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我也是張舜卿的女兒
肖唯濟像大晚上忽然被電筒照著的青蛙,維持著從膝蓋上把頭抬起的姿勢一動不動,睜著驚愕的眼睛看著肖行雨。
肖行雨的問話雖然是個問句,但是語氣非常篤定,他甚至都沒有在結論前面加上「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樣的句式,足見他已十分有把握。
「我沒有,不是我投的!」肖唯濟醒過神就倉惶地否認。
肖唯洲不明就裡,但是他絕對相信自己兒子的智商,於是問肖行雨:「行雨,你從哪裡判斷出這封信是唯濟拿來的?」
肖行雨修長的指尖輕撥,當著眾人的面將手裡的信封前後來回翻了幾轉:「這信封上寫了『肖國濤先生親啟』七個字,我相信一定是張舜卿的親筆筆跡。它沒有郵戳和地址,所以毋庸置疑肯定沒經過郵寄,爺爺剛剛也說這封信當年是自己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的,所以我們可以確定,它一定是有人放在了爺爺的桌上。」
大姑有些不懂,困惑出聲:「那當然是了!不過二十幾年前的廠區和現在不一樣的,進出管理沒有那麼嚴格,張舜卿在廠里工作了不少年,想要無人察覺地進爸爸辦公室不難的。」
「對,沒錯,」肖行雨點頭肯定了大姑的說法,「只要是熟悉廠區布局的人都可以趁人不注意進入爺爺的辦公室,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張舜卿不會是別人嗎?」
空氣一陣安靜,所有人的腦筋都跟著肖行雨運轉。
肖行雨指著信紙上的一行字跡,說:「大家應該都看到了這個內容,張舜卿寫到當爺爺讀到這封信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人世了。爺爺沒退休的時候什麼風格我一個小孩兒都知道,他每天十幾個小時撲在工作上,如果這封信不是郵寄來的,是當天由張舜卿親自本人投送的,那這封信肯定很快就會被爺爺發現。這一點張舜卿不可能預判不到,所以他得趕緊死才能做到爺爺讀信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人世了。那麼他若要死得快,就必須死在汝州,可如果人死在汝州這絕對是一條大新聞,你們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以至於這麼多年還以為他失蹤了?」
章陌煙凝注著站在她身前的肖行雨,陽光從古老的窗棱中投射進來,將他挺拔的身形照得發亮。看著眼前為她力排眾議的男人,眼眶被湧上的淚水模糊,她忽然茅塞頓開,內心洶湧澎湃地領悟到——原來她早已不是一個人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肖行雨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和她一起面對著這離奇嶙峋的命運。
眾人聽著肖行雨的分析,也漸漸理出了一個頭緒,紛紛露出後知後覺的表情。肖淮也不得不認同:「張舜卿不可能那麼倉促。」
許久沉默的肖國濤也緩緩道:「我從來沒想過這層,真是白揣了這封信這麼多年!……行雨推理得不錯,自從收到舜卿的這封絕筆後,我特地留心本地的新聞,還專門去周邊縣鎮去打聽有沒有人自尋短見,都沒有什麼消息。」
肖行雨總結道:「所以,張舜卿一定是把遺書留在一處地方而不是肖盛,而且他很肯定有人會在一些日子後發現這封信,甚至他相信這個人會幫他把信送給爺爺,並且即使他讀過信里的內容也絕對不會對外泄露。」
肖行雨說這段話的時候,目光逐漸投向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肖唯濟,他一步一步走近後者:「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和他曾經一起共事的同事,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唯濟叔你會知道張舜卿遺書里的內容。然後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你在某個場合不小心把遺書的內容泄露給了你的兒子媳婦,受信里張舜卿的情緒影響,你們一家都無比憎恨陳韻。我說的對不對,唯濟叔?」
在肖行雨錚亮的黑皮鞋壓到肖唯濟眼皮下的一瞬,肖唯濟突然跳起,猛地推開肖行雨,不管不顧地掉頭就沖大門拔腿狂逃!
堂屋裡一片譁然,肖行雨也沒預料到這齣,反應過來時,跟末路狂徒似的肖唯濟已經跑出了天井。
正要提腳去追,遠遠打眼肖彥湞和戴璇正往堂屋來就要迎面和肖唯濟撞上了,連忙大聲高喊:「肖彥湞你們快攔著唯濟叔,把他給我帶過來!」
聽到這聲喊的肖家男女全皺著臉整齊劃一看向肖行雨,對家裡輩分最高的長輩直呼其名,還是這種口氣,肖家八百年也沒出過這麼長幼不分的孽子。
然而偏偏這對長輩還真聽他的話,一男一女立刻老鷹捉小雞似地施展混合雙打把肖唯濟給抓住了,尤其是年輕貌美一身紅衣的太祖奶奶,連拖帶拉戰鬥力簡直爆表。
肖唯洲三兄弟立刻上前勸說肖唯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苦口婆心說了一陣,終於把肖唯濟帶回了堂屋。
「我說你跑什麼啊?」肖行雨對肖唯濟哭笑不得。
肖唯濟怯怯地看了肖行雨一眼,立馬轉過一邊木訥而倔強地說:「信是我送的,我承認!信的內容你們都看過了,陳韻是為了天青釉瓷故意來我們肖家的,國溪叔是她害死的!舜卿寫的就是這樣我沒什麼好說的!」
「真的是你……」肖國濤急忙真切地問,「你送信來的時候,舜卿真的已經……真的已經不在了嗎?你是不是見過他?」
肖唯濟迴避肖國濤的注視,好像抱定了什麼也不說的主意,跟頭犟驢似的:「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還提他幹什麼!對大家現在有什麼影響嗎?你們不要再問我了,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肖唯濟你這是什麼態度?」連剛到的肖彥湞都來火了。
「你們別問了!」肖唯濟索性蹲下去,雙手抱頭裝起了刀槍不入的縮頭烏龜。
眾人見他這樣牴觸,也是一籌莫展。
一雙米色女式運動鞋步眾而出,是章陌煙從旁邊走了出來。她一直走到了肖唯濟的面前,也蹲了下去,停了停,誠懇地對肖唯濟請求:「叔叔,請您把當年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好嗎?」
肖唯濟抬頭一看是她,登時站了起來,雙眼升起怒火:「你做夢!你是陳韻的女兒也不是好東西!你們害死了國溪叔,害死了舜卿,你知道舜卿是多好的人嗎?你走開,我死都不會告訴你一個字的!」
「陌煙……」肖行雨一聽這話,立即上前地搭住章陌煙肩膀想護住她。
章陌煙讓他放心地搖了搖頭,又轉過去平靜地望著肖唯濟,說:「是的,您說的沒錯,我是陳韻的女兒,但是,請您別忘了,我也是張舜卿的女兒。如果您是我父親的好友,現在,我是以您過世好友女兒的身份來請求您,請求您告訴我我那從來沒見過一面的父親,最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