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跳進黃河洗不清 我嘴咋這麼欠
話音落下,屋內靜悄悄的,在昏暗的燈光下漂浮著煙霧,眾人眯眼面面相覷皆是默默點頭。
正如王二利直言不諱,眾人心中都很清楚,徐寧喊著他們進山抬棒槌就是奔著分錢去的,所以他們對如何分股根本沒有半點疑問,對王二利的分股言語更是相當支持。
如果不是和徐寧有這層親近關係,那麼他們能有招兒進山抬棒槌麼?徐寧為啥帶著李福強和關磊、王虎,卻不帶著老薑和大喇叭,誰親誰遠顯而易見。
此刻,劉麗珍和韓鳳嬌等人收拾完了外屋地,進屋搭著炕沿坐下,並沒有插言老爺們談事……
關磊將菸頭熄滅,說道:「我之前擱家的時候,聽說參幫分股的規矩是,老把頭帶著人進山就有一股,誰要是瞅著棒槌了,由老把頭抬參,之後這苗參會分成四股,老把頭獨得兩股,先發現參的人得一股,其他人平分剩下的一股。」
徐寧搖頭說道:「咱們這都是自個家親戚,用不著分的太細緻,顯得生分了。」
徐老蔫和劉大明都沒有言語,他們倆雖然是長輩,但是在這個場合下並不適合張嘴,因為他倆是要跟著去抬參分錢的,最適合張嘴的人是王二利,他不進山抬棒槌就不能參與分股,哪怕王虎能得一股,他也是要向著徐寧說話的。
再說屋裡眾人都不是見利忘義的人,所以誰都不想讓徐寧吃虧,而徐寧之所以帶著他們,就是想讓他們多掙點錢……
別說什麼徐寧多仁義,李福強、關磊等人多仗義,兄弟之間相處本就是相互的。
王二利掐煙彈了彈菸灰,說道:「其實意思都差不多,那現在就將咋分股定下,我覺著還是讓二寧進山就拿三股,然後發現棒槌的人拿一股,其他人平分剩下的一股。」
徐老蔫掐著手算道:「咱們攏共是六個人,比方說是虎子發現的參,這一苗參能買1000塊錢,那就得分成五股,我老兒子自個分600塊錢,虎子能分200塊錢,我和他仨每人50塊錢,對不?」
「對勁兒!」王二利點著頭道:「這麼分,咋樣?」
李福強說道:「那還說啥了,我兄弟把鍋和飯盒、雨衣啥的都預備齊了,咱們頂天就出個人,進山跑兩步,咋分股都行……」
關磊笑說:「我哥要是偷摸進山抬棒槌,自個把錢掙了多好,我也不眼紅,現在要領著我掙錢,甭管能掙多少,我都挺高興。」
徐老蔫卻撇嘴道:「快拉倒吧,那才能掙多少錢吶,萬一我點子寸,一苗參都沒瞅著,咋整?咱還是平分吧,除了我老兒子拿三股,剩下一股咱五個平分,咱們都沒這方面的經驗,也不懂咋抬參,如果能抬10苗參,咱五個也好算帳啊!」
王二利聞言點頭:「為了好算帳,這麼分也行。」
劉麗珍見老爺們談事挺磨嘰的,便拍板道:「那就這麼定了!」
眾人全部點頭應聲,劉大明轉過頭問道:「誒,二寧,萬業那邊的山裡能有多少棒槌?咱一人能掙50塊錢不?」
徐寧笑道:「50?最少都得掙100塊錢!」
徐老蔫瞪眼怒道:「你不跟我說能掙500麼?又他媽跟我耍心眼子!」
徐寧大笑:「哈哈哈,我說啥你信啥啊?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徐老蔫滿臉怒容的瞅著他,磨牙切齒道:「去!」
坐在炕沿的劉麗珍卻滿心疑問,因為徐寧前些天跟她說的是能掙五萬,現在咋變成500了?有點不對勁吧。
但往細了尋思,她老兒子成天耍嘴皮子,說是能掙五萬,也有可能是在逗她玩,目的是讓她別擔心……
故此劉麗珍就沒刨根問底,無論他們進山能否抬著棒槌,能掙多少錢、或是空手而歸,她都不會陰陽怪氣,因為老爺們跑這一趟是相當遭罪的,那深山裡悶熱潮濕,還有蚊蟲小咬,若不是為了掙錢,誰願意遭這個罪?
劉大明笑說:「姐夫,能掙100塊錢,你還嫌少啊?100塊錢可頂你倆月工資了。」
徐老蔫皺眉一尋思,為了掙倆月工資他起早貪黑連熬三個大夜,便說道:「那是不算少,誒呀,我是尋思這些天你姐嘩嘩往外邊掏錢,一整就掏個一百二百的,又是買瓷磚、又是打井啥的,都快給我整花眼了。」
劉麗珍聞言蹙眉說道:「你啥意思?嫌我花錢沖了唄?」
徐老蔫緊忙往回找補:「哪能啊,你花的錢不都是為了蓋房麼,我是說你老往外邊掏錢,我尋思咱家挺有錢呢。」
「你不就是這意思麼?不就是嫌我花錢沖了麼!行,徐老蔫,你是好樣的!誒媽呀,我可不像你啊,成天買好煙裝犢子,家裡的迎春、石林不夠你抽啊?你瞅柴大哥過來了,還買兩包牡丹裝犢子……」
「不是,珍吶,你對我肯定有誤會,那兩包牡丹是給張叔的……」
劉麗珍磨牙切齒指著他道:「你等家裡沒人的!」
徐老蔫聽到她的威脅,急的起身拍大腿:「誒呀媽呀,你可真能冤枉我啊!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啊!」
「哈哈哈……」屋內鬨堂大笑。
隨即,王二利起身放下茶缸子,道:「大哥,你好好享受,我們回去睡覺嘍。」
徐老蔫眼睛一僵,緊忙說道:「誒,老弟,我跟你住去。」
劉麗珍抬手抓住他肩膀,道:「你敢出這個門,那你就永遠別再想進來!」
當即徐老蔫麻爪了,劉大明笑說:「姐夫,你慢慢享受吧。」
待李福強等人都出屋後,徐寧轉過頭壞笑道:「爸,記著八年前那天晚間不?你跟我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咬咬牙挺過這一遭就平安無事了。」
「滾犢子!」
徐老蔫瞅著他幸災樂禍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是有劉麗珍拽著他胳膊,使他寸步難行。
待屋內只剩下老兩口之後,徐老蔫調轉腦袋瓜,雙眼直勾勾瞅著劉麗珍,說道:「珍吶,你可別被這小犢子挑撥離間吶。」
劉麗珍眯眼笑呵呵道:「我老兒子啥都沒說啊,來,你跟我說說啥叫我一百二百的往外掏……」
「誒呦!別掐,別整,老疼啦……」徐老蔫呲牙咧嘴的扭著身體,如果配上銅檫和大鼓、嗩吶興許更加形象立體。
欠登兒徐鳳竄進西屋,側身聽著徐老蔫鬼哭狼嚎,悽厲慘叫,將她逗的直拍炕沿,徐寧和關磊也是默聲狂笑,笑出了滿臉褶子……
夜色幽幽,風兒靜靜,蟲鳴過後,便是鳥叫。
窗外的家雀兒成群覓食,站在電線或是房檐上,嘰嘰喳喳的嘶鳴,攪擾了劉麗珍的好心情,而徐老蔫的心情更差,他頂著一雙熊貓眼,顯然昨晚沒咋睡覺,精神萎靡的坐在炕沿扒拉著旱菸盒。
他似乎想要下定決心、省吃儉用,只為往兜里存點零花錢,經過一夜思索,他依然認為老爺們兜里得揣點錢,然而他現在滿兜只有3塊5了,因為昨晚劉麗珍將他藏在鞋殼子和棚頂的70多塊錢都沒收了,可謂是給他來了個一網打盡!
悔不當初啊,你說好好的,他咋就那麼傻逼,說啥嘩嘩往外掏錢吶!那70多塊錢是他從年後到8月份辛辛苦苦攢的,積攢了大半年啊!這下可好,早飯都沒胃口吃了。
如今他只能靠著小癟犢子掙點零花錢了。
飯罷,徐寧進屋轉一圈,見徐老蔫趴在地櫃旁邊翻著菸酒,就沒主動和他搭話。
正當他要往外走時,徐老蔫卻悄默聲的竄過來,抓住他胳膊說道:「老兒砸,進山抬棒槌真能掙100塊錢啊?」
徐寧皺眉說:「爸,你咋這麼磨嘰呢。」
「誒呀,你就說能不能掙上!」
「你掙不上。」
徐老蔫心急了,瞪眼抓著他手,問道:「你不說我能掙100麼,咋又掙不上啦?」
「昨晚你當著我媽面兒說禿嚕嘴了,既然我媽知道了,哪怕你掙著錢了,不也得上交麼。」
徐老蔫憤恨的給了自個一嘴巴,悔恨道:「誒媽呀,我咋這麼嘴欠!……那你現在給我10塊錢唄。」
「你要錢幹啥啊?我媽不是給你留零花錢了麼。」
徐老蔫鬱悶道:「我尋思今個請你郭舅和張爺搓一頓,擱家裡拿菸酒倒是行,但買菜啥的不得用錢麼。」
這時,王二利快步走進屋,說道:「大哥,我都跟食堂訂好菜了,你拿幾瓶酒就行。」
徐老蔫見好事被兄弟攪黃了,黑著臉說道:「你可會辦事了!給菸酒拿著,趕緊走!」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奔出家門,王二利疑問:「你爸咋滴啦?」
「你把他好事攪黃了唄。」
王二利笑道:「昨晚他藏的錢被沒收了?」
「嗯吶。」
「哈哈哈……」
王二利大笑兩聲,便拎著菸酒兜子追逐大哥而去。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五天後。
現如今,兩棟新房已經沒有人幹活了,因為下屋的地基還沒幹透,而前院的地面已經鋪完了,前菜園子與前院之間的隔牆也砌完了。
徐寧不想將這垛牆砌太高,所以只砌了30公分左右的高度,其目的是為了防止黑土被雨水沖刷到前院鋪設的紅磚上。
剩下的活就是蓋下屋、搭棚子,往屋裡的牆上抹膩子,這膩子並不是乳膠漆,就是一層略微泛黃的泥,能夠防潮防發霉。
原本徐老蔫想糊報紙的,但建新房都花這麼多錢了,還差那點仨瓜倆棗?劉麗珍一拍炕沿就給徐龍撥了二百塊錢,讓他在市里買膩子粉,不過膩子粉是買來了,卻不能立刻抹牆面,因為王忠財等人正在磨地面,揚起的灰塵很大……
徐寧擱家閒著沒啥事就去拽柴火,或者和王忠財嘮會嗑,亦或找孟瘸子和張金寶。
當前他倆已經將組合櫃、立櫃和書櫃、書桌、大床等家具做了出來,只剩下能轉盤的大圓桌了,而張金寶現在製作的是榆木大門。
榆木門相當厚重,先用榫卯連接板材,再用刨子找平,之後還要刷上五六遍桐油……
這日午後,徐寧和孟紫煙從犄角旮旯出來時擦了擦嘴,將她送到家門口,正在幹活的孟瘸子抬頭問道:「二寧,你啥時候出門啊?」
徐寧淡定說道:「咋著都得過完節啊,咋啦,孟叔。」
孟瘸子說:「你寶哥說大後天安完大門,他得回趟家,把他媳婦和孩子接過來住兩天。」
「啊,那我送他去唄。」
孟瘸子笑道:「成,待會我告訴他一聲。」
「不用,我現在跟他說一聲,反正待會得過去吃飯,咱一塊走。」
說罷,徐寧朝著關磊家走去,張金寶正在往榆木門上釘銅釘,他的倆徒弟和孟銀河在一旁推著刨子。
「寶哥,你大後天啥時候回街里啊?我正好沒啥事,開車送你。」
「行啊!開車方便,咱頭午安裝大門,午後就去唄,下晚回來正好能趕上晚間飯。」
「妥!」
今天是8月7日,立秋。
晚間吃的豬肉韭菜餡餃子,熱菜有魚鱗茄子、炸茄盒和紅燒肉,在慶安有抓秋膘一說,這天吃的肉越多,就意味著秋冬兩季能有個強壯身體,彌補夏季流失的元氣。
其實現在才是最熱的時候,晌午氣溫已經達到了30°左右,晚間氣溫比較涼爽19°左右,但有時候也熱的人發慌,必須得開窗睡覺。
1984年8月10日,農曆七月十四。
宜:結婚、出行、動土、安門、上樑……
忌:開業、作灶、造橋……
早晨,眾人在老徐家吃完飯,便登車匆匆趕往關磊家,將四扇門和門框搬到車上後,老張開車拉著於開河等人前往了新房。
兩對榆木門的尺寸是相同的,所以眾人分成了兩幫,一幫給老徐家安門,一幫給老王家安門。
即將到吉時,於開河扯嗓子喊了兩聲,隨即徐寧和王虎等人點燃鞭炮,一股濃煙升騰而起,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雲霄。
隨後眾人安裝門框、將拴著繩子的一扇門立起來,對準合頁安裝好……
這個過程看似很簡單,其實很麻煩,因為老榆木特別沉,稍微不注意就栽歪了,控制不好方向。
不到10點鐘,兩扇大門就安裝好了,劉麗珍瞅著如此氣派的大門,心情相當不錯。
徐鳳嘰嘰喳喳的拍手叫好,劉麗珍居然沒感覺到心煩,只覺得徐鳳說出的話很中聽!
晌午,眾人喝了頓大酒,徐寧只喝了半杯,他就和張金寶開著老張的車去往了街里。
張金寶家並不在街里,而是在街里周邊的村,進入村里,他指著前方掛著彩燈的人家,說道:「這家人是做夫妻生意的,我們村有挺多人都去過……我家就擱旁邊,可他媽煩人了。」
徐寧板著臉說道:「那我建議你換個房子,要不然影響孩子。」
「嗯吶,我之前就有換房子的打算,這不是一直忙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