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毫無停頓地問出第一個問題——
「你是蕭依麼?」
蕭依點頭。閱讀
林東突然兩眼一瞪:「說謊!」
蕭依嚇得一顫。
「你不是蕭依,我知道你是誰。」林東怒目而起,一拳砸在蕭依的金屬椅子上,「你是一個男人,從不穿內褲,抽著黃河香菸,唯一的樂趣就是躺在床上玩《修仙行》。」
蕭依仰視著林東顫聲道:「你……你有病吧。」
「回答我!」林東罵道,「點頭或者搖頭!」
蕭依哆嗦著搖了搖頭。
「說謊。」
林東瞪著她頓了頓,又緩緩坐回了椅子。
這裡其實是在聽沈一佳的匯報——
【找到了,在一號受害者趙振濤的個人帳目中,有為《修仙行》充值648萬元的記錄,正在聯繫他本人確認】
不必多說了佳姐,足夠了。
林東坐穩後,順勢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款遊戲。
雖然沒有信號,但主界面還是可以進去的,那是一副御劍飛仙的卡通形象。
他隨即將屏幕亮給蕭依:「我也玩過《修仙行》,不過我只充得起六塊錢,這種感覺,你應該比誰都懂吧?」
蕭依看著遊戲畫面點了點頭,卻又緊跟著搖頭。
林東似乎也並不在乎她的回答,只低著頭喃喃自語道:
「與現實相比,遊戲的規則簡單明了。」
「不問出身,不看背景,努力就有收穫,技術好就能贏。」
「對普通人而言,遊戲裡的生活,比現實要好得多。」
「但自從遊戲開始氪金,哦不,開始免費……它就變得殘忍起來了。」
「每個人都被粗暴地劃分了階級,實力與尊嚴和充值數額成正比。」
「這條溝壑甚至遠比現實還要堅固。」
「像我們這樣的人,一定只能在最下面。」
「所以遊戲公司為了讓我們玩下去,就要給我們一些盼頭……」
「或許,那微弱的概率可以實現,我們可以打出一個頂級法寶。」
「即便只有千萬分之一,也總有人能趕上的。」
林東衝著蕭依微微點頭道:「所以,你趕上了,對吧?」
蕭依還沉浸在林東的敘述之中,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搖頭。
「你知道的,我說的不是遊戲。」林東點了點額頭道,「在現實中,你獲得了某種頂級的能力對吧?」
蕭依再次搖頭。
「說謊。」林東默然道:
「我們可以互相理解,因為我們是一類人。」
「所以對你能力的描述,我和你,我們腦子裡跳出來的第一個詞,應該是一樣的。」
「那個詞就是——」
「奪舍。」
這一次,蕭依整個人都不好了,呆視著林東,連搖頭都想不起來了。
林東卻大方抬手:「你可以繼續說謊。」
凝滯片刻後,蕭依顫顫側過頭:「你……你走吧……我不跟你玩了……」
「別急,你還沒輸。」林東晃著右拳道,「只要你信守承諾,我也會的。」
蕭依一咬牙,陷入了劇烈的掙扎。
與此同時,中心機房。
蘇勛也有些動搖了。
他接連不斷地擦著汗,仰身與壯漢低聲道:「奪舍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精神上的取而代之?」
「差不多……」壯漢吞著口水道,「但我不信現實中有這種事……」
「我也不信。」蘇勛盯著屏幕,磕磕巴巴說道,「不過這個林什麼,很有水平。他知道,直接將『奪舍』的猜測說出來,我們不可能相信,於是用這種方法,通過蕭依的即時反應,反而讓我們更傾向於相信。」
「的確……這女的的反應才是關鍵,可……」壯漢卻依舊搖了搖頭,「可一處全是這種玄乎的套路,我認為必須眼見為實,拿出切實的證據才行。」
「證據有時並不重要。」蘇勛沉聲道,「如果足夠嚴重,那麼無論對任何人,無論他的身份有多高——疑罪從有。這就是情況13,不要說蕭依,就算是他爹被關在這裡,也休想出去。」
「……」
另一邊,一處三人組也恍然大悟。
「如果是奪舍的話,一切就都說得清了……」沈一佳抵著嘴嘟囔道,「這麼一說蕭依也是受害者,昨晚9點左右遇害,時間上與前面三位連成一條線,至於中間的斷點……看來還有其它受害者。」
「不愧是……」寧錯本來在看畫面中的林東,但說到一半卻強行扭向虞郁,「不愧是處長的眼光。」
「可惜了。」虞郁只嘆了口氣,「這應該是迄今為止最強大的能力了,B-002卻這麼笨。這種級別的能力,哪怕給到老寧,也足夠改變世界了。」
「的確。」寧錯應了一聲才問道,「為什麼要用『哪怕』?」
「好了,別說閒話。」虞郁扇了扇手道,「這一切只是林東的單方面陳述,麻煩並沒有解決。」
「但已經推進很多了。」沈一佳道,「林東明顯在利用B-002的反應,說服更上層的人。」
「可B-002已經識破了。」寧錯緊張地盯著屏幕,「而且很快會用『精神病』偽裝自己,那樣我們就永遠拿不到證據了。」
虞郁一笑:「唯獨精神病這點,她根本不用偽裝。」
視頻中,蕭依好像和自己吵了起來,左搖右晃地罵了起來。
「你閉嘴!!你出去!!」
「這是我!!!」
「我不要再聽了!!」
「不要吵了!我知道的!」
「確實,要猜拳的,必須要猜拳的……猜拳最棒!」
「那……」
「再堅持一下?」
「好吧……」
一番鬥爭後,蕭依的神情才逐漸平穩,像是個半死的人一樣耷拉著頭說道:「如果還要說什麼,就快一點,後面的問題,我所有的回答都是否,我只想猜拳。」
「我知道了。」林東點了點頭,「你先休息吧。」
他知道B-002已經沒用了,於是默默起身,轉望向攝像頭,行了一個短暫的注目禮。
「我是一處審訊師,林東。」
「接下來,我與下達最終決斷的上級進行對話。」
「對於B-002,我推斷如下:」
「B-002是極其危險的能力者,應改編號為A-002。」
「他最初的身份是一位普通青年,與我類似。」
「能力是通過猜拳完成奪舍。」
「更確切的說,他是一個『靈魂寄生蟲』。」
「可以寄宿於人類個體,通過猜拳的方式完成跳躍。」
「暫時還未找到具有繁殖性的證據。」
「但這一點值得警惕。」
「在B-002寄宿的過程中,受害者個體呈現出『清醒夢遊』的狀態。」
「他們『清醒』地做了每件事,並認為是自己的意志。」
「但同時,這個過程又充滿了『夢』的特質,迷亂而又瑣碎,多數細節都需要外界提示才能恍然大悟。」
「我的學識有限,在此只能做出『主意識』與『潛意識』互換的猜測,相信腦科學專家可以給出更權威的解釋。」
「此外,這種意識寄生也不可避免地產生了精神污染,導致受害者產生了後遺症。」
「具體病徵很難描述,詳情請參看受害人筆錄。」
「而B-002自身的意識,也在一次次寄生跳躍中遭受污染,混入了更多東西,逐漸趨向於無序和混沌。」
「但我……我……」
林東說著,轉回身,充滿善意地望向蕭依。
「我仍然相信,B-002對這個世界並非全然惡意。」
「他完全可以永遠成為一位富豪,享受世間繁華。」
「他卻一次次跳躍,將他們的資產賦予慈善。」
「面對我的時候,他也極盡克制傷害行為。」
「反而感同身受般,給予我難得的人生體驗。」
「我不清楚他在每次跳躍間會遭受怎樣的傷害,這是上癮還是別的什麼。」
「但我相信,他對世界的善意,大於憎恨。」
「綜上,他只是一個……並不完美,有些理想主義,又有些笨,有些憤世嫉俗的……」
「像我一樣的,普通男人罷了。」
蕭依全程側頭,緊閉著雙眼。
但那兩行滑落的淚水,卻再次出賣了她。
中心機房,良久無言。
沈一佳已經捂住了臉。
「唔唔唔……東東……我的東東……」
「這也能哭?」寧錯哼了一聲遞上紙巾,打量著蘇勛道,「雖然沒有決定性證據,但這些已經足夠扣留了吧?」
「別看我。」蘇勛手一揚,「聶主任決斷。」
「你其實已經信了。」虞郁直視著屏幕道,「但你不敢負責。」
「……」
「可我敢。」虞郁看了眼蘇勛,很快又索然無味地轉回屏幕,「無趣的是,你這樣的人才活得久,永遠都是。」
「啊,沒茶了。」蘇勛抬手把滿滿的茶杯遞向壯漢,「弄溫一些。」
正當氣氛有所緩和的時候,屏幕中的林東卻摸向了蕭依的右手,那隻纏滿了膠布的手。
他很快找到了膠布的邊緣,將其扯開。
「好了,我說完了,可以猜拳了。」他說。
蕭依聽到了膠布被撕開的聲音,才驚訝睜開:「你……沒必要信守承諾。」
「有必要。」
林東舒了口氣,抬手用袖口輕輕擦拭著她的淚水。
「好了,別哭了。」
「雖然我理解你,但真的不能放你出去,你也知道自己有多危險吧。」
「麻煩的是,我這裡只有推斷,沒有證據。」
「你這個身體的父親,偏偏又是一位大人物。」
「所以我們很難繼續扣住蕭依了。」
「但是,可以扣住B-002。」
蕭依茫然問道:「什麼意思?」
「很簡單。」林東在蕭依額頭輕輕一點,又點在了自己腦門上,「B-002,不是蕭依就可以了。」
「啊……」
中心機房。
「不可以!!!」
沈一佳驚叫掙起。
她此時才理解了林東的那句話。
【爭取給我安個烈士,讓我父母應得的撫恤】
本來以為只是他一些狂妄的臆想……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處長!!!」沈一佳紅著眼睛抓向虞郁。
虞郁早已抓起話筒:「林東,停止審訊,給我出來。」
「對不起處長,我再次拒絕。」林東摘掉耳機丟在了地上,提著領口的麥克風沉聲道,「這是證明B-002能力的唯一方式。如果上級不收回命令,這也是避免B-002把整個世界搞瘋的唯一方式,我根本無法想像他繼續跳躍下去會變成什麼東西。」
話罷,他將麥克風也一併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