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血緣

2024-10-03 18:54:31 作者: 瑰玉
  從看守所出來後,魏清頌接連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把心底的混沌驅散。【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涼風驟起,額前的碎發被吹得凌亂。

  陸景明抬手,輕柔地將那幾縷調皮的碎發撩撥至她耳後,低聲詢問:「怎麼還是心事重重?」

  「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確保華榮昌會配合我們。」魏清頌嘆了口氣。

  漫長的交談,只是添加他們制勝的籌碼而已。

  華榮昌到最後也沒有立即做出決定。

  「人又不是算法精確的機器,不用這麼嚴格地要求自己,我們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考慮,相信他會想清楚的。」

  陸景明望著她眉間的愁思,眼底滿是心疼。

  她站在旁人的處境,以最宏觀的視角顧全大局,殫精竭慮,卻總是忽略自身的疲憊。

  「也是,對華榮昌來說,懺悔這種小事,反而需要更多倍勇氣。」

  魏清頌仍舊情緒不高。

  方才在審訊室,她告訴華榮昌:在華婉君的心中,他既是她生理意義上的父親,又是殺害她母親的兇手,這才是她的癥結所在。

  而這種極度矛盾的血緣關係,是生命誕生之初就已經註定的,無可代替,不可更改。

  所以,他從世上徹底消失,並不能結束這一切。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取得華婉君的原諒,但他也不能什麼都不做,至少要用行動去贖罪,讓華婉君看到他的懺悔。

  二十六年了,百木村的孤墳,也該遷一遷了,讓盛程程回到離家更近的地方,也許會讓華婉君好受一點。

  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他必須親口承認二十六年前的殺妻罪行,給盛程程一個交代,這樣才算有始有終。

  車輛平穩地行駛在柏油大道。

  魏清頌興致缺缺地靠在車窗邊上,道路兩旁光禿禿的落葉樹飛馳而過,在夜色的映照下,像極了張牙舞爪的黑色鬼怪,在夜風的呼嚎中搖曳著遠去。

  陸景明看上去專心致志地開著車,只是,向身側投去關切目光的頻率,著實有些高了。

  幸好半夜車流少,不然這可是實打實的危險駕駛行為。

  魏清頌忽然開口:「有時候我在想,為什麼生孩子不需要考試,只用片刻的蕩漾歡愉,就決定了一個生命的降生,而這個生命,在來到這個世界前,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會是什麼樣的人,會面對怎樣的人生。」

  「嗯。」陸景明輕聲回應。

  他知道,此刻他無需參與探討,只需要做一個沉默的傾聽者。

  「之前在Y國,有次我幫老師進行一項社會研究,尋訪了一百名未成年罪犯,他們之中,有七成都是因為受到過來自原生家庭的傷害,才會產生極端負面情緒。」

  「那批孩子裡,最大的還有兩個月就成年,最小的只有十一歲,罪行輕的,有偷竊打架鬥毆,罪行重的,有縱火吸毒、強姦殺人。而他們的父母,有的離異家暴,有的吸毒嫖娼。」

  夜半的風帶著涼意,魏清頌下意識將手放上胳膊。

  陸景明轉眸瞥了一眼,默不作聲地按下按鈕,將車窗升了起來。

  魏清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並沒有注意到,繼續說道:


  「都說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但老師好歹還需要教師資格證,當父母卻不需要任何條件,很多人根本沒有當父母的資格,他們自己的人生爛掉,不及時止損也就罷了,還要將痛苦轉移給年幼的孩子。」

  有些傷害不在肉體上,沒有傷口,不會痛也不會癢,可留給他們精神和心理的創傷,卻細小而持久,時間也無法消弭。

  魏清頌目光漸漸冷凝起來,回想起當年和言致一起接受調查的場景。

  六年前的言繼謙西裝革履,在國際刑警面前也遊刃有餘:「我不知道這個女孩為什麼把矛頭指向我兒子,但案發那天,我們一家人都在度假,我的秘書、司機,很多人都能證明,毋庸置疑,這個女孩一定說謊了,希望你們調查清楚,我不接受你們對我兒子的無端指控。」

  而在那之前,言繼謙已經單獨見過她一面,高高在上地笑:「言致是我最看重的繼承人,我不允許他身上有任何污點,至於你,我會用別的方式補償你。」

  末了,他神色淡然地抿了一口茶,警告道:「想想你的養父母,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

  記憶中,她生理意義上的母親,那個精緻的貴婦,只在言致身邊噓寒問暖,從頭到尾沒給過她一個正眼。

  那張貴氣美麗的臉,在面對她時,臉上有著和言韻一脈相承的刻薄:「當年算命的說你是個災星,只會給言家帶來災殃,所以才把你送走,這次老言善心大發,破例讓你回家,沒想到你就招惹來這麼大的禍事,果然是個晦氣鬼。」

  而言韻就站在不遠處,遙遙看著她,嘴角掛著勝利的微笑。

  這就是從她生命誕生之初,就註定的血緣關係,於她而言,卻是不幸的枷鎖。

  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都要將這枷鎖撕個粉碎。

  車不知什麼時候停在了路邊。

  陸景明倏然握住她的手,溫厚的掌心將她緊握的手整個覆住,將她泛白的指節一一展開,然後交握。

  「人生來就幸福順遂的概率實在太小,我們都不是被命運眷顧的幸運兒,但是頌頌,在這個被糖衣包裹的殘酷世界裡,我會一直在。」

  他的語氣溫柔而堅定,目光真摯而專注。

  魏清頌直直望進他深邃如海的雙眸,心緒慢慢平復下來。

  他總是如此,輕而易舉就能驅散她所有的恐懼不安。

  「謝謝你,陸景明。」魏清頌低聲道。

  謝謝你還在這裡。

  謝謝你照亮我,始終如一。

  「傻不傻,和我說什麼謝。」陸景明低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手機鈴聲乍然響起,車內原本的氛圍頓時蕩然無存。

  陸景明瞥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他輕蹙了下眉,按下接聽。

  「嗯,是我。」

  魏清頌疑惑地看向他,這個點也不早了,誰會給陸景明打電話?

  對方似乎說了很多,陸景明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知道了,我們現在就趕過去。」

  足足過了兩分鐘,電話才掛斷。

  「出事了?」魏清頌連忙問道。

  「嗯,我們現在去醫院,路上慢慢和你說。」

  陸景明猛打了一把方向盤,掉轉車頭,車如離弦之箭,駛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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