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屬於燕京郊區,氣候也比市內要清涼一些。十一前後算是比較舒服的季節。
秦家人只要沒有特殊情況,每天早上都會起來鍛鍊,秦喻也不例外。在酒店不遠處就是運河公園,秦喻就在這邊進行練拳。
一輪紅日在晨霧中緩緩升起,光芒四射,將運河兩岸的垂柳葉都鑲上了金邊,河水也映射著朝霞,紅彤彤一片,波光粼粼。
今天天氣不錯,適合練得是「黑龍十八手」,青龍探爪、龍女照鏡、怪蟒翻身、腋下偷桃,一招招使出來,剛猛無比,秦喻一套拳打完已經額間冒汗,迎著朝霞深出一口氣,然後收功。
秦家老爺子在教給子孫拳法時,曾經專門交代過一句口訣:「拳練一口氣」。雖然這個說法和太極拳的「內練一口氣」很像,但是有著本質的區別。
「太極拳」屬於內家拳法,講究的是由內而外,「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而「黑龍十八手」屬於高強度硬攻擊性外家拳法,秦老爺子在創建這套拳法時,糅合了軍體拳、散手和八極拳的精華,是戰場搏殺技能,講究一擊致命。練功時心態陰狠,下手毒辣,易走火入魔,情智失控。所以這套拳法禁忌夜晚練習,必須在早晨。旭日東升時,感受日出東方的大氣,呼吸晨曦、沖滌心中的陰暗面才行,這就是「拳練一口氣」。
「小秦,你打的這套拳很威猛呀,有點軍體拳的路子。」在秦喻收功以後,鄭小龍在一旁開口說道。
鄭小龍有過軍旅經驗,每天也堅持在運河公園晨練。剛開始幾天碰到秦喻,以為他是故意跟自己進行邂逅,爭取在自己心裡留下印象,但是沒想到半個月過去了,這小子除了例行的點點頭之外,就在一邊練習他自己的拳法。最後還是鄭小龍自己按耐不住跟他招呼了一下。
「鄭導,您早。」秦喻沒有做太多解釋:「我這只是跟人學了幾招,瞎練罷了。」
鄭小龍搖搖頭道:「你這可不是瞎練。我看你練了好幾天了,這幾招可是兇狠無比呀。好多殺招,就連部隊裡掌握的人都不多。」
看到鄭小龍也通門道,秦喻就不在遮掩:「鄭導您真是目光如炬呀。不瞞您說,我這還真是部隊裡的殺招,叫黑龍十八手,現在部隊裡都禁止傳給一般士兵。」
「黑龍十八手?」鄭小龍聽完眼前一亮:「你也姓秦,不知道你跟秦漢江老爺子是?」
秦喻避重就輕的說道:「我爸是秦明。」
「啊,你是秦明的兒子。」鄭小龍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喻,他身上還真有秦明的影子,如果留著同樣的長髮,在抱著一把吉他更像了。而且他和秦明相同的都有一副秦家標誌性的丹鳳眼,時不時的會閃爍出一絲冷峻。
「你爸的事我聽說了,唉,可惜了。」鄭小龍拍了拍秦喻的肩膀,沒有再多說,轉身離去。雖然搖滾圈和影視圈分別有不同的圈子,但是大家都處於娛樂圈,也都是燕京這塊地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也算認識。
秦喻最討厭的就是過年、過節,小時候每次一到這個的時候,爺爺就會把秦明臭罵一頓。那時候讓秦喻不僅對父親而且對爺爺也是滿腹怨恨。
「小魚兒,今天什麼時候回來?」中秋節這天,電話那頭傳來秦蘭的聲音。
「不回去了,我這邊有戲要拍,走不開。」往年每到這個時候,秦蘭都會用武力強迫自己回家過節,今年秦喻算是找到一個藉口。
「你甭瞎掰扯,麻利的給我滾回來,信不信我去通州把你揪回來。」
「我真的有拍攝任務,我……」
「你再給胡扯我就真去了,我已經打過電話到你們劇組了,你們今天放假。」
「哦,好吧。」
秦喻一直糾結到下午才回去,趕到木樨地公安大學家屬區時,秦蘭正在大門口等他。
「拿著,就說是你買的。」秦蘭就知道他是空手,把提前準備好的一簍大閘蟹遞給他拿著。
「姐,這……」秦喻往年都是空手,家裡人也都知道他沒有太多收入,又不要家裡的支持。
「既然出去接戲了,就說明有收入了,買點東西證明你走到路是對的。」
「謝謝,姐。」這是秦喻心甘情願的叫聲姐。秦蘭一直在為他和這個家裡的和睦而努力,這讓他感覺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才能對得起秦蘭的這份付出。
然而在進入家門後,秦喻又開始退縮了,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思想上無比的強大,但是在行動上卻是一個懦夫。你讓秦喻在舞台上,在鏡頭前表演感情的告白,他都能夠表現的深情動人,但是對著親人他卻無法表達出來。這麼多年,家人也已經習慣,也習慣於他在家人面前的木訥,老爺子還是慣例對他想要做一名演員看不慣,但是看著已經長大成人的他還是少說了幾句。
第二天,回到劇組,拍戲繼續,過了中秋節,這部戲也已經接近了尾聲。秦喻在沒戲的時候,就一直觀摩著張國力和蔣文麗兩人的演技。常老師說過,演員只有經過劇組的磨礪才能真正成長起來,秦喻現在對這句話深信不疑。劇中的張國力兩人就給秦喻做出了很好的示範。
今天這一集是佟思博因車禍去世,佟志和文麗兩人在接到消息後是無比的悲痛,張國力以他出色的演技,僅用一個面部表情的變化,就將那份悲痛傷感之情氤氳而開,而鏡頭外經歷過親人去世的秦喻則可以感受到其中的那份悲傷。這是一份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淒涼,劇中的佟志受不了喪子之痛的打擊昏迷過去,大病一場。
看到這裡秦喻忍不住有些明悟,也許爺爺秦漢江對於秦明也是這樣,在秦明自殺後,當時的自己只是怨恨老爺子的狠心,怨恨他禁止秦家人過來弔唁,但是他一直忽略了秦蘭曾經告訴他,老爺子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除了愛之深、責之切,然而還有愛之深、痛之切,失去這個從小最寵愛的兒子,對老爺子也是一個沉痛的打擊。想到這裡,秦喻心中對老爺子的記恨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