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先生的憑空消失,並沒有引起許一言多大的注意。閱讀
這世上的能人異士太多了,他這樣的遁身法,只稱得上是小把戲。
不說別的,民間彩門就有不少這樣的戲法,障眼罷了。
散場後,許一言也就向扎紙鋪走回。
忽然感覺鼻子有點癢,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噴嚏。
再抬頭的時候,周邊已經轉換了場景。
城鎮大街上,憑空出現一條河,河上自然是有一座橋,石橋。
街上的行人不知道何時已走光了,唯有橋上站著一位白髮老人。
正在憑欄下望,一臉焦急之色。
空空寂寂,不像是人間該有的景象。
「有些意思了啊。」
許一言淡然一笑,徑直走上橋。
對老人的行為視若無睹,從旁漠然走過。
場景突然的轉換,莫名其妙出現的石橋和老人,怎麼想,這老人都不太可能是正常人,
幹嘛要搭理。
下了橋,走了不多時候。
前方又出現了一條河,河上也有一座橋,還是石橋。
橋上也有一位白髮老人,憑欄下望,一臉焦急之色。
許一言是向前直走的,卻又回到了原地。
許一言暗道:「大白天的也有鬼打牆是吧。」
走上橋,問那老人:「老先生,你在這裡幹什麼,多危險啊。不小心栽下去可怎麼辦。」
白髮老人跺腳嘆道:「人老了,這手就不聽使喚,一不小心將我那裝有珠玉的匣子掉下去了,可該如何是好啊。小伙子,你行行善事,幫一幫老頭子我吧。」
許一言道:「好啊,我最喜歡做好人好事了。」
說著就抱起老人,一把將他扔進了河中。
看老人在河裡撲騰來撲騰去,許一言道:
「別慌啊老先生,吸口氣,放輕鬆,自然就浮起來了。沉下去好生找找吧,這河水也不深,我都看見底兒了。」
也就不管了,走下橋,徑直往前走去。
回頭看時,石橋已經漸遠漸模糊。
老人也從河中游出來,站在橋頭上,似乎是在望向他。
轉過頭來,身後的石橋又出現在了面前,再回頭去看的時候,哪裡還有什麼石橋和濕濡的老人。
「這還給我沒完沒了是吧!」許一言的耐心已經不多了,開始有些生氣,「那好,我就好好陪你玩玩兒,看你到底能耍出什麼把戲來。」
他能夠察覺出,自己已經陷入了某種幻境之中。
思來想去,只怕就是那個說書人,以及背後那個叫什麼報應爽的鬼搞出來的把戲。
許一言這次走上橋,沒多羅嗦什麼,問了老人之後,就答應替他找回盒子。
然後就是脫衣服下河。
這河水可真是刺骨冰寒,不過還好,許一言早有準備,以真氣護體可禦寒。
這條河並非眼見的清淺,入水之後,才發現是深不見底。
許一言深吸一口氣,扎進水裡朝著水底游去。
越是往下,水越是渾濁不明,連陽光也刺透不進。
不像是河,更像是落入到了深海之中。
再往回看,水面已經是遙不可及了。
一個人置身在這曠遠無邊的水中,四周黯淡無光,聽不到一點聲音。
在這樣毫無生機和生路希望的環境下,人是會從心底里生出恐怖的絕望感來。
這個絕望感會不斷增大,最終吞噬掉自己,讓你喪失意志,驚慌失措。
最後在意識之中死亡,讓自己的大腦殺死了自己。
但許一言已經不是普通人了。
他很明確知道自己是身處在幻境之中,這一切都是虛假的,並非真實。
許一言運起真氣來,速度猛然提升,宛如浪里小白龍,一路直游向底。
終究還是有底,也有一點微光。
許一言很快就找到了那個木匣子,準備往上游回,然而卻游不動了。
右腿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套住了,使勁拉著他不讓走。
許一言回頭一看,原來是一隻綠毛水鬼。
身上長滿了水草一樣的長毛,纏繞著他的右腿。
並且長毛還在繼續向上攀繞,想要將他整個人給包裹著,就此葬身在這河底。
不過此等小鬼,哪能是現如今的許一言的對手。
甚至不需動用真氣,僅是憑藉一身的蠻力,就將那纏繞在身上的長毛撕扯斷裂。
掉轉過身來,一把抓住那被長毛遮掩住面目的水鬼。
三拳兩腳將其打翻在水底,動彈不得。
爾後就像一支竄天猴一樣,迅速穿破漆黑的河水,從水面飛躍而出。
白髮老人沒想到許一言竟然還能從水中逃出來,而且出來得如此迅速突然。
被震驚得連連倒退,險些就跌坐在地上。
許一言一把拉住,將匣子交到他手上,道:「老人家,這匣子可給你找到了。小心收好了!」
老人手握著盒子,忽然抬手就將其扔往橋下。
許一言早就有準備,只斜身一伸手,就將匣子抓在手裡。
「老人家,我知道你手抖,可還是要小心啊。」
親自將木匣子塞進了他的衣服懷中。
許一言本以為稍微展現出自己的一點實力,就能讓他們知道是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知難而退,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結束。
可沒想到,走下橋後不多久,他又看到了那座橋和老人。
許一言這次是徹底失去了耐心。
上橋之後,不等那老人說話,一拳打在其胸口之上。
老人那孱弱不堪的身體,哪兒經得住這全力的一拳,當即五臟俱裂,七竅流血,倒斃而亡。
似乎躲在暗處的鬼怪終是知道厲害了。
許一言下橋之後,沒有再看到石橋,一路走回到了扎紙鋪。
將學館的事情告知了妹妹,等衣服做好之後,就準備送她去上學。
閒話少敘,入了夜之後。
許一言照常是關門閉鋪,然後在院子裡打了一套四方拳,出一身汗,洗漱完之後就上床睡覺。
睡夢中,許一言又來到白天所見的那座石橋,周邊別無他人。
橋上還是那個老人,還是那個動作和神情。
看來那隻鬼是成心要和許一言過不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許一言上橋,問詢,脫衣入河,取匣而回。
老人又「不小心」落匣入河,許一言復又跳下。
每跳入河水中一次,那河就變得更加深暗,不斷在剝奪他的感官。
在河底中伺機而待的綠毛水鬼,也一次比一次龐大,綠毛越來越堅韌。
也不知道是進入河水中多少次了,許一言氣力耗盡了,被那綠水鬼絲絲纏繞住,無論怎麼用力掙扎也掙脫不得。
他無力地向上劃游,胸口儲存的氧氣已經消耗殆盡,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痛苦之色。
臉頰吹鼓起來了,已經快憋不住氣,鼻子裡開始冒出了水泡。
然而水鬼身上的毛髮越纏越緊,已經不斷蔓延到了許一言的臉上,向著他的鼻孔爬去。
黑暗無光,不知道水面離自己到底有多遠。
即便是知道這是夢境,是假的,可是這無比真實的窒息感,心口的悶痛,不斷刺激著許一言的精神。
他就快要崩潰了,始終在朝著上方掙扎。
終於,纏繞在身上的綠毛開始鬆動。
許一言逃出生天,開始奮力遊動。
然而動得越快,所消耗的氧氣就越多。
眼前始終是漆黑一片,失去方向感的許一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在朝著上方游去。
他終於是忍不住,下意識的張開口想要呼吸。
吸進來的卻只有水。
嗆住了嗓子,大量的氣泡在水中冒出。
許一言失去了意識,徹底墜落入河底。
水鬼走了過來,試探了他的心跳和脈搏,確定已經停止跳動,是確確實實死了。
大笑三聲,包括水鬼在內,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幻境退去,世界恢復正常,是在一條偏僻的巷道內,四下無人。
只有許一言大張著嘴巴、瞪大了眼睛,死在了地上。
整張臉被憋得成了青紫色。
原來並非是夢境,所有的經過都是在幻境中發生的。
許一言自始至終都沒能逃出幻境。
在茶鋪的那位說書先生,從旁邊的房子裡打開門,背後趴著一隻瘦小丑陋的鬼。
那鬼是躲在陰暗處的,照不見陽光。
說書先生冷笑道:
「多管閒事的一個後生仔,以為自己學了兩手三腳貓的功夫,就不自量力起來。殊不知,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背後那鬼怪也小心探出頭,去看地上死去的許一言,咧開嘴笑了起來,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說書先生用扇子抵住下巴,道:「正好,就把你也加入到故事中來。讓人們看看,這就是不尊鬼神、脫離大眾,替惡人說話的下場!」
回頭對著鬼笑了笑,道:「等我再去說幾場書,估摸著願意以血食祭祀我等的愚民就更多了。之後就不愁吃喝了,哈哈。」
「好啊,準備去哪家茶館啊,到時候知會我一聲。我想聽聽你要把我說成個什麼大奸大惡的人物。」
冷不丁響起了其他人的說話聲。
說書先生和鬼皆是一驚,朝著聲音來源扭頭去看。
說話的正是那許一言。
他們不解,這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已經溺死在意識之中了嗎。
已經檢查過,確認沒有生命特徵了,為什麼還會活過來?
還是說,他這麼快就已經變成了鬼?
不等說書先生反應過來,許一言已經衝上面前,一把抓住了他。
「怎麼,以為就只有你會幻術,我就不會了?」
指了指地上那死去的許一言,吹一口氣,現出了原形。
原來是一根斷木棍。
本來無一物。
這是小豆子當初在亂葬崗,展現給許一言看過的障眼幻術。
遺存了小豆子的修為之後,捲軸上也記錄下了它的名字,修為法術自然是疊加上身。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許一言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這句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可那個不自量力的人,好像是你啊。何苦要來招惹我呢。」
說書先生肩膀宛如被一隻鐵鉗夾住,掙脫不得,便大聲喊道:
「這次瞎了招子了,快跑!」
「跑得脫,馬腦殼!」
許一言話還沒說完,他便用真氣包裹住手掌,打在說書先生心口。
那一瞬,許一言似乎看到有兩個虛影脫離了說書先生的身體。
一個虛影是趴在另一個虛影的背上。
「這就是鬼魂?」
看見鬼魂只有那一瞬間,許一言怕之後看不見就讓他們逃走了,沒來得及去想,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大吸一口氣。
這兩個鬼魂被吸住,逃脫不得,掙扎幾番後抵不過許一言的吸力,被吸入肚中。
入腹後,許一言就察覺到了異樣,立馬用真氣將其包裹、煉化,轉為屬於自己的力量。
許一言大喜道:「沒想到這番經過,居然還能有意外之喜。除了死氣之外,還可以用鬼魂來進行修煉啊。還是說,這鬼魂就是另一種狀態下的死氣呢。」
兩個鬼魂消化完,雖然修為不多,但是許一言感覺自己雙目清朗了一些。
猜測,自己或許已經開眼,可以見到鬼魂了。
除此之外,許一言還感覺到,體內的真氣,似乎想要衝撞開一個什麼東西。
但是攝入的這兩個鬼的修為太低了,只能在氣海之內泛起漣漪,掀不出大的波浪來。
回到喪葬街,找了個藉口去縫屍鋪,偷偷吸了趙員外一家人的死氣。
仍舊是毫無反應。
許一言自忖,大概要突破到新的境界,需要耗費更加大量的死氣吧。
「要是還能再來一隻妖怪就可以了。」
說書先生的屍體後來被人發現了,經過衙門的查證,是幾日前就死去的人,不知道為何又跑了出來。
恐怕是被鬼附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