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歲月，彈指剎那，人間變幻。
青燈閃爍，輝光灑落，照出一方明亮。
古老而幽靜的院落之間，惟有漸漸的的蛙聲鳥鳴，更增添了幾分世外幽靜之感。
斑駁而凋零的大殿之中，燈光黯淡，燭火搖曳，映照出兩道端坐於大地之上的身影。
一者，是為青衫悠然，面容俊朗，氣質出眾的青年，他雙眸閉合，神色淡然，淵亭岳峙，深不可測！
另一位，則是無比乖巧可愛，披著寬大道袍，滿面童稚和好奇，眨巴著明亮眸子的可愛少女。
她望著端坐於對面，於燈光映照之下宛若仙佛般的出塵青年，糾結再三後，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輕聲問道：「師尊，您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夠像您一樣騰雲駕霧啊？我，我真的好想飛.」
「這是你今天的第九十八個願望了。修行之道，還是當以專心為主。我輩行於大道之上，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青年淡然開口，話語平靜而祥和，似乎早已習慣。
「這樣啊」少女微微撅嘴，心中有著萬般不甘。
怎麼這就第九十八個願望了？
可是，自己真的很好奇啊！
無論是外面的世界，還是所謂的修行，以及那漫天漫地的仙佛神聖，都是讓人期待的。
「師尊，那您說，我什麼時候能夠修行啊？」
少女鼓著腮幫子，有些氣鼓鼓地道：「她們都能夠變化成小動物，每次捉迷藏都是我輸。我也想修行，我也想變成小動物。」
青年輕輕一笑，淡然道：「修行之道，萬不可過急。你比不得尋常，你是古之大神通者的轉世，功行圓滿，一切自當水到渠成。」
師尊又開始了。
少女頗為沮喪地低下了小腦袋。
她也想變成鳥兒飛翔，她也想去雲海看日出啊。
失落歸失落，沮喪歸沮喪。
但她畢竟還是小孩子，這份失落來得快，去的也快。
很快，少女就恢復了好奇和熱切，眨巴著閃亮大眼睛，無比期待地看著青年道：「師尊，師尊，今晚可以聽故事了嗎？您答應我的，只要我將《道德天錄》記下來，你就繼續給我講故事。咱們可是拉過勾的，你不能反悔的！」
那雙明亮的眼眸之間，唯有期待。
青年溫和一笑，「為師當然不會騙。說吧，今天想要聽誰的故事？」
少女無比熱切地坐穩了身子，很期待地道：「師尊，我想聽陳休的故事，可以嗎？我聽人說，他是這個世界最厲害的人！」
「陳休的故事」
青年似是回味，又似是嘆息般感慨一句，緩緩道：「你知道多少有關於祂的事情？」
嗯.
少女微微側了側小腦袋，思索著道：「我知道他出自鄉野，家庭困苦，身體還很不好。他的家人也在被欺負，每個月還要繳納高昂的稅收。但是，他得到了名為『武神典』的上古神明傳承，能夠兌換各式各樣的武學。」
說到這裡，她無比期待地昂起頭，「師尊，師尊。您說，我未來能不能也成為像陳休一樣的蓋世大英雄啊。」
「這是你今天的第九十九個願望了。」青年淡淡一笑，話語從容。
「師尊.」少女微微抿嘴，撒嬌了兩句，無比興奮地道：「師尊您快說吧啊，那位陳休接下來怎麼樣了？他的姐姐被人欺負，家族壓迫於他，自己又不能修行，還要面對很嚴重的稅收，他是怎麼應對的？」
「是不是憑藉著『武神典』的絕妙和非凡，他正面打敗了所有的敵人，為自己的姐姐報了仇？他這樣的大英雄，應該是這樣的吧？」
青年的眸子落在了那昏暗而縹緲的燈光之上，輕聲道：「當天的夜晚，陳休的心中有著天人相鬥。他如此刻的你一般，渴望一朝崛起，渴望著為姐姐報仇，渴望著出人頭地，渴望著殺盡天下負我之人。但最終，他的理智卻是讓他收斂了這份無上的殺意。因為，那殘酷的現實讓他明白，自己必須蟄伏，必須韜光養晦，必須當一隻潛龍。」
「為什麼呢？」少女聽得很認真，眸間有著諸多不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所求者不就是自在逍遙嗎？他，為什麼會」
呼——
青年凝視著斑駁的燈影，輕聲道：「融合了兩世記憶的『祂』很清楚，彼時的大世之上，強者為王，弱者為寇。世間的一切黑白，皆是力大者為尊！一切的本質，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為什麼彼時的陳休，要選擇蟄伏？因為祂明白一個道理：財不外露！『武神典』是上古神明的傳承，是造化境大神通者的法理具現。哪怕是在如今的大世，都堪稱無上之寶，更何況是那天地無有解封的過去。在那般世間，一旦出手，必然會落入大能者的眸間，暴露底牌。所以，祂只能忍，只能想方設法去破局！哪怕是被人欺負到了頭上，被傷了姐姐，也只能攥緊拳頭，等待時機。」
「那，那想到了什麼辦法？」少女無比認真地問道。
青年緩聲道：「祂很清楚，自己的上半生因為殘廢的緣故，活得無比窩囊，一者是為無有強大的實力，手無利器；二者，則是在於出身平凡，無有能夠藉助的浩瀚大勢。在短時間內，想要破局，只能夠藉助他人之勢。所以，祂選擇了低下頭顱，彎下腰身！只要能夠保證內心，縱然短時間落魄，祂也無所畏懼。」
少女托著下巴，聽得無比認真，思索著道：「可是，師尊我記得您說過的。我輩修行之人，當恪守本心，不慕權貴。若是過於貪戀於外物，會有心魔滋生，不利於後續的成長。這個，我覺得非常有道理。但是，祂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道路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陳休是這般於心中告誡自己的，縱然此刻卑躬屈膝，但一切都是為了生存！只要心中的青雲不墜，那就不會徹底沉淪。」青年雲淡風輕般悠然開口道。
「若是如此的話，他會不會很委屈？很折磨啊？」少女的眸間有著關切之意。
青年輕輕一笑，似有追憶般緩緩道：「不會。因為，陳休是真正的強者！祂的強大，不僅在於神通之道和對法理的掌控，更是在於祂的絕對內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危難降雨身而神泰然。」
少女很是贊同地微微點頭，輕聲道：「但是，師尊您也說過的。諸天萬界，虛無縹緲之間，有著天魔妖邪。它們若是蠱惑人心，往往會從我們覺得很有道理的方向入手。這是潛移默化的影響，甚至會徹底改變人心。陳休，他歷盡磨難，嘗盡人間苦楚，不會變更自己的本心嗎？」
「你知道，陳休是誰嗎？」青年呵呵一笑，嘴角掠起一抹戲謔的笑容。
「祂，祂是原始大天尊，是師尊的老師，也是我的師祖.」少女支吾著開口，眼神閃爍，全然不敢直視青年。
如今，這破敗殿堂之間的青年，正是陳休的親傳弟子——王浩。
那位少女，則是他的弟子。
傳說中的古之造化境大神通者輪迴轉世，如今的白家家主之女——白珩。
「我和你怎麼說的，你不記得了？看來，還是看書看得太少了。」王浩故作戲謔般輕輕搖頭。
白珩頓時無比驚慌，扭捏著道：「師，師尊，我只是一時之間忘記了。我，我知道的。」
說著，她自顧自地道：「一證古老，便是永恆長存，超脫於時光之外，獨立諸天萬界。古老者的存在，是凌駕於時光長河之上，超脫於命運長河，超然於永恆的世界。彼時，對於祂們而言，沒有過去，沒有未來，也沒有現在。每時每刻，每分每秒，甚至不同宇宙的祂們，都是一體。」
「你記得，那就應該明白。對於古老者而言，不存在所謂的天魔入侵。」王浩雲淡風輕般道。
「師尊，我知道了。您繼續講故事吧。」白珩頗為期待地道。
「陳休在天業府中，憑藉著自己的能耐，成為了當地幫派護法的弟子。從此，他正式開啟了他的江湖之路。」王浩輕聲開口，話語輕緩，語氣似是那流淌而過的長河，蘊含著光陰歲月，充斥著嚮往和憧憬。
在他的話語間，似是有著一位少年的身影栩栩如生，掙扎求生於那亂世風雲之中。
「後來，陳休遇到了姬無情。」王浩的話語落下，白珩已然歡呼而起，頗為期待地道：「我，我知道姬無情。如今的大唐帝朝太卜司司主，執掌絕世神兵【河圖洛書】的造化境大神通者，也是如今寰宇諸天最為神秘的存在之一。陳休，原來在這麼早就遇到了他。」
王浩瞥了少女一眼，無奈地道：「你又偷著進入萬界虛擬空間了？」
「師，師尊，我那是偶然看到的，真不是故意的。」白珩賣萌般撒嬌道：「師尊，您繼續吧，後面的故事怎麼樣了。」
王浩搖了搖頭，緩緩道：「姬無情對於陳休的關注，是出於好奇。而當他知曉陳休的野心時，則是無比震撼。他很難想像，在如此偏僻的荒野之地，有著這樣一位心懷高遠的少年。因此，他為這位少年寫下了影響他一生的那封書信。」
「而後，陳休便踏出了天業府，走向了江湖。」
這時，白珩忍不住揮舞起了小拳頭，無比激動地道：「馳騁江湖，快意恩仇，從此刀光劍雨。」
王浩淡笑著道：「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裡吧。你該靜心入眠了。」
白珩無比不甘心地道：「師尊，我還想知道後面的故事。」
「那我給你個機會，你猜一下。猜對了，我們就繼續。」王浩緩聲道：「你說，陳休在踏入江湖之後，是從此逍遙快活，縱橫一生，威名天下聞！還是惡名遠揚，天下人人望風披靡，不敢與之作對，稱呼其為朝廷鷹犬。」
白珩當即道：「那肯定是前者啊。陳休可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師尊你也說過，他是道心如鐵的存在。這樣的人，一定是天下揚名吧？」
呵呵呵——
王浩輕笑著搖了搖頭，「很可惜，你錯了。」
他抬首望向了天外的月色，眸光看得無比渺遠，頗為感慨般道：「初入江湖的陳休，是一路殺出來的。他曾經血洗宗門，威壓天下，無論是正道還是邪道，都渴望將之誅殺。」
「怎麼會這樣.」白珩的眸間有著諸多的不可思議。
這和她心中的英雄，是截然不同的。
王浩意味深長地道：「如今世道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晏平，舉頭三尺有神明，人間亦是無有凌辱加害。但是曾經的世界，曾經的江湖，是無比禍亂的地世界，是人吃人的世界。那樣的世界，不需要英雄，需要的只是能夠平定亂世，征伐天下的豪傑。」
「那師尊，如今的世界上，還會有陳休這樣的大英雄出現嗎？」白珩無比期待地問道。
他的目光收了回來，無比幽深晦暗：
「如今天地歸於寧靜，是最好的時代，也是前所未有的的時代。而今之世，眾生皆能練武學文，都可以在打基礎的時候，獲得最好最紮實的基礎功法。等到修為境界符合標準，能夠接受皇朝的賜封，獲得學習和見識各種絕世神功的機會。如此之時，近乎於眾生平等。所以，這樣的時代，你還是不要期望再出現新的陳休。」
「畢竟，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白珩聽得似懂非懂，只是長長地道了一句：「哦」
「你該休息了。」王浩再次提點道。
白珩閉上了雙眸，打坐修心。
這時，她的眼睛眯出了一道縫：
「師尊，師尊，您到底多大了？我聽說，在我出生之前，你就是神仙了。那你是不是」
「師尊，您傳授我變化之術好不好，我也想變成翱翔的小鳥」
夜很深，月很圓，天很靜。
在喧譁中，王浩渡過了許久的春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