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的生日宴會在下午一點半結束。
午餐過後,姜筠和教練先後離開。
李解網癮發作,本想拉上許非一起打遊戲,可他不敢當著許晴的面邀請許非去網咖,於是找了個藉口開溜。
許非和姑姑在商場裡逛了一圈,買了幾套合身的新衣服,之後便回到家中。
進屋時,許晴把高跟鞋踢進鞋櫃,赤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凍得渾身激靈。
「小心著涼。」許非急忙找出加絨棉拖鞋放到姑姑腳邊。
許晴換上拖鞋,問:「晚上想在家吃還是去外面吃?」
「在家吃吧。」
想到明天就要去南大,許非今天不願再踏出家門一步。
「好,想吃什麼?番茄土豆燉牛腩。」
許晴自問自答,念出菜名時的語速、語調和重音與許非完全一致,異口同聲。
「吃了這麼多年,吃不膩啊?」許晴笑道。
「嗯,吃不膩。」許非也跟著笑。
許晴笑得更開心了,在衛生間卸妝後,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對許非說道:「今天起得早,有點困,我去睡會兒。」
「好。」許非答應一聲,拎著大包小包進了臥室。
他先是把剛在商場買來的新衣服檢查了一遍,然後打開李解的禮盒,取出手繪插畫,再把禮盒整個拆碎,接著,他拿起姜筠送的玩偶,拉開玩偶背部的拉鏈,仔細檢查。
禮盒裡沒有竊聽器。
玩偶里也沒有竊聽器。
確認兩份禮物沒被動過手腳,許非這才放心地把它們收進書桌抽屜。
即將關上抽屜的剎那,他突然停止動作,皺起眉頭,莫名地感到古怪。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懷疑李解和姜筠的禮物里可能裝了竊聽器?
只是出于謹慎的習慣嗎?
可剛才那自然而然又十分嫻熟的檢查動作……
回想自己握槍時的熟悉感,許非眉頭溝壑更深一分,他想起一句話:人是記憶的組合體。
「難道是連洪的記憶對我產生了影響?」
想到這種可能,許非心中一緊,他記得,在吸收連洪的血珀時,連洪的過往像電影般在眼前放映。
在完全吸收血珀之後,屬於連洪的大部分記憶猶如石沉大海,不管怎麼回想都想不起具體細節,可仍有幾個模糊的剪影給許非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與之前兩次吸收血珀的情況有所不同。
此前,許非曾擊殺兩名詛咒劍士,並吸收他們的血珀,但蘊藏在血珀中的記憶只是轉瞬間就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區別?
或許是因為連洪尚未失去理智,還沒有像詛咒劍士那樣轉變為黑血者?
許非沒法驗證自己的猜想,只能不斷地深呼吸,默默在心中自我安慰,平息憂慮。
至少從目前來看,連洪的記憶沒有對他造成負面影響,反而對他有所幫助,讓他擁有了過去沒有的反偵察意識。
想到這裡,許非用力晃晃腦袋,躺到床上放空大腦。
發呆時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晚飯時間。
晚餐過後,許非和姑姑坐在客廳沙發上看了兩集《劍海》,之後一覺睡到天亮。
天剛蒙蒙亮,許非就背上劍匣,拎起裝有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的行李箱,趕往學校體育館,和以前一樣,他來得最早。
站在沒有其他人的劍道隊訓練室內,許非閉上雙眼,享受久違的寧靜,接著,他隨手提起一柄竹劍,對著空氣用力揮舞。
「唰」
「唰」
「唰」
破空聲打破訓練室內的寂靜。
這最基礎最簡單的招式,許非練習過無數次,再練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提升。
他不是在練劍,而是在回味過去。
第三百七十九次揮劍時,他聽到訓練室外響起腳步聲。
轉頭一看,教練帶著一個有些面熟的少年進門。
那是……
許非回憶片刻,想起了那個少年的名字。
石輝。
景平職高的王牌。
教練朝許非打了聲招呼,拍著石輝的肩膀笑道:「不用我介紹了吧?」
石輝點了點頭,一雙清澈的眼瞳緊緊盯著許非,目不轉睛。
看到石輝眼中的敬佩與崇拜,許非有些不適應。
以前他也曾像這樣看著高年級的學長,後來他又像這樣看著姜筠,今天他自己被這樣的目光鎖定,心中感觸莫名複雜。
「學長好!早上好!」石輝突然喊了一聲。
學長?
許非愣了一下,露出微笑:「你好,早上好。」
接著,他轉頭看向教練。
「你們先聊。」教練大手一揮,「我去眯一會兒,等人齊了再說。」
說完,教練轉身走了。
其實不必教練解釋,許非也猜得到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事教練可從來沒提過,保密工作真是密不透風。
訓練室內,兩人大眼瞪小眼,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石輝想了想,放下雙肩包,拉開拉鏈。
他的雙肩包很舊,兩邊背帶和背包連接處縫了不同顏色的針線,儘管洗得發白,看起來卻像是從垃圾箱裡翻出來的破爛。
石輝從背包里翻出裝有幾個白面饅頭的塑膠袋,問:「學長,你吃早餐了嗎?」
「……」許非放下竹劍,朝他招了招手,帶著他走出體育館,走出校門,走到巷子裡的瘦子粉麵店。
「老闆,四碗拌粉,四屜小籠包,兩碗香菇肉餅湯。」許非朝膀大腰圓的胖老闆喊了一聲,然後拉著石輝坐下。
石輝看了看貼在牆上的價目表,有些侷促地小聲說道:「我沒帶錢。」
沒等許非開口,胖老闆就豪爽地說道:「這頓我請。」
許非訝異地看向胖老闆,雖說他常來這家店,算個熟客,但以前可沒有這種待遇。
胖老闆笑呵呵地對許非說道:「上個禮拜的比賽我也看了,精彩啊,精彩!剛看到你上台的時候,我還以為我看花眼了,哎呀,你別看我這樣,以前我瘦的時候也練過幾天劍術哩,那什麼,以後常來啊。」
許非點點頭,拿起手機掃碼付款。
聽到收款提示音,胖老闆拍了下大腿:「誒!都說了這頓我請嘛。」
話雖如此,他倒也沒跟許非糾結,搖搖頭就轉頭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許非從筷子筒里抽出兩雙筷子,給石輝遞了一雙:「歡迎加入南大附中劍道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