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近郊。
SUV駛入了一段沒有標識的僻靜小路。
竟還是段盤山小路。
只是這山並不高，繞了兩三圈便到達了一幢鐵皮門前。
鐵皮門的規格基本跟監獄大門差不多了。
虞郁嘀了兩聲後，鐵皮門緩緩展開。
一座三層高的小樓隨即出現。
僅從外觀上來說……
除了占地稍微大了一些，其實跟農村的自建住宅大差不差。
但正如同虞郁家一樣，雖然很老，卻有一種莫名的厚重感。
更關鍵的是。
院子裡真的有籃球場！
還有車庫和菜園。
倒更像農村自建住宅了。
只是這裡地段更好一些，周圍還建了高牆，甚至有一個警衛亭。
很快，亭子裡走出一位高個子的便裝女子，與虞郁行禮過後，引著車子泊入車庫。
直至林東下車，女子仍站得筆直，甚至也沖林東行了個禮。
她看上去明明比沈一佳還年輕一些，卻難見一絲柔弱，滿滿的都是端莊大氣。
林東可受不起這個，忙與她握手。
她竟俯身相握，還說什麼「謝謝領導關心」之類的。
在虞郁的解釋下林東才知道，幾個月前，這裡的確是位老領導的住房。
這位便裝女子，身份也正是老領導的秘書。
只是在聽過134工作組的匯報後，老領導堅決交出了這個地方，搬進了常規的療養院。
同時還主動要求，取消了秘書編制等一系列應有規格的福利。
他提這件事的時候是這麼說的——
「好了，我占著這裡也多活不了幾天，多活幾天也幫不了你們什麼。」
「眼下的變革，不同以往，用人是重中之重。」
「可你總得給人家一個被你用的理由吧？」
「我這種情況，若不自己交出來。」
「就是逼人家搶了。」
聽過虞郁的這段陳述，看著菜園裡的黃瓜藤。
林東雖與他素未謀面，但亦已感受到了一種更加大氣的智慧。
小樓門前，便裝女子將鑰匙雙手奉上。
林東愧不敢接，忙擺著手謙道：「別別別……大姐你別這樣，早知道這種規格我就不要了……」
「啊。」女子也是一愣，「那我……我也走麼？」
「什麼？」
「你倆說話可真累。」虞郁搖頭笑道，「這位是方子文，前任主人的生活秘書，這個編制我們一併接收了，如果你要換人，她就只好走了。」
「啊啊？？」林東驚道，「不是換的問題，我根本就不配啊！」
「我不僅負責您。」方子文雙手負在身後，一絲不苟說道，「我收到的命令是，這裡即將入駐134工作組最精銳的團隊，務必保證他們的安全與飲食起居。」
林東一縮：「子文大姐，太正式了，不用這樣。」
「那我……放鬆一些。」方子文很努力地放下了手，硬擠出一絲笑容，「這樣可以麼？」
很……很不可以。
不然還是換個人吧。
虞郁卻抬手一擁，直接將方子文半身抱住，臉貼臉笑道：「我們是這個風格的，能接受嗎？」
「…………」方子文臉一紅，剛剛的英氣蕩然無存，但也不好躲，就這麼原地攥著拳頭道，「領導……你你……你有事情就說……」
「不是領導哦，是普通同事。」虞郁另一隻手也搭了上去，笑呵呵道，「是不是從來沒進過職場啊？現在年輕的女職員之間都這樣的。」
「……都已經這樣了麼？？？」方子文哆嗦道。
「是啊，你一直在這裡執行任務，哪知道外面的事情。」虞郁這才抓起鑰匙放了她，彈了下她的臉蛋笑道，「儘快適應同事氛圍吧，適應不了就調走，這裡交給別人。」
方子文忙一挺身：「我會適應的！」
「誒！」虞郁眯眼道，「又來這套是吧？」
跟著就要動手動腳。
方子文連忙軟了下來，僵僵賠笑：「那個那個……原來的老領導有一句話讓我轉達。」
聽到這個，虞郁終於正經回來：「請說。」
方子文隨之咳了一聲，用嚴肅但又不敢太嚴肅的語調說道：
「黃瓜好養。」
「別荒嘍。」
說完這句，又等了好久，她才點了點頭：「就這些。」
「哈哈，好。」虞郁一笑，「你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把菜園維持住，別荒嘍。」
「是！」方子文立刻站直。
「都說了，這樣是不行的。」虞郁壞笑著勾了過去，「要說『好的哦，親~』」
「…………」
「誒，果然還是適應不了我們的風格……」
「我可以，可以的。」方子文忙學者虞郁的樣子擰巴著說道，「好……好的哦，親。」
……
林東對這棟房子很滿意。
地處半山腰，僻靜私密。
南可俯瞰城市，北可仰望山林。
雖然裝飾仍然是老幹部的風格，但勝在空曠。
能少放東西就少放，空間都留給了人和視野。
是個思考的好地方啊。
可惜很快，這裡就運來了各種庸俗的東西。
因為沈一佳，她來了。
無數的衣服、鞋、玩具，一箱一箱的往裡走。
簡直就是玷污了這裡！
不過也帶來了些好東西。
她把鴛鴦大鍋往餐桌上一放，這便放聲招呼：
「暖房，火鍋，好耶！」
……
七點來鍾，小料調製完畢，食材裝了盤，火鍋沸騰起來。
虞郁率先動筷，將一大塊嫩牛肉夾進了辣的那邊。
「好了，都開吃吧。」
林東只笑她格局小。
「火鍋聚餐，不是這樣吃滴。」他跟著就拿起了盤子，直接都倒進了鍋里。
「哈哈哈哈。」沈一佳夾著菜笑道，「我想起來了，大學時候男生都是這麼吃的，而且還沒熟就搶光了。」
虞郁笑道：「女生不也這樣？」
「好像是的啊……」
眼見三人進入節奏，忙了半天的方子文終於鬆了口氣，摘了圍裙微微躬身：「那三位慢慢吃，我去忙了。」
「？？？」
三人一臉問號望了過去。
方子文慌道：「怎麼……是少準備什麼了？」
「少準備嘴了！」沈一佳氣呼呼起身，直接把她按了下去，「都是同事，不要這樣。」
「就是。」林東也連忙夾了塊先熟的牛肉，遞進了她的小料碗裡，「沒看有四副餐具麼。」
「是四副。」方子文慌亂道，「因為我收到的命令是，有四位精銳入主。」
「對的，四位。」虞郁舉著筷子數道，「小林，佳佳，我，還有你，四位啊。」
「這樣算的？」方子文瞅著咕嘟咕嘟的火鍋道，「還是很失禮吧……你們會討論很重要的事情，我在會影響你們的。」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沈一佳抓了抓頭，乾脆把筷子塞進了方子文手裡，兇巴巴威脅道，「你就說你吃不吃吧？」
方子文吞了下口水：「那就……吃吧……」
於是，方子文被迫吃下了一口嫩牛肉。
然後她就炸了，直衝到水池前瘋狂沖嘴。
「怎麼能這麼辣……辣辣辣！！」
「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暖房火鍋大餐就這麼開始了。
只是他們還不知道。
因為方子文脫崗的關係。
一個拉著行李箱，乘了幾十站公交，又狂奔了兩公里山路，渾身灰塵的男人被擋在了鐵門外。
甚至還聞到了火鍋的油辣香。
「……」寧錯儘量控制著情緒，但鼻頭還是酸了，「什麼時候開始的……是那小子來的時候吧，就是他來的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