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的行為著實有點讓人無法理解,至少這年頭的人很難理解。
他竟然帶著太子和一眾詹事府官員干起了木匠活!
就算是歷史上最為怪異的天啟那也只是自己悶頭干木匠活啊,人家可沒拉著一大幫官員和自己的兒子一起干。
他這是為了什麼呢?
這個問題,他自己心裡肯定是有答案的,但是,要想跟人解釋清楚卻是相當的麻煩。
有時候千言萬語還不如一個字,干!
行動就能表明很多東西,先幹了再說,解釋起來就簡單了。
不過,望遠鏡並不是那麼容易做出來的,要光說鏡筒那的確簡單,拿兩個堅硬一點的木筒暫時代替就行,鏡片卻是個大難題。
倒不是說皇宮裡沒有合適的水晶,很快,劉時有便捧著一盤子水晶過來了。
這些水晶都是相當通透的那種,簡直跟玻璃一樣,問題,怎麼加工成鏡片呢?
泰昌拿起一個水晶碗仔細一看,眉頭不由微微一皺。
這個碗底的形狀倒是跟鏡片差不多,問題怎麼割下來,又怎麼加工成凹凸鏡呢?
他皺眉沉思了一陣,還是沒想到加工方法,無奈之下,他只能舉起手中的水晶碗問道:「這東西你們誰會加工。」
這些人裡面,有人會嗎?
還真有人會!
宋應星拱手小心道:「回皇上,這東西的製作微臣曾見過幾回,怎麼加工微臣知道,但沒自己動手做過。」
泰昌聞言,不由好奇道:「噢,那你說說,這東西到底怎麼加工的。」
宋應星回憶道:「玉石水晶類器物的加工用的是砣機和解玉砂,砣機又名水凳,故玉石水晶加工者又有坐水凳一說,砣機上的砣又有沖砣、磨砣、木砣、皮砣,這些東西輔以解玉砂則切割、開孔、打磨、拋光易如反掌耳。「
呃,還有專用的機械啊!
泰昌尷尬的問道:「若愚,這砣機和解玉砂尚寶監有嗎?」
劉時有若有所思的點頭道:「應該是有的,聽說尚寶監里很有幾個製作玉器的老把式。」
那就成了。
泰昌毫不猶豫道:「去,命尚寶監把砣機和解玉砂都送過來,再給派個最熟練的老把式來。」
他之所以沒讓人直接將東西送去尚寶監加工,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培養太子朱由校的愛好。
朱由校愛干木匠活,這是好事,起碼具備了成為技術狂的基礎,或者說,他本身就已經是個技術狂了,不過全部心思都放在木材加工技術上了,這個時候,只要稍加引導,便能把他的興趣愛好引導到武器加工上來。
尚寶監衙門就在皇宮西華門外,離慈慶宮並不是很遠,不一會兒,兩個小太監便抬著一個有點像長條椅又有點像長條桌的東西過來了,他們後面還跟了個老頭,那老頭則是一手拎個木桶一手拎個箱子,看上去相當的專業。
其實所謂的砣機跟後世的立式砂輪機已經有點像了,也是一個轉軸帶個砂輪狀的東西,只是這個轉軸不是電機帶動的,而是由一個纏繞在上面的繩子帶動的,工作的時候,人只要腳踏砣機下面的踏板,轉軸便會帶著上面那砂輪狀的東西飛快的旋轉起來。
這東西跟朱由校加工圓木時用的機器其實差不多,都是用腳踏的,都是用繩子帶動的,只是木器是固定在轉軸上用鑿子和銼刀貼上去加工的,而砣機的轉軸上帶的卻是磨砣、木砣和皮砣等加工工具,玉石和水晶則是手動貼上去加工的。
至於那多出來的水桶,其實就是裝水用的,因為砣機上的沖砣和磨砣什麼的轉速太快,玉石和水晶等物件加工的時候如果不時不時用水冷卻一下怕是會被燒得冒煙。
東西是搬過來了,那老把式卻是嚇得趴地上不敢起來了。
這年頭的匠戶地位可是相當的低下,他們甚至在官宦子弟面前都只能趴著,不能起來,這皇上和太子都站在跟前呢,他哪敢起來。
泰昌見狀,只能無奈的勸慰了一番,好說歹說,才讓這老頭起了身。
不過,老頭一拿起水晶碗,整個人就變了,他認真的拿著圖紙看了一陣,又聽徐光啟講解了一番,隨即便在砣機跟前坐下來,認真的加工起凹凸鏡來。
很多時候,古人的智慧著實讓人折服,這砣機加工水晶,那真不是一般的快,堅硬的水晶到了那老把式手裡那簡直就跟一塊豆腐一般,三下兩下,一個水晶碗的碗底便被割下來了,怪異的凹凸鏡面看似難以加工,老把式卻是不假思索的換上磨砣,沙沙沙就是一頓磨,那動作就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一塊凸鏡簡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成型。
原本泰昌以為加工兩塊鏡片最少也要大半天,不曾想,還不到半個時辰,那老把式便將一塊凸鏡給加工好了。
他拿著凸鏡片仔細看了看,不由連連點頭道:「嗯,很好,就是這樣的。」
這東西加工的的確很好,不但形狀規整,表面經過打磨和拋光之後那是光滑的如同鏡面一般,根本就不影響透視。
緊接著,他又對一旁躍躍欲試的朱由校道:「怎麼樣,校兒,想不想試試?」
好啊!
朱由校在旁邊看了一陣,早就有點手癢了,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水晶碗,一屁股把那目瞪口呆的老把式拱到一邊,一把換上切割用的砣,然後便熟練踩動轉軸,開始切割了。
這小子果然是個天才,剛老把式的動作他也只是看了一遍而已,動起手來卻跟老把式差不多,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滯。
很快,一個圓形的碗底便被他割下來了,緊接著,他又換上磨砣,嘗試起打磨來。
按結構來說,凹鏡應該比凸鏡更難加工,朱由校卻是絲毫沒有畏難之色,他試著操作了一番,又請教了那老把式幾回,前後也只是半個多時辰的時間,一塊凹鏡便被他加工好了。
這下,就連那老把式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誇獎道:「太子殿下真乃神人也!」
朱由校這個興奮啊,以前他做木工活的時候那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他父皇知道了生氣,這會兒他卻是在父皇的鼓勵下,在眾人讚賞的目光中好好的露了一手,這種感覺,簡直太爽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組裝的活計更是朱由校的強項,他拼裝出來的桌椅板凳那都是嚴絲合縫,根本就看不出什麼拼裝的痕跡,兩塊鏡片兩個鏡筒的拼裝對他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在徐光啟的指導下,他三下兩下便把單筒望遠鏡給組裝好了。
泰昌接過望遠鏡,走到窗戶旁邊,舉起來對著遠處的景物緩緩調整了一番大小鏡筒的相對位置,很快,遠處的景物便像拉到了眼前一般,變得清晰無比。
嗯,不錯,聚焦距離大概一里左右,雖然不是很遠,但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了。
他貌似已經習慣了後世的思維了,什麼望遠鏡、凹凸鏡、聚焦距離這些後世的詞彙從他腦海里冒出來,他竟然一絲古怪的感覺都沒有,這望遠鏡他也是拿到手裡就會用,沒有一絲生疏的感覺。
問題,光他一個人思維轉換過來了還沒用,他得讓身邊的親信都知道發展科技的重要性,特別是自己的兒子,也就是太子朱由校。
他這個兒子其實是個寶貝,如果放在後世,那就是天生的技術型人才,只是歷史上他沒遇到伯樂,也沒什麼先進的技術可學,結果一身本事全浪費在木匠活上了!
木匠活都能幹得直追魯班,可見其天分有多高。
他如果好好培養一番,讓其興趣轉到武器研製乃至技術發展上,那成就簡直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