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襟袍立身成高樓
白少流笑嘻嘻的說:「我買了一個大院子還有一座小山,你就不用天天困在馬廄里了,我準備在院子裡給你專門安排個地方住,你可以自己天天到山上放驢。這是不是好消息?」
白毛嗷嗷叫了兩聲,腦海里傳來的是一陣歡呼:「真是好消息,我們什麼時候走?天天困在這裡簡直煩死人了!」自從小白見到白毛以來,還從來沒有看它這麼高興過。可憐一代宗師七葉被困驢身三世,如今這麼一點小小的自由也讓它心喜不已。
小白拍了拍驢背道:「今天就可以帶你走,不過那個院子裡的驢廄得過幾天才能安排好,總不能把你就放在山上,還是等幾天吧?」
白毛直搖頭,搖的驢鬃直甩:「不不不,今天就走,在山上過幾天也沒關係,我要親自設計我的房間。」
白少流:「不是房間是驢廄,不過你可以給我提意見,儘量給你設計的漂亮點,請問是設計一頭驢的驢廄還是兩頭驢的驢廄?」
白毛不解的問:「為什麼還要兩頭驢的驢廄?」
白少流壞壞的笑:「不要忘了,劉佩風在馬場裡還養了一頭小母驢呀,要不要一起接走?」
白毛前蹄一軟,一低頭衝著小白就撞了過來,白少流一閃身躲過道:「不是為你,是為了取驢血方便,你也不希望我總放你一頭驢的血吧?」
白毛一搖頭:「就放我一個人的血好了,你都快放了半年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少流:「既然這樣的話現在就跟我走吧,其實我也早盼著這一天了,以前是沒條件接你走,現在有條件了還是希望時刻能聽到你的指點。」
問馬場要了輛專用運輸車,準備把白毛拉到郊區的木材加工廠去,工作人員很奇怪的問:「白總,您這匹馬養了這麼長時間,現在要往哪裡拉呀?我們馬場有什麼照顧的不好嗎?」
白少流開玩笑道:「你們養的很好,長肥了,宰了吃五香驢肉。」
工作人員也笑:「這頭驢做五香驢肉,肉比金子還貴呀!」然後就聽見白毛一聲鬱悶的怒吼。
到了龍塘鎮郊,小白領著白毛走進了那家木材加工廠,已經有工人在裝修大院裡的房間。為了掩人耳目這個大院分成前後三進,最前面靠路邊的門臉是一家木器加工廠,辦了營業執照也掛了招牌)——八寶珍饈坊。後面一進是個院子,左右有很多房間,都設立成修行靜室,其中有一間比較大的設計成講堂。
後院是堆放木材廠的原材料所用,其實也是個掩護,各式各樣的木方堆起一人多高看似沒有規律的隨意堆放,卻布成了一個簡單的陣法,一般人走進去繞兩圈就會轉回來,很難穿過這一堆木材找到後院的大門。這個陣法是小白自己布的,他向風先生學易理,又聽過顧影講數術,多少也明白一點皮毛,試著布了這麼一個陣式,沒想到還有些用處。
他想在白毛面前顯顯能耐,因為這不是白毛教他的是他自己琢磨的,所以穿過後院的時候故意走在驢後面。不料白毛溜溜達達的繞過幾座木方就出了後院上山了,小白在後面有些失望的問道:「你怎麼沒迷路?」
白毛好奇的問:「迷什麼路,不就是幾堆木頭嗎?」
白少流:「我可是布了陣式的。」
白毛點點頭:「對,我發現了那好像確實是一個陣式,不過你只布了迷蹤形制,卻沒有法陣與護陣,所以沒太注意。一般的小毛賊可能過不來吧,但我什麼沒見過?」
白少流:「行,還是你行!」
兩人來到後院的山中,白毛讚嘆道:「這真是個好地方——咦,山中似乎被法力煉化過,不會是你乾的吧?」
白少流:「不是我,是教廷的幾個人,合力在這裡發出一個『神之審判』的大法術,我差點都沒命了,這件事我對你說過……那幾個人現在也都成死鬼了。」
白毛點頭道:「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法術確實不錯,以後你要建造真正的道場洞天,可以抓幾個西方魔法高手來,讓他們專門施法淨化各處樞紐地氣。」
白少流苦笑:「你這個想法很有創意,但還是以後再說吧。建造真正的道場洞天?這個地方不行嗎?」
白毛左右環顧:「地方是不錯,可是離洞天福地的標準還差點,至於現在嘛好好收拾一番勉強可以做為修行之地。……對了,你不是說前面開木材加工廠嗎,我進門的時候怎麼看見的是八寶珍饈坊的牌子?還以為你要開飯店呢。」
白少流:「是木器加工廠不是木材加工廠,這裡只生產一種產品,叫八寶珍饈盒,你等等,我把樣品拿給你看。」
小白轉身跑回大院,拿了一個精巧的漆木提籃食盒回來,食盒一共有四層,每一層都可以抽出來,順著豎豎向的滑槽推上去,最上層的蓋子打開,就變成了一個四片花瓣圍著花心狀的小桌,花瓣還可以繞著花心旋轉,真的是精巧無比。白毛瞄了一眼道:「這種八寶珍饈盒是志虛國古代的東西了,近代已經失傳,沒想到你還弄了個樣品回來。」
白少流:「連圖紙我都拿到了,正在準備申請專利,專利所有權我和知味樓一家一半,等申請下來之後就開始生產。」
白毛突然有了怒意:「知味樓?」
白少流:「就是知味樓,那是崑崙盟主梅野石的產業,現在交給一個叫陳雁的人在經營,我知道你和梅先生有過節,我也不好說什麼,但你也別沖一個食盒生氣呀?」
白毛冷哼一聲,又看了看食盒道:「不如把四層改成五層,這樣展成小桌就成五瓣薔薇狀,看上去更漂亮。」
白少流:「好主意好主意,我下午就要他們重新改設計。」
白毛皺著驢腦門道:「這可不是一般的木匠能做出來的,有些工藝需要特別的手工。」
白少流得意的一笑:「告訴你吧,黑龍幫八大金剛之一酒金剛司徒酒原來就是個木匠,而且祖上很多代都是木匠,家傳的手藝非常好。他現在從我學修行,第一個學會了御物之法,我打算把前面木器坊交給他,讓他帶幾個徒弟專門做八寶珍饈盒。」
白毛還是一腦門的問題:「可這樣你多少天才能做一個食盒?一個食盒又能賣多少錢?這種東西又能賣給誰呀?」
白少流:「我沒打算大規模生產,一個月能做幾個就夠了,足以滿足這個基地的開支。……至於這種東西我拿給顧影看過,洛先生也看過,它可不能當普通的食盒賣,而是一種高檔的仿古工藝品。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有錢花不出去的主,很喜歡收藏這種東西當作一種品味,既然有大頭我何苦不賺這筆錢呢?」
白毛:「你打算賣多少錢一個?」
白少流:「一千。」
白毛:「太便宜了吧?」
白少流:「一千吉利元,不是一千志虛元,也就是一萬多志虛元。」
白毛突然笑了:「既然如此,你還不如賣的更貴點,三千得了。」
白少流笑:「你比我更黑,乾脆改名叫黑毛得了。」
白毛也笑:「不要忘了我身上只有肩膀上和耳朵尖的毛是白的,其它地方還都是黑的。……對了,你是怎麼想起來這個買賣的?」
白少流:「看了一份報告想起來的,據說av群島在志虛國銷售十幾萬台電視,其利潤就超過志虛國很多家電企業銷售上千萬台電視。」
白毛又仔細想了想,像是在考慮什麼問題,過了很久才說道:「如果這樣的話,你恐怕還需要做一些工作,才能把你生產的這種東西順理成章的賣出去,甚至讓大家搶著喊著要買,還能賣出一個他們認為值得的高價。你既然認識洛水寒,為什麼不好好利用一下這層關係呢?不需要他給你錢,只需要讓他幫忙創造一個機會。」
白少流眼神一亮:「多謝提醒,我突然有了個主意!」
白毛:「什麼主意?」
白少流:「下個月在烏由將要舉行一場東方工藝精品國際拍賣會,參加的都是各國的貴族名流,我去找洛兮商量商量,互相配合演一台好戲。」
白毛接著說:「你想辦法送這個食盒去拍賣,然後讓洛兮競高價買回來,在拍賣會展示吸引眾人注意,回頭你再把錢還給洛兮就是了,大不了掏個中間費。」
白少流:「我就是這麼想的,我一說你就明白了,沒想到你不僅懂修行而且是個生意精啊?」
白毛:「如果圖謀天下也是一筆大買賣的話,那我還真可能會做生意。」
一人一驢登上坐懷丘,首先開始聊起了生意經,聊了一會才又繼續談起此處道場如何修建。這個地方非常好,左右有山樑擋住,正對著一片山壁,山壁正中有個凹陷的石龕。中間正好有一片空地,而且不久前被「神之審判」法術清理的乾乾淨淨。
石龕面對著的下方有一片圓形的廣場,枯枝雜草已不見蹤跡,地上的土石就像被修整過一般十分平整潔淨,好像被打碎成極細微的顆粒再重新凝結成一體,那一片山壁也是如此。這樣一來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匯聚精微靈氣之所,聚攏在山勢的中樞。白毛仔細查看了地勢告訴小白應該如何布置——
首先此地要設兩重法陣,其一是掩人耳目,不要使演法試法時的聲音與光芒為外界查覺,其二是阻擋進入,讓其它人走到這裡時不自覺就繞道而行,不會進入這片地方也不會發現此處所在。前後開兩個入口,其一就是木材廠後院門,其二是山中秘室的另一個出口。
山腹中有一間秘室,秘室前後分別有一條秘道通到石龕與後山出口,這隻有白少流本人才能夠出入。那麼秘道要用法術布置,要讓人看不出來,不破了法術也打不開。而且山中那一片地方雖然經過神之審判的淨化,但缺少生發之氣,需要重新凝聚地氣,這本來是最難的,可現在因為小白有了潤物枝而變成了最容易的工作。
說干就干,在白毛的指點下,小白登上了坐懷丘峰頂,以潤物枝指天凝聚全身法力,就覺得這根樹枝活了,能感覺到周圍方圓幾十里內天地山川的靈機脈動,在葉片上凝結成幾滴小小的露珠。御器之時身心與法器一起,小白也被一股靈機脈動的氣息包圍,他想揮灑樹枝,可這輕飄飄的一根樹枝竟然揮不動!
當下安定心神相合於天地之間,身心內外漸顯光明,忘形之際施法揮出,幾滴露珠化作飛霧落在坐懷丘山中。山還是這座山,神識中的感覺卻變了,在此山中靜坐,就像當日被風君子手揮樹枝輕輕拂過一樣,一片清爽怡然。施法完畢躍下峰頂,白毛問道:「你怎麼用了一個多時辰?」
白少流:「真慚愧,我竟然揮不動樹枝,足足凝聚法力一個時辰才搞定。」
白毛:「哪有你這麼幹的?你一次凝聚的山川靈機範圍太大,以你的修為還不能控制。範圍小一點,多來幾次也是行的,潤物枝這種法器很是奇妙,但是你的心念過大就可能揮不動這樹枝。所以運用之時要懂得自己控制,不在乎發出的妙用多麼深廣,而要控制在揮灑自如之間,像你剛才那樣自己試法還行,如果與人鬥法就不可以了。以後多練習吧!」
白少流點頭道:「多謝指點,其實剛才我就想試試我的極限。」
白毛笑:「這也是一種鍛鍊方式,比如你舉重的時候可以儘量強化極限,但等到你搬東西上樓,如果力量夠大可以一次把所有的東西都扛上去,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就不要勉強,分批運上樓更省事。鍛鍊時講究,做事時方便,潤物枝的妙用可以如此習練。」
白毛與小白又談起了修行,這一談又是很長時間,天漸漸黑了,今天他們就打算在山中過夜。他們從來沒有聊過這麼長時間,白毛興致很高,對小白講了很多話。月亮升上來的時候,小白想起一件事突然問道:「白毛,你實話告訴我,想當年你和海天谷掌門於蒼梧有仇嗎?」
白毛:「於蒼梧?我和他無冤無仇。……如果真有什麼過節的話,就是在二十年前的宗門大會上我勝了他奪得天下第一的稱號。」
白少流搖頭:「恐怕不是這個過節,我聽說在忘情宮大會上於蒼梧完敗給風君子,可是他並不恨風君子卻恨你。」
白毛:「那我就不明白了,不過想想也有可能,如今崑崙修行界罵我的人肯定很多。你怎麼突然有此問?」
白少流:「我告訴你一些事情吧,今天我認識了一名海天谷弟子王波襤,他是於蒼梧派來監視我的,據說於蒼梧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對你很不放心。」
白毛怒道:「管好自己的門人吧,我都成一頭驢了,還想找麻煩?」
白少流:「你先別著急發火,那王波襤不是壞人,最近烏由發生了很多事,我都沒來得及一一告訴你,今天終於有機會和你說一說,看看你是怎麼想的?」
白少流終於找到機會與白毛詳談,將齊仙嶺上海恩特被殺一事的前前後後都告訴了白毛,說完之後他也不著急,靜靜的坐在那裡等著白毛分析,他知道白毛一定會說出自己的看法來。白毛與風君子有過節,甚至有殺身三世成驢之仇,可此時一樣會幫小白分析風君子的處境,因為它憋不住會說出來。就像一個關在監獄裡很多年的下棋高手,突然有人給了他一盤棋局,他肯定會忍不住要動手切磋一番。
「王波襤看見的那兩個人可能都是兇手。」這是白毛說的第一句話,它是這樣解釋的——
有修行人持劍上山,海恩特被殺之後又有一個西方人下山,說明海恩特與人格鬥的時候兩人都在附近。如果這兩人不是一夥的,海恩特死後很可能會繼續動手,而不會無聲無息的離開。至於是崑崙修行人幫那個西方人,還是西方人幫崑崙修行人殺海恩特,都有可能。
「崑崙修行人中有內奸?」小白問道。
白毛笑了:「也不能如此確定,畢竟死的人是教廷神官,你猜教廷中人有內奸也行,具體怎麼回事還要看結果,結果對誰有利對誰最不利?」
白少流:「當然是對風先生最不利,很多人想報仇,矛頭都指向風先生。」
白毛:「這就對了,有人故意安排了這件事,就是想結仇,然後再引人去報仇。你認為誰會去報仇呢?」
白少流:「當然是維納家族的人,那個阿狄羅敵意很深。」
白毛搖了搖頭:「他不行,教廷不想挑起正面衝突,卻把衝突矛頭都指向風君子這個人,想把越來越多的人卷進來。……你再想想,什麼人殺風君子最合適?教廷不是驅逐了那個女騎士嗎?」
白少流:「你說阿芙忒娜?我在風先生家見過她,你知道我有他心通的,能感覺出來維納小姐不想殺風先生。」
白毛眯起了驢眼:「都被逼成了這樣還不出手?這女人莫非與他有私情?……不要著急,阿芙忒娜遲早會對風君子出手的,局面已成,她不動手也得動手。」
白少流:「我沒聽明白!」
白毛:「假如我來設這個局肯定還有後手,阿芙忒娜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願意去殺風君子,那沒關係,再製造一點事情,比如海恩特被殺。阿芙忒娜不相信風君子是兇手也沒關係,再加點事情。」
白少流:「什麼事情?」
白毛:「海恩特的老婆不是要找風君子報仇嗎?讓她也死,兇手仍然可能是風君子,這還不夠再來點,如果阿狄羅也出事了,還是風君子有嫌疑的話,那麼阿芙忒娜無論如何要出手了。俗話說三人成虎,到時候她還不相信風君子是兇手是不可能的,就算人不是風君子殺的,這些事也都是因風君子而起,不殺了他就無法結束這一場惡夢。」
白少流:「這個想法太狠毒了!」
白毛:「不是我的想法狠毒,而事情就是如此,否則海恩特又如何會死的不明不白?」
白少流:「花這麼大的代價就為了對付一個風先生,值得嗎?」
白毛:「當然值得,我如果是教皇也會這麼做的,並不是因為我和他有仇。」
白少流:「你如果是教皇?這個想法很有意思,說說看!」
白毛得意洋洋的一笑:「小子,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好好聽著吧……」
既然不想起全面衝突,又想對付崑崙修行人,只能從一場看似與教廷無關的局部衝突開始。選擇風君子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崑崙修行人輩份最高的大宗師,也是傳說中的在世仙人,當今默認的天下第一高手,崑崙盟主梅野石背後最強的支持力量。如果連這個人也能消滅,就說明其它力量也可以分別消滅,從制高點一步一步瓦解對抗力量,直到對方無法對抗。
用志虛國的俗話來說,這叫「敲山頭」,從最高的那個山頭一座一座的占領,成功完成第一步最重要。
敲山頭這種策略是試探性的,有兩個要點。第一是要限制事件的範圍,讓風君子與維納家族的衝突看似與其它人無關,不是教廷與崑崙修行界之間的事,沒有大規模衝突的可能。對因為私人關係卷進去的人進行分別剿滅,直到把這個山頭敲掉。第二是這個山頭的戰略價值要足夠大,拿下這個山頭就意味著占了絕對的局部優勢。
從崑崙修行界的角度,對抗敲山頭這種戰略的最佳策略,反過來叫作「張網收兔子」,這也是志虛國的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