙。」梁和乾脆直接說了出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麻煩到顧家二老,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打小鼓的。
顧老爺子聽了只是挑了挑眉,略微閉了閉眼:「說吧。」
梁和簡單的把周竟的事兒向顧老爺子交代了一下:「周竟的採訪對我來說比較重要,而且社裡還打算將這些文稿整理之後交由出版社出版,這樣一停,很多工作計劃都耽擱了。」
老爺子聽了還沒發話,李琬就徐徐一問:「這個周竟,不是當年跟你一起在邊防團的兵麼?」
老爺子聽了點點頭,「嗯,他是全軍有名的技術骨幹,當時把他放在邊防團里,好像還不是很樂意。沒想到現在轉業了,倒真是干出一番事業來了。」
身價上去了人的脾氣也就上去了。梁和不是第一次跟這樣棘手的人打交道,但是這麼高傲的人還真是第一個。她小聲在心裡腹誹著。
李琬笑著拍拍她的手:「你也甭擔心,老爺子跟他說得來,這件事兒跟他說說就算過去了。」
梁和欣喜地笑笑,抓抓頭髮說:「嗯,那就麻煩爸了,不然的話我說不定工作難保。」
顧長志點了點頭,繼續看報紙。倒是李琬,聽了之後哦了一聲,帶有莫名的意味,梁和還來不及深究,就聽見張嫂來喊吃飯,想起那一大桌子美食,記憶力的美味頓時讓她食指大動,小跑向廚房。
顧老爺子沒起身,看著梁和的背影,微微一笑:「別看淮寧脾氣悶,找的這個媳婦兒倒是性子活潑。我看兩人也算是能處得來。」
李琬皺了皺眉:「處得來是處得來,可是依我看,別瞧這個姑娘乖乖的模樣,遇到事情也是個有主見的人。女人結了婚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養家都是男人們的事,像她這樣整天在外奔波,又不知道照顧自己身體的人,這要當了媽,哎喲,我是想都不敢想。」
顧老爺子聽了有些動容,卻還是說:「年輕人,有點兒野心不是壞事。」
「有野心是好,可是太野了就不容易管教了。淮寧也護著她,婚前就提出在外面住,要我說,他整天不著家,和和住在家裡最合適,偏不。現在倒好了,這媳婦兒到現在我都沒管教過。」
「那你想怎麼管教?」
李琬瞥他一眼:「你不用管,到時候交給我就成。」
老爺子微微皺皺眉,末了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困擾多時的問題終於暫時得到解決,梁和吃晚飯的時候胃口極好,回到家就撥電話給顧淮寧,把這件好事報告給團長同志。顧淮寧認真地聽著,直到那頭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才開口說:「你累了,去睡吧。」
那頭悶悶地嗯了一聲,在他正準備掛電話的時候突然又喊住他:「顧淮寧。」
「嗯?」
「沒事兒,你早點回來。」
說著咔嚓一聲掛了電話,這次就又換成顧淮寧對著電話愣怔半天,直到政治處主任周平過來敲他宿舍的門。
「老顧,打電話呢?」周平笑笑走了進來。
顧淮寧迅速回神,扣下電話:「沒事兒,怎麼了?」
周平說:「也沒什麼大事兒,今天師部來人,把張政委的調動文件送過來了。」說著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
團里張政委病了有一年了。腿腳不是很方便,就算是好了也不太可能回團里工作。上面考慮把他調到總後勤部掛一個閒職,重新再從下面調上來一個人。
顧淮寧接過來草草翻了一遍:「就這麼把人送走了?」正好這段時間老兵退伍,他縱使送人送的神經麻木了也免不了唏噓幾句。
周平笑笑:「沒辦法,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們倆在一起工作時間也不短了吧?張政委一直在老家C市養病,這調令是直接給他寄過去還是怎麼?」考慮到要照顧到張政委的情緒,周平有些猶豫。
顧淮寧微沉吟了下:「先放我這裡吧。」
「好。」辦完了事兒,周平放下擔子回屋休息了。
而團長同志則盯著這份調令,眉頭微微一挑,眼底微微有了笑意。
第二天梁和很早就去雜誌社,出乎意料的李嘉比她到的還早。
雜誌社裡暖氣充足,李嘉只穿了一件寶藍色的薄衫,梁和進門的時候她正在整理文件,看到她的時候輕輕一笑,又俯身去忙。
「早。」梁和向她點了點頭。
李嘉嗯了一聲,漂亮的大眼睛閃爍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向梁和:「梁記者,旭陽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我聽同事們說好像有點兒麻煩。」
梁和收拾桌子的手不自覺地頓了一頓:「沒什麼事兒了,馬上就能解決。」
李嘉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這幾天我也挺擔心的,當時我沒仔細看就直接替您交上去了,沒想到惹了這麼大一件事兒。」
梁和聽了皺了一下眉,望向李嘉:「你也認為那稿子是我寫的?」
李嘉看她臉色不對,語氣也變得小心翼翼了:「這個,我——」
梁和失笑:「我的記性還沒壞到這種地步!雖然那幾天我比較忙,但是如果我寫過的字我都不記得了我還能幹什麼?」
李嘉咬咬唇:「梁記者這話是什麼意思?」
梁和微笑:「我覺得我說的夠明白了,李主管交給我的任務除了我做之外還有誰在做你我都一清二楚。」
對面的女孩兒聽到這話臉色微變:「意思是我陷害你?」
陷害?梁和眨眨眼,「我有這樣說麼?」想了想,她歪頭一笑,「其實事情出來你只要跟我說一聲就行了,沒必要這樣著急著撇清。」
同事陸陸續續地來到,梁和一大早就被硬趕著上場打了一場攻心仗,此刻只覺得心裡疲憊,她按下電腦開關,拉開椅子坐下。
對面李嘉還在愣著。梁和抬頭一看,只見她嘴巴緊緊抿著,臉色有點兒難看,原本想要緩和一下氣氛的話頓時就咽回了肚子裡去。她可不想當著眾同事的面跟她吵起來。
因為心裡有顧老爺子的話墊底兒,所以梁和在給陸承汶送東西的時候試探地提起旭陽科技的事兒。陸承汶自打從旭陽科技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不知道是不在乎還是對她太自信。
聽到她說老爺子會出面的時候也只是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讓梁和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就抓緊時間吧,下一期的版面已經給你空了出來。」
陸承汶終於放話,梁和笑著點了點頭,接過他批好的文件帶了門離去。
陸承汶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良久按下內線,低沉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溫度:「讓李嘉進來。」
這幾天梁和都一直在等老爺子的消息,周竟那邊自然是聯繫不上了,她給他的私人秘書打過幾次電話,對方的回答無一例外都是:「人在國外,暫時沒空。」
這麼一來梁和就不禁納悶,要真是這樣老爺子還怎麼聯繫他?
不過儘管如此,中午下班的時候梁和還是接到馮湛的電話,說是老爺子這邊已經聯繫了周竟。梁和乍聽之下不免有些驚喜,只不過掛掉電話之前馮湛又加了一句,讓她中午回趟家。
梁和覺得有些意外:「有事?」
「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嫂子你回來就對了。」馮湛說的含含糊糊的,梁和頓時有了不太好的感覺,莫非是老爺子把事情談糟了?心一直懸著,她就提前走了半個小時,打車回到顧園。
出乎意料地老爺子沒在家,只剩李琬一個人在客廳里擺弄插花。梁和喊了一聲媽,在她身邊坐下。
「過來了?」
「嗯。」梁和輕聲應道,「您找我有事麼?」
李琬看她一眼,「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找你來說說話。」
大中午的,說說話?梁和眨眨眼,沒作聲。
「你爸剛剛撥過來電話,說是周竟昨兒就回來了,你一直沒聯繫上他吧?」
「嗯。」她低下頭,有些苦澀地笑笑。
「我看你工作也很辛苦。」
李琬忽然說,關切的語氣讓梁和有些受寵若驚,忙搖頭,「還行的。」
李琬搖了搖頭,「我看你這陣子因為這事兒愁得不得了。所以我就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不妨辭掉雜誌社的工作,這專訪誰願意做就讓誰做去,你也不遭這份兒罪了。」
「辭工作?」梁和有些意外,即刻站了起來,「這怎麼行?」
李琬看她一眼,拉她重新坐下:「我只是跟你說說,你著什麼急?再說了,這怎麼不行?人家那麼大一家雜誌社少了你一人還能塌了半邊天啊。咱們這條街盡頭的李參謀長家孫子都兩個了,你跟淮寧現在還沒一點兒動靜還整天想著工作,那這就行了?」
說來說去逃不過孩子的問題,梁和有些無奈:「那是不一樣的,我的很多同事就算是懷孕了也照常上班。」
「那更不行!」李琬斬釘截鐵地說,「你抓緊辭掉工作,我再讓老爺子想辦法把淮寧調回來,結了婚就應該有個家的樣子。你說你們兩個像過日子的人麼?這結婚還有什麼意義?」
還有什麼意義?這還真把她給問住了。兩地分居,他當他的兵,她過她的小日子,幾個月了偶爾在一起幾天,剛剛有了感覺就得即刻分開,她也說不出來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這樣的現實讓李琬明著擺在檯面上,她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心底微微的酸澀感。
李琬看她不說話,以為是說動了,聲音便放低了些:「而且,你要是真心喜歡工作等你生了孩子之後還可以繼續,不急於這一時。這段日子先把身體養好,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永遠是家庭,不是你的工作。」
梁和沉默了半晌,稍稍平復情緒之後開口,嗓子有些啞:「媽,我會想想您的建議,不過我想我的答案多半不會改。」
李琬明顯被噎了一下,半晌說不出話,末了負氣地擺擺手:「依我看你是不想我管你!」
梁和沉默著,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還是馮湛從門外給她打了個手勢,不讓她趁在李琬的氣頭上說出什麼話來惹她生氣。於是梁和只好起身:「那,媽我先走了。」
李琬哼一聲,梁和稍顯尷尬地走了出去。
馮湛也頗為兩難的看著她,最後說:「嫂子我送你過去吧?」
梁和搖搖頭,勉強笑著拒絕了。從顧園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上班時間,梁和買了杯熱奶茶獨自在街上逛盪著。來之前她請了一個短假,下午不用去社裡,所以她也不太著急。
今天C市的天氣不錯,暖暖的陽光讓她有了淡淡的困意。原本是可以好好享受的一個午後,可一回想到剛剛在顧園經歷的一場筋疲力盡的談話,梁和有些笑不出來。
這回,她算是徹底把李琬給氣著了。而且梁和隱隱明白她的意思,本來周竟的事情不是老爺子答應給她辦就能辦到的事情,再加上李琬現在有點兒拿這個脅迫她辭掉工作的意思,老爺子今天中午或許是故意不在的,同時也就證明了他也是個默許的態度。
梁和是不想把事情想那麼糟糕的,可是李琬咄咄逼人的氣勢和話里話外的意思她不傻都能領會得到。看來,還是得靠自己!
梁和將手中的奶茶一飲而盡,決定打車去旭陽科技。最起碼她從李琬那裡知道周竟回國了,還是碰碰運氣吧,現在剩下的也就是一腔孤勇了。
沒有預約依舊是不讓進,秘書面無表情:「總裁在開會,目前沒有時間。」
碰了這麼多次釘子梁和也學乖了,沒有掉頭就走,而是在總裁辦公室外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等著!等了半天,眼看著外面天都黑了,又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梁和只得厚著臉皮上前,又一次詢問秘書,周竟的會議什麼時間才能結束。
秘書頭也不抬地回了她一句,「再等一個小時吧。」
梁和聽了咬牙切齒,這個答案今天下午聽了不下三次了!
眼看著又過了一個小時,秘書看見她還是堅持著坐在那裡,良心發現的提議說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梁和頓時又感激不已。
只見秘書撥了幾個號碼,過了很長時間才會接起,而且那頭的人語氣還不是很好。梁和訕訕地低頭,心裡覺得很是對不住這個無辜的秘書,不過秘書卻是面色不改,很快就掛了電話。
「怎麼樣?」
秘書看著她,頓了下,才又公式化地說:「周總已經結束了會議,剛剛搭專梯下樓離開。」
見梁和有些反應不過來,秘書不耐煩地提點:「如果你現在追過去的話,說不定——」話還沒說完,面前的人影已經跑遠了。秘書扯一扯嘴角,把「遠遠地望見他的車尾「這幾個字給咽了下去。
如秘書所料,梁和沒有趕上。
就在她跑出旭陽科技的大門時周竟的車子已經開出了老遠。她在這裡站了一會兒,白天的溫暖此時都消失殆盡,一陣冷風忽的吹來凍得她直打哆嗦,梁和不由得緊了緊衣服。
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失落,憤懣,或是還有疲倦?她也說不清楚,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透支了。
梁和怔了一會兒,努力穩了穩心神便去包里摸出手機看時間。
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梁和一條條地翻過去發現都是陸承汶的。她看著,不由得咬緊了牙。
忽然有亮光朝著她的眼睛刺來,梁和下意識地捂住眼睛,向光源望去。一輛黑色賓利車停在對面,車門打開,陸承汶從上面走了下來。
他望著面前這個凍得直發抖的她,聲音壓得很低:「上車。」
梁和此時此刻特別不想看見他,上下牙打顫地與他僵持著。
陸承汶下巴的線條則繃得很緊:「社裡決定換個人跟進,雜誌的海外版再多給他幾期做宣傳。」
「那,那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她話也說不利索地問著。
陸承汶沒說話。
梁和不禁納悶:「陸主編,既然這麼簡單,你還幹嘛非得讓我麻煩到顧老爺子?」
陸承汶沒生氣,淡淡的:「顧老爺子不是也沒出手幫你?」他看著她漲紅的臉,說,「梁和,我一直有點兒好奇,這顧家有什麼好,讓你非得嫁進去不可。」
「這與你何干?!」她幾乎是有些惱羞成怒地反問。
陸承汶看見她的樣子,心情不禁有些煩亂,可面上依舊是鎮定的:「梁和,你是不是真的不記得我了?」頓了頓,他又稍稍提示,「在布里斯托。」
梁和聞言一怔,很快怒極反笑:「怎麼不記得?!布里斯托的高材生!拿了一個普立茲獎震撼全學校!誰人不知?」
陸承汶初聽她前半句的時候還是隱隱有些期待的,可是聽到最後神情又恢復了冷淡:「上車。」他不帶半點兒感情地說。
「不用麻煩您了,我自己會回家。」反正已經惹惱了他,乾脆就一次得罪個夠!梁和此刻分外不想掩飾自己的情緒,別過頭就手招了一輛計程車來迅速離開。
獨留陸承汶一個人在原地,臉色晦暗莫測。最終嘴角甚至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像是在笑自己的荒唐——看來她是真的忘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