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抽絲剝繭
看著這位至死仍不知名的主將決絕地死在眼前,趙孝騫的心情很低落。
如此勇絕的漢子,應該死在抗擊外敵的沙場上。
國人的內鬥,永遠是行家中的行家,實在是因為大家對「利弊」的認識太清醒了。
開疆拓土風險大,內鬥沒風險是吧?
趙孝騫突然對朝堂產生了一股深深的厭惡。
他不知道是誰非要將他置之死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擋了什麼人的路,
觸碰了誰的利益。
但這種你死我活的內鬥,是擺在明面上的。
大宋多少人才,本該揚名天下,為國報效,卻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內鬥里。
有意思嗎?
也許有意思吧,站在私人利益的角度,或許趙孝騫真的觸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而且觸碰得很嚴重,不然別人不會這麼三番五次要弄死他。
可是趙孝騫真的沒想過給自己謀取什麼私利,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是阻止歷史的發生,改變自己和家人未來的命運。
如此而已,可旁人偏偏不信,總覺得死了的趙孝騫才符合他的利益。
主將倒在他面前,脖子上的鮮血已流緩了許多,地上一片刺眼的殷紅,
血已緩慢地流到趙孝騫的鞋底下。
趙孝騫表情平靜,無悲無喜。
他不會為一個要殺他的陌生人而產生任何情緒波動,只覺得有點惋惜。
而剩下的十幾名敵人,表情木然地被龍衛營將士圍住,趙孝騫看著他們的眼睛。
不出所料,跟上次峽谷拿獲的五名賊人一樣,他們的眼神麻木,空洞,
毫無生機,像一群被控制了思想的行屍走肉。
從他們的身上,大約是得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
「郡公,這十幾個活口如何處置?」魏節湊上來問道。
趙孝騫有些意興闌珊,懶懶地揮了揮手:「皇城司按流程走吧,拿回汴京,關進冰井務,讓劉單試試手段。」
魏節嘆道:「老劉又該瘋了——·
趙孝騫轉身環視仍瀰漫著硝煙味的戰場,戰場上躺滿了屍首,有敵人的,也有皇城司的。
遠處的山巒傳來陣陣悽厲的烏鴉鳴叫,叢林裡一片死寂,那經久不散的殺氣仍令山林里的動物們若寒蟬。
「皇城司派員,在相州城內查一查,看看有沒有線索,其餘的人隨我回汴京吧。」趙孝騫吩咐過後,便騎上了馬兒。
不知想起什麼,趙孝騫突然勒住韁繩,盯著地上那名自的主將,道:
「厚葬此人,縱然為敵,也值得敬重。」
「是條漢子,可惜了—」
打掃善後,封山搜城。
作為特務機構,哪怕不太可能發現什麼新線索,該走的程序一定要走。
皇城司所屬在相州城停留了數日,趙孝騫留下了一批人繼續駐紮查探,
他則領著剩下的皇城司所屬和龍衛營將士回汴京。
這次全殲千餘敵人,收穫不小,但幕後指使的人還是沒有任何線索,那人的性格非常謹慎,凡事先把自己保護好,絕不暴露任何蛛絲馬跡,這一點,趙孝騫都忍不住想給他寫個「服」字。
有這本事你上前線當將軍呀,有此謀略,打幾個勝仗很難嗎?榮華富貴很難嗎?非要窩裡鬥才開心?
如此執著地弄死他,一次又一次,趙孝騫真的懷疑這可能跟利益無關,
難道自己穿越前,身體的前任刨了他家的祖墳?
不然哪來如此大的仇恨。
從相州回汴京,急行軍的話,通常兩日可至。
但趙孝騫並不著急,路上一批又一批的斥候派出去,防的就是那個藏在幕後的指使人在他回程的路上給他冷不丁來個致命一擊。
路上紮營時,趙孝騫也與魏節交流了一番。
如果把當初暗巷利箭刺殺那一次也算上的話,趙孝騫總共遭遇三次刺殺了。
縱然毫無線索,但有些共同點是可以總結的。
首先是幕後的指使人性格非常謹慎,不論事成事敗,絕不留下任何痕跡和線索,參與刺殺的人,或者與他稍有牽扯的人,都會被他滅口。
那麼就說明此人應該是個熟人,至少是趙孝騫認識的人,否則不至於在掩藏行跡上花費這麼大的精力。
其次,此人能動用的死士不少,談不上忠心耿耿,但一定用了某種手段控制,能讓他們寧死也不透露半點訊息。
那麼就說明此人應該有權有勢,沒有權勢的人根本不可能拳養如此多的死士。
其三,趙孝騫遇到的三次刺殺,每次都是精心策劃,無論時機還是地點,甚至心理上的算計,都被拿捏得恰到好處,前兩次趙孝騫真的差點被弄死。
如此精妙的策划算計,靠一個人的才智是很難辦到的。
那麼就說明此人絕不是獨自決斷,他的摩下應該有一批才智不凡的軍師幕僚,三次刺殺都是眾人一同策劃的結果。
其四,趙孝騫每次的出行,路徑,時間,都被人提前掌握,此人才有充足的時間從容布局伏擊。
那麼就說明此人不僅有軍師幕僚和死土,他還有一套獨屬於自己的情報系統,有可能這個情報系統已經滲透到了朝堂和軍隊裡,甚至—-皇城司里也可能有他的眼線。
與魏節這番剖析下來,趙孝騫發現這個未曾謀面的敵人似乎很強大。
更令他不解的是,這人都如此強大了,自己究竟什麼地方觸碰了他的利益,非要弄死他不可。
以此人的能力和權勢,趙孝騫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此人都能輕易得到,
幹嘛非揪著他不放?
光線昏暗的帥帳內,趙孝騫和魏節分析了許久,對嫌疑人的範圍倒是縮小了一些,但有些疑問卻仍無法解釋。
「下官以為,此人必是汴京城的權勢人物,如果是朝臣的話,至少是三品以上的重臣,如此,皇城司接下來查緝的範圍就小多了—」
趙孝騫的思緒卻飄到了另一個方向,摸著光潔的下巴沉吟不已。
『我倒是覺得,咱們的方向錯了———·
魏節一驚:「哦?下官願聞郡公高見。」
趙孝騫皺眉:「我總感覺他要弄死我,跟利益的干係不大—-我得到的東西,無論官爵還是錢財,以他的能力應該能輕易得到,何必非要置我於死地?」
「要知道,他的勢力已經暴露在官家的眼皮底下了,這可是犯了官家的大忌,一旦被揪出來,絕對是抄滅九族的大罪,冒這麼大的風險弄死我,如果說是為了利益,未免太不值了。」
魏節愣了,仔細一想,好像挺有道理,若純粹為了利益,委實得不償失。
趙孝騫眉頭緊鎖,沉吟道:「如果換個方向,不牽扯利益的話,他還有什麼理由弄死我?」
良久,趙孝騫猛地一拍大腿:「特麼的,我想到了!」
魏節精神一振,興奮地道:「郡公有何高見?」
趙孝騫突然咬緊了牙,露出憤恨之色:「一定是我那不爭氣的活爹,不知多少年前在外面生了私生子,如今他長大了,要弄死我,就是為了要見光,我死了,王府的繼承人就只剩他了!」
魏節目瞪口呆。
「是不是很有道理?」趙孝騫問道:「你看,這事兒跟利益沒多大關係吧?他要的是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我那活爹對他出身的認同,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