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乙睜開眼,發現自己手捧一本道經,正盤坐在蒲團上。閱讀
又睡著了……
昨天晚上氛圍很好,聽說峨眉山上的女道姑會御劍飛行從杭州城上過,張小乙搬個馬扎坐在院子裡等了一晚上。
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三清祖師,三位祖師眼皮低垂,正俯視著自己,表情嚴肅,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張小乙感覺自己在早課時打盹,讓三位祖師生氣了,急忙拜了三拜。
「祖師在上,不要生氣,不要動怒,弟子深知罪孽深重,自願去罰站,還請祖師原諒弟子。」
「哎呀。」張小乙低著頭站起身,把經書放到供桌上,回頭一瞧,原來是左側的長明燭快要燃盡了。
在供桌下掏出一根新燭,換到左側的燭台上。
換好以後,張小乙再看畫在牆上的三位道祖,這下看起來就和藹多了嘛。雖然一樣低著眉,但這次再看,感覺像是昏昏欲睡。
「唉!」
張小乙嘆了口氣,看來自己有沒有認真做早課道祖他老人家也不怎麼關心嘛。只要香火不滅,那麼在道祖他老人家眼裡,我依舊還是個優秀的仔。
張小乙拾起經書,這本是《太平經》,每天早課頌讀,已經讀了半個月,不過連一半都沒看完。
不是張小乙不識字,主要是誦經真的很催眠,每次還沒等讀幾句呢,便昏昏欲睡,讓人慾罷不能。
不過今天睡的時間不長,卯時一刻起床做早課,現在還不到卯時三刻。
推開屋門,張小乙直奔前殿,前殿只供著真武帝君一座神像,其餘各路神仙一個沒有。
張小乙把真武帝君面前的功德箱抱了起來,打開箱子後面的大鎖,倒出裡面的銅錢。
張小乙先供上三炷香,拜了三拜道:「帝君,您沒睡呢吧?要是沒睡您就受累看看,這是上個月咱們觀里的收入,咱倆數一數。」
說完,張小乙便在真武帝君威嚴的面孔下數起銅錢。
真武大帝的形象和三清祖師不一樣,三清祖師畫在後院禪房,人家老人家每天清心寡欲,每日三炷香,連早課誦不誦經都不管。
而泥塑的帝君則怒目圓睜,手掐寶劍腰盤蟒蛇腳踩烏龜。六雙眼睛整天盯著功德箱,生怕張小乙貪墨他老人家的錢。
在真武大帝的注視下,張小乙數了兩遍,之後把錢分成兩份。張小乙抽出一張黃表紙,在燭火上引燃,看著黃表紙燃起來後才說道:
「帝君在上,又到了發薪水的時候了,四月份杭州城北真武觀功德箱共得香火三千二百一十八文,弟子張小乙薪水一千五百文用作日差開銷,餘下一千七百一十八文以做帝君香火,購買香燭蠟簽。
上月初三,富商陳發老闆還願,所捐香火三百兩,弟子存起來,等攢夠一千兩,再為帝君重塑金身。
上月初七,弟子助城南李老爺家捉鬼收入十兩紋銀,此為弟子個人收入。
大乾帝國,辛丑年五月一日辰時一刻,弟子張小乙焚表上書北極佑聖玄天真武盪魔大帝,請帝君明示!」
在張小乙說完的一剎那,黃表紙的最後一縷火苗也燃燒殆盡。估計天上北天玄武帝君府里的案牘上會多一份文件吧。
唉!
將功德箱重新擺好,張小乙開始打坐修行。
早上早課誦經是給道祖看的,畢竟是個道士,得在祖師爺面前表現好點,讓他老人家知道,在杭州真武觀里還有個徒孫每日用功。雖然真武觀不大,觀里就張小乙自己,和那些大道觀,隱世仙門什麼的比不了,但該爭取也得爭取。
萬一三位道祖不論哪位,在三十三天之外瞄咱一眼,等百年後羽化成仙去道祖門下當個持寶道童也是極好的呀,比上天庭做個小仙官強多了。
至於現在在帝君面前打坐修行,一會兒還要練劍之類的一系列操作。這是為了萬一道祖弟子太多注意不到他,在帝君面前表現一番也算多家投資了。
畢竟供三清的道士太多了,供三清的道觀也多如牛毛,每日像張小乙一樣在道祖他老人家面前表現的道士數不勝數,道祖也不是每個人都看的過來。
但專門供奉真武大帝的道士就少多了,而且焚表上天敢跟帝君分帳的道士,估計天底下他是獨一份,帝君總會注意到他。
等以後上了天,去不了三十三天外,在帝君手底下當個仙官也是好的。北極四聖啥的不用想,但七八品的仙官還是很有希望。
為什麼張小乙才十七歲不去規劃人生,反問會提前規劃羽化後的事兒呢,那是因為這個世界真有神仙。
具體的神仙張小乙沒見識過,但妖魔鬼怪不論是道聽途說還是親眼所見,還是有不少的。
遠的不說,就說上個月給李老爺家捉鬼那可是他親身經歷,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面鬼怪。讓他這個二十一世紀,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長在紅旗下的優秀青年新奇了好一陣子。
沒錯,張小乙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而是地球來的。
他本來是個普普通通的九零後,一生為房子車子和存款而努力的有志青年。
家住燕趙大地,冀省熱河市,張小乙小時候父母為了改變貧困的家庭狀況,毅然決然的帶著五歲的張小乙坐上了開往京城的小巴車。
在京城打工的父母因為沒時間照顧張小乙,便把他送去了體校,住校的那種。
張小乙也算爭氣,三年級拿下了全國少年組武術套路大賽冠軍,五年級再次斬獲劍術冠軍,本以為長大後可以像李師哥吳師哥一樣進軍娛樂圈的他,在六年級畢業後被父母送回了老家上學。理由是,外地學生在京城沒法參加中考和高考。
回到老家的張小乙混了六年,考了個三流本科,畢業後找不到工作的他加入了一家幼兒培訓機構做起了武術教練。
娛樂圈的夢沒了,正準備好好攢兩年錢買套房子的他又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雖然張小乙穿越過來得這十幾年每天堅持修煉,道術法術也會的不少,但直面妖魔上個月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以前城裡鬧妖精鬧鬼兒,一般很少有人來真武觀找人,就算有人來找,出去掙外快的也是張小乙他師父。
他師父姓劉,道號長生子。張小乙記得在他的小時候,他師父有隔三差五的就會出去,把他一個人留在真武觀。一出去就是十天半個月,每次回來都跟他講。這次外出又降服了多少妖魔,妖魔有多麼多麼厲害,幾千年幾萬年的道行之類的。
這話張小乙就當聽一樂,早課不上,經書不讀,就連真武大殿裡都沒進過幾次的師父,還能降服上千年道行的妖怪?
師父降妖捉怪張小乙是沒見識過,唯一一次出手還是七年前,師父和金山寺的老和尚搶師太時打過一架。
兩人也沒像想像中那樣飛天遁地,你引天雷我開金身。或者你一劍寒光十九州,我法相金身降魔斬。而是在城外像地痞流氓似的打了一架,最後以長生子飄逸的走位打得老和尚求饒而獲勝。
雖說沒見過師父大發神威,不過他長生子的賣相還算不錯,一身藍色道袍,頭髮用一根翡翠簪子一攏,身後長發飄飄,手拿寶劍,如謫仙下凡。迷倒城北眾多婦女,頭些年賺的香火錢有一多半是這幫婦女貢獻的。
打去年開始,他師父羽化成仙……別問,問張小乙自己也搞不懂,就他師父那樣的懶人為什麼會成仙。張小乙一度懷疑可能是天庭神仙增員,擴招了。
自打長生子羽化,真武觀就剩張小乙自己,這一年他也沒怎麼出去過。一來是真武觀就他自己,得看家。二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自己得道行深淺,在這個世界屬於哪一個行列。
沒有什麼金丹元嬰之類的等級劃分,反正就是努力修煉唄,和尚吃齋念佛,道士修身養性。
這些年杭州城裡沒怎麼鬧妖精,倒是聽說其他地方妖魔不少,尤其是有個叫郭北縣的地界兒,簡直是群魔亂舞。
杭州這邊妖魔鬧事的情況還算少的,不是因為這裡的姑娘漂亮妖魔鬼怪捨不得下手,而是這裡的寺廟忒多。
單說杭州城裡,各種道觀寺廟大大小小几十上百家。道觀的話有什麼三清觀,無極觀,真君廟……和尚廟更多,城裡城外有名的靈隱寺、永福寺、韜光寺、金山寺多了去了。
世有妖魔,那麼老百姓就會有信仰,所以才導致這個世界的寺廟禪院產業發展迅速。
不過讓人很詫異的是,杭州城裡的和尚比老道更吃香,許多人都只認和尚不認老道。
這就讓張小乙很氣憤了!
張小乙在小時候,其實也想利用地球上二十一世紀的現代思想干點啥,改善一下杭州城裡尊佛溢道的局面。奈何那會兒他年紀太小,沒法實現。他把許多賺錢成名的想法和師父說了,奈何師父實在太懶,只是撇了他一眼就不當回事了。
張小乙很心殤,空有一肚子才華沒地方展現。
一年前,師父上天庭享福,沒人管的張小乙本以為自己可以大展拳腳,把真武觀的名氣打出去,把金山寺或靈隱寺的香客搶過來。
但等他當家做主以後,他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他師父同化了。
除了買菜買香燭,他真不想外出,因為只要他一外出,外面的大姑娘小媳婦就會盯著他猛瞅,如惡狼一般。
外面實在太危險,所以張小乙才要保持低調,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成為她們永遠得不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