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翌日,清晨。
二十幾名清潔工拿著拖把,清理著滿目瘡的駱克道,店鋪東家帶著小工,
自行加入打掃行列。
「撲你阿母,整日血拼曬馬,正事不干,該死的古惑仔。」
「靠,連我店鋪的捲簾門都要砍兩刀,吃飽閒的。」
「阿sir們不做事耶,稅金都餵狗了。」幾名店鋪老闆提著水桶,大聲抱怨。
要趕在九點前把街道打理乾淨,不然會影響白天的生意。
近幾年港島的曬馬事件已經變少,但市民的接受度越來越低,每次曬馬都有大量投訴到警隊。
幸好,市場繁榮,經濟發展快,一天不做生意,餓不到老闆們的肚皮。
否則老闆們都要抄刀,把古惑仔斬死,自己辦一間社團。
「嘩啦。」
這時一名清潔工把污水沖向井蓋,竟在水泥公路上,衝出幾塊細碎的血肉。
腥臭味在井底反湧上來,薰得他捏鼻作嘔,面色噁心的罵道:「干你娘,大馬路上剁豬肉啊,剁的這麼細碎。」
店鋪東家站在門口,冷笑著道:「有衰仔去見閻王爺了,死的真是悽慘。」
正常砍人,地上的血跡都是飛濺狀,偶爾有成攤成塊的,都兆示著有人凶多吉少。
像井蓋旁的血肉,已經不是砍人,是把人踩在腳底剁了!
昨晚,曬馬的兩個字頭,一個是東主們的老熟人,灣仔之虎陳耀興,好多店鋪老闆都在他的檔口賭馬,打牌,找小姐。
一個是灣仔新人,但名氣不小,都有人收到風聲,叉著腰,叼著煙,吹水道:「我跟你們講,陳耀興真是人性,有心陷害小弟。」
「給剁死的人是遮仔哥。」
「也嘢,遮仔都掛了?」五金店老闆驚道。
士多店老闆答道:「何止是遮仔,連甘仔都掛啦。」
古惑仔常把一腳在天堂,一腳在地獄掛口邊,但如遮仔、甘仔似的江湖強人,其實地位已很穩。
眾人對古惑仔橫死不稀奇,但陳耀興一下折掉兩員大將,似乎連平頭百姓都看出端倪。
「呵呵,耀興哥有麻煩了。」
寶琳路,大聖宮。
正殿前,再搭靈堂,五名僧人正在唱經念佛,供桌上擺著兩個靈牌,上寫「洪門忠義堂林楷華之靈位」,「洪門忠義堂江伯言之靈位」
黑木金漆的靈牌旁,是兩人的黑色照片。
阿king身為二人的拜門大佬,正跪在主人席,替兄弟們披麻戴孝。
香堂有十幾名太子道的兄弟,身穿西裝,胸戴白花。
他們疲憊的臉龐,還有門口滿地的菸蒂,說明兄弟們已徹夜守靈。
兩具棺材擺在堂中,靈堂內幾十個花圈。
尹照棠作為堂口大佬,穿著西裝,打扮乾淨,正在宮門前迎接前來祭拜的同門。
肥貓,高老森,大痣,瘦鬼,連麼雞,盧慶東,梁家聰都有帶人前來。
蔣豪上完香,交好帛金,走出靈堂說道:「棠哥,辛苦了。」
「阿華和言仔都沒有家人,我作為大佬肯定要出面。」尹照棠的身份不適合守靈,但迎來送往的事,需要個有地位的人。
蔣豪點點頭,關心道:「那阿華跟言仔的錢?」
「阿華有個女仔,可以留給她讀書,言仔只有一個女朋友,用來買墓地吧。」尹照棠可信不過港女,把死男友的賣命錢給女人,可能會變成新男友的跑車。
蔣豪走出靈堂,招手叫傻輝跟上:「回拳館。」
「大佬,洗個桑拿,放鬆一下啦。」傻輝剛拿到一千塊獎金,又想念福安的按摩妹阿麗了。
「不好好練拳,下回想躺在裡面?」蔣豪瞪起銅鈴大的眼珠子,氣勢駭人。
蛋撻開車來到三聖宮門口,匆匆落地,低聲道:「大佬,駱克道一間夜總會,兩間KTV和五間三溫暖老闆已經談妥,答應讓堂口的兄弟們進去看場子。」
「好,晚上五點鐘,東莞菜館,約幾位老闆一起吃飯。」
蛋撻點頭:「明白,我打電話定位置。」
昨天,忠義堂已經證明有實力踩進灣仔,特別是甘仔和遮仔的死,在江湖上震動不小。
尹照棠讓蛋撻趁著字頭紅,去聯絡灣仔的老闆。
把看場費和酒水抽點調低一點,拿下幾間小場子是有問題的。
因為,甘仔,遮仔死後,他們罩著的場子老闆們,照規矩,可以重新選人看場。
新記守不住地方,給人插一支旗,總不能去找老闆麻煩。
蛋撻打電話時,昂首看向紅牆上飄著的白幡,莫名都有些惆帳:「插一支旗不容易啊。」
一個晚上,輕傷者過百,重傷的兄弟三十幾個,未來一周大聖宮都要唱經念佛,給戰死的兄弟辦喪事。
如言仔那種無牽無掛的,還可以用安家費買個墳墓。
要把錢給家人的,辦完喪事便會火化,骨灰會放在大聖宮功德閣的靈樞里。
字頭捐錢修宮廟,把山門設在廟裡,是有實用意義的。
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踩進灣仔一戰,足夠把當年的夕陽社團拼光。
現在社團卻越打越強,名聲越打越大。
「要是能吃下陳耀興一半的地盤,老忠又能開一個堂口了。」尹照棠趁沒有親友時,得閒點上一支雪茄,盤算著心中得失。
左手穿著西裝,走了過來,出聲道:「大佬,兄弟們的醫藥費已經結清,有二十三個兄弟早上被警察拉回差館,又花了一筆保釋費。」
「挑那星,差佬是把我凱子削。」
尹照棠咒罵一聲,但還是摘下手腕的大金勞,遞給左手道:「先拿去換點錢用。」
左手笑了笑:「已經搞定了。」
「哪裡來的錢?」
堂口帳目的錢都已花個精光,一晚上兩千多人的出場費,每人五百塊都要百萬港幣。
街市勇,老摩出了人,但該給的紅包不能少,剩下的醫藥費,安家費等。
再強的大佬要給榨乾。
本來旺角堂的油水都算豐厚,可維持財路要本金,每個月兄弟們開支要有。
落袋的錢,入了個人帳戶,但扣掉買樓和車,滿打滿算,只有三百多萬港幣。
想把音樂公司的架子搭起來,三百萬正好要備用。
事業乾的很興旺,但發展的太猛,使神仙棠也進入很多商界新秀的窘境,資產多,但可用的錢不多。
真是個是富有的窮鬼來著。
本該提供大量快錢的堂口,由於小字頭靠打紅,要保住招牌,錢都得養著打仔。
加上他還要做善事..::
尹照棠有時都感覺,他只是一個打工仔,整整兩年都在為港島GDP做貢獻!
左手得意道:「我是白紙扇,有很多辦法的。」
尹照棠警告道:「別做壞規矩的事。」
「大佬,你夠了,不要像我老媽一樣囉嗦好吧?」左手嘴上不耐,但看見大佬笑著把手錶戴好,臉上都十分歡喜。
「有客人來了!」
尹照棠見到有車停好,連忙一本正經,上前迎接。
左手看大佬在忙,低頭跟蛋撻道:「蛋撻仔,送到我大埔。」
「去大埔做也,小心新記喔。」蛋撻臉色不解,但還是掏出車鑰匙。
左手笑道:「找大埔牛啊,我提了輛新車。」
「挑,左手哥,你又換車啦?」蛋撻面色興奮,詢問著車型,真到大埔才發現左手把奔馳換成皇冠。
尹照棠見到寶馬車走下的朋友,都未想到會是新記的元老林景。
只見林景穿著樸素,一身銀灰色的西裝,兩鬢些許霜白。
他來到靈堂前,摘下墨鏡,輕聲詢問道:「尹先生,來一支香,不打攪吧?」
「林生有心,開堂迎客。」
尹照棠拍拍手掌,擁到門前的馬仔們讓開一條道。雖然,眾多忠義堂的兄弟表情不爽,但林景宛若清風拂面,很是從容的邁步進入三聖宮,目光還打量了一眼二郎殿外的施工架。
林江把手中的黑傘合上,帶著兩人跟著進堂。
一行五人來的很低調,上完香,送完禮。
林景看向門口的尹照棠,點頭稱讚:「尹生真是一表人才來的,我在台島都有聽人講起你。」
「林生客氣,我想老忠的生意,還沒做到台島吧?」
林江笑道:「但你神仙棠的凶名,倒是已經先進台島了。」
林景用眼神暗示侄子別插嘴,竟用低位的語氣和尹照棠道歉:「貴香堂兩個兄弟的遭遇,在下都略有耳聞,飛仔興做事有點過線,但新記都忙於打官司,實在沒心力管理。」
「尹生是一個明事理的人,當懂得新記的情況特殊。」
尹照棠面露冷笑,口氣不小:「被打知道疼了,來找我講和?」
林江面露色,暗生不爽,沒有叔叔林景能屈能伸的胸懷。
林景卻將冷嘲熱諷都付之一笑,伸出手道:「要是尹先生可以幫新記清理門戶,新記都可以給尹生解決後患。」
「林生決定割地了?」
尹照棠揚起眉毛,上下打量著面前大名鼎鼎大總管,伸出手和他一握:「看來新記還是得林生來管。」
陳耀興的地盤丟掉,損失的是字頭威名,但和林氏,向氏的利益無關。
新記在灣仔的數,只會交給斧頭俊。
雖然,打垮陳耀興,老忠不一定能吃下全部,可吃到飽是有問題,足以在灣仔站穩腳根。
跟林氏的合作,不是為陳仇舊恨,是為將來可少打幾場,
「尹生懂得收手,我都開心,年輕人腦子真是靈。」
「公司有點事,先走一步,有機會一定飲茶。」林景重新帶上墨鏡,乘車離開,一句都沒有多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