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又勇又慫
大宋的官僚機構十分臃腫,縱是經過元豐改制後稍微精簡了一些,但情況只是略有改善,不能治本。
機構臃腫,代表著人浮於事,辦事效率奇差,一樁簡單的公務往往要拖上很多天。
但趙孝騫沒想到,在查辦蘇軾這件事上,三司居然做到了雷厲風行。
今日上午朝會做的決定,下午就辦了。
章懷想弄死蘇軾的心,都不假掩飾了麼?
趙孝騫急了,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好不容易說服了趙煦,若蘇軾進了刑部,
事情就不好辦了。
等不到趙孝騫救人,蘇軾這把老骨頭也經不起刑部的折騰,沒等趙孝騫帶人衝進刑部大獄,蘇軾就已缺胳膊斷腿,就算救出來了,江湖送他個雅號「天殘地缺大文豪」,恐怕也不是那麼好聽吧。
上了馬車,趙孝騫吩咐朝蘇府趕去。
坐在馬車裡,趙孝騫的心情漸漸安定下來。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他調派了一隊王府禁軍去蘇府,本來是防備有人刺殺蘇氏兄弟,今日刑部拿問蘇軾,蘇府門口的禁軍總算能派上用場,至少能擋一時,給趙孝騫爭取時間。
想到這裡,趙孝騫忍不住給自己點個讚,
真是個小機靈鬼喲!
馬車很快趕到蘇府,車還未停下,便聽陳守語氣急促地道:「世子,蘇府門外有人群聚集,外面很混亂。」
趙孝騫臉色沉了下來,冷冷道:「開道,禁軍衝進去!」
得了命令,陳守自然不會客氣,當即下令貼身保護趙孝騫的數十名禁軍撥開圍觀的人群,衝到蘇府門前。
趙孝騫下了馬車,赫然看到蘇府門外一片紛亂。
昨日派來守衛蘇府的一隊禁軍拔刀出鞘,正與一群穿著皂衣的差役對峙。
地上躺著幾名皂衣傷者,正在滿地打滾,痛苦哭嚎。
顯然兩撥人馬已經動上手了。
從結果上看,王府禁軍終歸還是武力不凡,倒地的都是刑部差役。
而那群皂衣差役的後面,正站著一位紫袍官員,臉色鐵青地瞪著王府禁軍。
趙孝騫一眼掃去,不由笑了。
又是老熟人,刑部侍郎邢恕。
章懷到底給了這貨什麼好處,搞得像老舔狗似的,只要跟章懷有關的事,哪兒哪兒都有他。
你舔個絕色女神我都當你一片痴情,舔個章懷那老匹夫算怎麼回事?
雙方正劍拔弩張,陳守卻領著禁軍兄弟不客氣地撥開圍觀的百姓,中間空出一條道來。
趙孝騫負手緩行,不慌不忙地走到蘇府門前。
邢恕見趙孝騫突然到來,臉色不由一白,曾經數次衝突,被趙孝騫支配的恐懼頓時浮上心頭,氣勢立馬矮了一截。
與刑部差役對峙的那隊禁軍卻收刀入鞘,紛紛朝趙孝騫行禮。
趙孝騫沒搭理邢恕,而是朝那隊禁軍點頭笑道:「幹得不錯,回頭去王府帳房每人支十兩賞錢,兄弟們拿去吃酒。」
禁軍歡呼一聲,紛紛感激涕零地朝他道謝。
趙孝騫迅速警了一眼蘇府大門,見大門緊閉,裡面的門縫隱隱有腳步走動,
不由微微一笑,目光隨即望向邢恕。
未語先嘆息,趙孝騫含笑道:「邢侍郎,咱倆真是有緣,啥事兒都能碰到你,你都快成NPC了,每次見到你,都有一種跑到你面前簽到領任務的衝動——...
邢恕不懂什麼NPC,但他肯定這不是什麼好話,臉色鐵青地瞪著趙孝騫。
「趙郡公,官家下旨三司查辦蘇軾案,我奉旨行事,今日拿問蘇軾過堂,還望郡公莫阻攔下官公務。」
趙孝騫笑道:「邢侍郎,咱倆老熟人了,別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先敘敘舊不行嗎?」
「不行,下官公務在身,恕不敘舊。煩請郡公令貴屬讓開,我等要入蘇府拿人。」邢恕語氣生硬地道。
趙孝騫的笑容漸漸斂了起來,眼神變得銳利且富有攻擊性,盯著邢恕的眼晴道:「既然你非要公事公辦,那莪就不客氣了。」
「經皇城司查緝,蘇軾案另有隱情,朝中御史台有官員行不法,案情有諸多可疑之處,我大宋執法不枉不縱,刑部若要拿問蘇軾,先等我皇城司把案子查清楚了,再移交刑部。」
邢恕呆片刻,不由大怒:「趙郡公,你過分了!你這分明是袒護蘇軾,阻撓刑部執法!官家的旨意你也敢違抗麼?
?
趙孝騫冷冷道:「皇城司直屬官家,不聽政事堂和樞密院調遣,此案隱情我自會向官家陳述,你可以帶著你的人回去了。」
邢恕以往見了趙孝騫都有點慫,畢竟趙孝騫是連章懷都忌憚三分的存在,但今日卻支棱起來了。
今時不同往日,今日的邢恕可是奉旨行事,有官家聖旨護身,他篤定趙孝騫不敢拿他怎樣。
「皇城司要查,自己去查,但蘇軾今日必須過刑部正堂,趙郡公若敢妄動,
抗旨不遵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邢恕色厲內荏道。
趙孝騫噗一聲笑了:「邢侍郎,我真應該準備一面鏡子,讓你看看你現在的嘴臉—————-你是怎麼做到又勇又慫的?」
邢怒大怒,看著周圍的圍觀百姓竊竊議論,神色各異地盯著他,邢恕愈發覺得老臉掛不住。
狠狠一咬牙,邢恕正要下令差役衝進蘇府,卻聽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回頭卻見魏節正領著近百名皇城司屬下趕來,到了蘇府門前,屬下將圍觀的百姓趕來,然後一言不發地將邢恕和刑部差役們圍了起來,一個個眼神不善地盯著他們。
刑部差役們頓時慌亂起來,有的人不自覺便將手裡的刀扔了,還有的人甚至立馬乖巧地雙手抱頭蹲下,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也不知這貨干刑部差役以前是什麼職業。
邢恕快崩潰了。
又一次!
又一次被打臉!
這趙孝騫都成他的克星了,每次與他衝突都被瘋狂碾壓,我特麼是堂堂刑部侍郎啊,臉都快被你壓成通天大道了!
是繼續忍受,還是奮力反抗?
邢恕猶豫了,明明肺都快氣炸了,可理智告訴他,你先別炸-—」?
沉默片刻後,魏節抱拳道:「皇城司奉郡公之命,接手蘇軾案。」
趙孝騫朝邢恕揚了揚下巴,嗔道:「沒禮貌!沒見邢侍郎在這兒嗎?子瞻先生不愧是當世文豪,犯了案都有人搶著要。」
魏節警了邢恕一眼,語氣陰森地道:「邢侍郎欲從我皇城司手裡搶人?」
邢恕也冷著臉道:「本官奉旨拿人,皇城司再大,大得過官家?」
「郡公說了,蘇軾案皇城司接手,官家那裡自有郡公去交代。」
「本官只認官家旨意!」
趙孝騫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道:「邢侍郎,打嘴仗這種事,恕我不奉陪,
太沒意思了。」
「這樣吧,我現在進蘇府,與蘇氏兄弟飲宴作樂,你若自問頭鐵,不妨率人衝進來拿下蘇軾,醜話說前面,後果我不負責,你自己掂量。」
說著趙孝騫又道:「老魏,陳守,帶你們的人讓開,邢侍郎若想入內,不准阻攔,今日便稱量一下邢侍郎究竟有多大的膽魄,說不定是位蒙塵斂芒的英雄好漢呢。」
最後趙孝騫敲了敲蘇府的門。
蘇府的側門哎呀一聲開了一道縫,趙孝騫邁了一步,突然回頭,朝邢恕笑道:「邢侍郎,裡面有酒有菜,有鼓吹有美人,我在裡面等你。」
趙孝騫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而魏節和陳守也帶人讓出了蘇府的門口。
魏節甚至朝邢恕森然一笑,抬手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滿滿的惡意都快溢出來了。
邢怒雙自赤紅盯著蘇府緊閉的大門,牙關都快咬碎了。
良久,邢恕揚手叫來一名差役,沉聲道:「速去御史台和大理寺,將這裡的事告訴他們,今日刑部拿不了人,若是三司同來,趙孝騫攔不住!」
「還有,速去政事堂,稟報章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