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迷失的發明家
丁咚的回歸,讓大家都很高興。房間裡的氛圍,明顯好了很多。
不過隨著這句我是逃犯,頓時又變得怪異起來。此時的江城已經出現了許多怪象。
不久前,江城還下過一場暴雨,暴雨中出現了許多詭異的事情,也死了一些人。
當然,這些並沒有影響到這棟病院。眾人都坐著等著丁咚繼續講述。
丁咚從來沒有講過以前的事情。吳阿婆等五人雖然都深受丁咚的恩澤,但實際上,他們不知道丁咚的過去。
丁咚的出現,對於他們每個人而言,如同一個奇蹟,
這也是第一次,丁咚願意講述自己的過去。
「讓我想想,應該從哪裡開始講。就——先從我小時候和義父親那些事情開始吧。」
「我小時候住在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那裡的所有人,都穿著白色的衣服,
和精神病院倒是有些相似。但病人只有我一個。」
「父親和我說,我以前有十六個兄弟姐妹,我們一共有十七人。我們以前住在同一所孤兒院裡,但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們,都和我失散了。」
「其實我們也沒有血緣關係,只是我們一起生活在一個地方,一起染上了同樣的病。」
「父親也一直在尋找他們,其實最近我也在尋找他們。父親和我說過,他們很危險,他們如果不被善意所引導,很可能會成為某種恐怖的存在。」
「我這次之所以匆忙離開,甚至來不及告訴各位一些東西的使用方法,就是因為,我聽到了一個人在叫我。我的身體便不受控制的,朝著他走去,雖然我沒有見過他,但我能感覺到,那是我的兄弟姐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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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的內容,其實是很晦澀的。聞夕樹注意到,丁咚說著這些話的時候,
居然一直盯著他的。
莫鳶吳阿婆樂樂他們,只是低頭認真聽著,沒有說話。
「說回我和我父親吧。父親對我很好,真的很好,除了囚禁我之外,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情。」
「他總是會跟我講,不讓我出去的原因,是因為人都有心,而我的心——」」-還在生長。每個人的心,都會被環境所影響,這種影響會持續一生。」
「有些心很容易就會腐爛,哪怕在極為舒適的環境裡。」
「而有些心則很堅韌,明明周圍都是污穢。父親說我的心還在生長,需要用足夠多的愛來澆灌,外面不具備長出一顆好心的土壤。」
「有些時候,我甚至會對某些行為好奇,這些行為如果我去做,那一定會導致很多人死去。父親會很耐心的告訴我,不要做那些事情。因為傷害沒有惡意的人,會讓心處在腐爛的環境裡。」
「我經常問父親,到底要怎麼做,我才能出去?這個時候,父親總是會買一些玩具給我,他會進入我所在的房間和我玩。」
「我喜歡捏東西,父親似乎早就知道這一點,給我的所有玩具,都和泥土或者積木有關。我最早會做一些瓶瓶罐罐。這些瓶瓶罐罐,父親很喜歡,說會擺在他家裡。」
「我想去他家裡看看,我想知道研究所外面的樣子,他讓我再等等,說等到我的心開始堅韌了,長出了好看的樣子,就可以帶我離開那個地方。」
「我問過父親,我的心長到什麼程度了,父親說,很乾淨,純潔無瑕,但因為太過幼小,很容易被污染。」
「被我捏出來的東西,有的像是活物,有的則會具備額外的能力。父親很喜歡看我做這些東西,他對我說,會有一種看造物主造物的美。」
「我的技藝越來越好,我用泥土捏出的小人,開始按照我想的那樣行動,它們在我用泥土捏出的房子裡生活,會做各種事情來陪我解悶。而我用泥土捏出的房子,也具備各種讓這些泥土小人快樂的功能。」
父親總是不吝嗇誇讚我,其實除了讓我離開這裡,我的各種要求,父親都會滿足。他也經常會教我學東西,他總是對我說,要有創造力,要有想像力,這樣才可以製作出足夠有趣的物品。」
「在我十四歲的那一年,父親希望我能做出一個指南針羅盤。我真的做出了那個指南針,以及按照父親的要求,賦予了那個羅盤對應的能力。」
說到這裡,丁咚笑著拿出了指南針,看起來平平無奇,和普通的指南針並無區別,上面還因為有一部分裂痕,導致指南針看起來不怎麼新。
「我管它叫命運羅盤。」
「做這個羅盤的過程很痛苦,我好幾次耳朵眼晴鼻子嘴巴都在流血。且製作過程,耗費了我半年的時間。
「因為我的能力,不足以賦予羅盤有關命運的力量。很多次我都想放棄,很多次我都覺得————父親是不是不愛我了。」
「但每一次,父親都對我說,不是的,不是的———-他說我需要這個羅盤指引我,將來有一天,這個羅盤能夠幫我趨吉避凶。」
「他還說將來有一天,我走出了屋子,羅盤會告訴我方向,外面的世界很大,和研究所不是一個量級,他害怕我迷路,害怕我不知所措,害怕我走到了滿是污穢的地方。」
「那是我與父親相處的第十個年頭,他依舊---依舊擔心我的心生出怪異的樣子。」
聞夕樹微微動容。
這個故事,講的有些怪,但他聽出來了,丁咚似乎很早就有這種特殊能力了?
幾年前,甚至十多年前,在那個詭異遠遠沒有降臨的時代,丁咚就已經擁有了賦予物品特殊屬性的能力。
而和丁咚一樣的人,還有十六個。這十六個里,沒準還有能力評級遠超過丁咚的存在。
也就是說,國家層面的存在,早在世界末日降臨前十多年——--就已經注意到了很多詭異的情況。
假如把世界看做一個患者,把世界末日當做某種病的病症爆發,那麼確實,
這個患者不會一下子就病入膏盲。
一定會在很早的時候,就顯露出某些病態的地方。
故事還在繼續。
丁咚說道:
「在羅盤製作完成後,我的能力失效了。因為過度透支,導致我很長一陣子,無法賦予任何物品屬性。」
「對此我還挺開心的。因為我認為,我變成了正常人,一旦我正常後,我就可以離開了。」
「我從幾歲大的時候,就開始問父親,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出一顆純粹的心。
這個問題,問到了我十五歲那年,父親的回答始終是再等等。」
「我確實很想出去的,但其實能陪著父親也不錯。我想和父親一起離開的。」
「在我能力失效後,我仍然喜歡捏泥土。』
「有時候會有奇怪的人來看我玩泥土,我不怎麼喜歡這些人,他們和父親不同,父親總是會進屋子來陪我,但他們只是戴著口罩,遠距離的看著我。」
「那眼神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像是在看某種——-東西。」
「父親對我說,他們沒有惡意,但父親不知道的是,我是能夠聽到一些對話的。」
「嗯———-讓我來模仿一下那些對話吧。」
丁咚笑著看向眾人,最終目光落在聞夕樹身上,他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
「金教授,他現在的血液樣本,一切都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我想我們需要更深入的解析他,刺激他。天鵝計劃不能再拖了。」
「不,他只是個孩子,你們瘋了嗎!那個計劃會讓他厭惡我們的。他還小童年種下的憎惡,會毀了他,也會毀了我們!」
「科學的進步,本就充滿了坎坷,天鵝計劃是我們了解他的最好的手段,他的能力消失了,天鵝計劃或許能幫他恢復,或者有助於我們解開某些秘密。」
「可這是那十七個孩子裡,唯一一個屬於我們的,我知道,有些詭異的東西和那些孩子們有關。但他不一樣,我能夠感受到,他對世界回應的方式,是最簡單最質樸的,以愛回應愛,以惡回應惡,我們不該用過於極端的方式去。而且———那會抹殺他的創造性。」
「金教授,我們需要弄清楚源頭,弄清楚塔的真相!這不是你扮演父親的地方,我知道你的孩子不久前因為那次事故死了,可你不能寄託那種情感在這個孩子上!你得知道,他到底有多重要!」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只要我還在一天,我就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這個孩子將來會有大用,他的心—-不能被污染。」」
丁咚的眼裡有淡淡的遺憾和懷念:
「我聽到了父親和他們的爭執,父親顯然是有一定話語權的,靠著他的強硬態度,那些人最終離開了。我不知道,天鵝計劃到底是一個什麼計劃。但聽父親的語氣,似乎是會傷害到我。」
「有一次,我和父親說,我願意去天鵝計劃,我其實聽到了那些對話,我不希望父親被他們責罵,他呆呆的看著我,然後抱著我流淚。那是他第一次流淚。」
「他不停的對我說著對不起,但時而又露出笑容。」
「其實我還不懂父親為什麼會流淚。到底為什麼呢?我明明只是對他說,我不希望他承受責罵。」
「但父親的話,很快給了我答案。他告訴我,我的兄弟姐妹們,因為某些原因,心的成長出現了問題。」
「但我不一樣,我比他們都要完整。父親不是因為承受了太大的壓力而流淚。他流淚,只是因為我學會了關心他。」
「這一刻起,父親認為我擁有了離開研究所的資格。」
「父親從來不騙我,他真的在為我的離開做準備,我還記得,父親在某一天跟我講了很多故事。」
「這些故事的主角,全都是孩子,境遇各不相同,有的克服困難,改變了自身的困境,成為了學者,有的則擁有優渥的家境,卻最終墮落為癮君子,或者進了監獄,還有的則幾乎沒怎麼變過。」
「有些人家庭實在是太好,即便墮落,最後也能被一系列事情拉到正軌。還有人一開始很正義,但慢慢的,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有人一開始就不怎麼善良,有著反社會人格,一開始就被說是邪惡的化身,最終也確實-———-維持著這個人設到死。」
「可同樣,也有浪子回頭金不換的。父親在觀察我的表情,他讓我講出聽完每一個故事後的感受。」
「我的回答——-是沒有感受,唯一的感受,是我不能理解故事裡的人。」」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這麼變化。我不知道環境對人到底造成什麼影響,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善惡是否是一種不由自己掌控的東西。」
「那一刻,我以為我無法通過父親的測試,尤其是當父親問我,羨慕哪一種人生的時候,我更是不清楚應該怎麼選。」
「數十個故事裡,最終的結局,惡人得到善終的挺多,好人得到善終的也不少,但相比起來,從一生這個跨度去看,善終的惡人似乎更獲利一點。」
「在我看來,父親的這些故事,刻意的在展示一個結果,那些純粹之心的擁有者,未必都能得到好的結局。
「父親說,欺騙我並沒有意義,他可以塑造我,告訴我在這個世界應該做怎麼樣一個人,但當我發現世界不是這樣的時候,我會因此而失望。他不希望我失望。」
「他希望我能選擇一種人生,希望這是我與他的約定。,
「我的回答是選擇想要成為父親一樣的人,在這幾十個故事裡的第四個,就是以父親為原型的。」
「簡單來說,父親是一個家境貧寒,但靠著自身的努力與善良改變了命運的人。父親說他的人生軌跡是極端的個例,但我沒有改變選擇。」
「父親又流下了眼淚,他希望我可以遵守約定,記住今日的選擇。」
「隨後————」
丁咚再次看向聞夕樹:
「隨後,父親告訴了我一條至關重要的規則,他沒有解釋那條規則是從哪裡知道的。他只是告訴我,這條規則是真實的,但卻是需要被打破的真實。」
聞夕樹總感覺,丁咚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他下意識問道:
「是什麼規則?」
丁咚說道:
「關於包括我在內的十七個特殊存在,我們十七個,都中了一條詛咒。」
「這條詛咒的內容是,我們當中,每死掉一個人,其餘十六個人的力量都會增強。不管死了誰,不管怎麼死的,被誰殺死的,另外十六個的力量,都會得到增幅。」
「我們十七個人里,有五個病症較輕,力量明顯弱於其他十二個,我是那五個里之一。父親說,還有一個和我一樣在研究所長大的,也是五個輕症之一,只不過在另一個國家。」
「最終,最強大的十二個人會互相廝殺,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人,會成為末日裡的神,唯一至高的神。」
「父親對我說,一定要避開他們,讓我遵循羅盤的指示,去遇見我該遇見的「也是那一刻,我才發現,父親所知道的秘密,比研究所里任何一個人都多得多。」
「同時他還說,這條詛咒是可以化解的,但那不是我的責任,他只是讓我跟著羅盤的指引走,告訴我去尋找擺脫身份的辦法。」
聞夕樹理所當然的,想到了那十二個星座,現在他越發確定了——·
天蠍座小刀剛才之所以躁動,一定和丁咚真實的身份有關。
同時,聞夕樹注意到,丁咚口中的父親,這位金教授似乎扮演著某種先知一樣的角色。
丁咚自己都不知道詛咒的事情,但金教授卻是知道的。
丁咚沉默了許久,才開始繼續講述:
「我確實離開了研究所,離開後才知道,那是一座孤島。父親準備好了一切,臨走的時候,他一直在跟我道歉。」
「他說,很遺憾即將呈現在我眼裡的世界,是一座崩碎的世界,很遺憾人性最醜惡的一面,會不斷展現,在末日降臨前,是我感受美好的最後的時間。」
「他讓我不要牽掛他,也許將來,我們會以另外一種方式見面。」
「我也問過父親會去何處,父親沒有告訴我。只是讓我好好感受世界,遵循羅盤的指引。」
聞夕樹說道:
「所以,你跟著羅盤指引來到了這裡?」
丁咚點點頭:
「我遵循羅盤的指示,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羅盤指引我去了很多地方,我那陣子,像是一個旅行者。」
「在我旅行的日子,我也製作了不少東西,體驗了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比如飲酒,比如和很多人一起唱歌,羅盤會帶給我許多奇怪的夢境,讓我與這些人邂逅。」
「另外,我還在羅盤賦予的夢境裡,看到過很多人的死亡,很多人的變故。」
「羅盤似乎是要告訴我,這些人很重要,這些人有被拯救的價值。」
「於是我製作了很多物品,但這些物品-—----沒有特異能力。為了躲避某些命運,為了不被其他兄弟姐妹們發現,我做的物品,都只有在末日降臨後才會生效。」
「但這裡除外。羅盤賦予的夢境裡,我如果要成為真正的我,就得來到這裡,這裡有著很濃郁的—————-詭異氣息。」
『我無法描述清楚這種氣息,但這種氣息能夠掩蓋我的存在。所以我在這裡製作了很多物品。我想,或許這是因為————-吳阿婆,莫鳶,樂樂,向大哥,義宏哥,你們身上都有著某種和我相似的力量。」
講述到了精神病院,丁咚的語氣變得輕柔起來:
「我並沒有對羅盤做出指示,我只是讓羅盤指引我,去找到能夠幫我塑造『心』的人。因為這是我與父親的約定。」
「我接受羅盤的一切指引l,哪怕是讓我成為大眾意義上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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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很高興,羅盤指引我遇到的,是吳阿婆你們。」
聞夕樹現在能夠理解,這個羅盤為什麼會耗費丁咚數年的心血,才能將其製作完成。
這東西,能夠按照使用者要求,引導使用者達成最佳命運軌跡。
同時,他很佩服那位金教授。和過去聞夕樹聽到的故事不同。
超能力小孩被關在研究所里,被各種研究,提取各種細胞血液,然後進行各項危險的測試.··最終變成一個祖國人這個故事居然是反著來的。
聞夕樹這才意識到,自己猜錯了,丁咚不是一個有著善良底色的人。
相反,丁咚其實對善惡的概念很淡薄,這樣的人,如果童年缺愛,其實是非常危險的。
但在那位金教授的引導下-—-——-丁咚沒有憎惡這個世界,且真正的感受到了善意。
這簡直不像是自己能在欲塔里聽到的故事。
在欲塔里的故事,要麼是經歷悲慘的一天,要麼是讓人室息的父母,要麼是打算獻祭孫子的爺爺.··
可這個故事裡,作為實驗體以及研究對象的丁咚,居然被金教授保護的那麼好。
同時那位教授並沒有用愛作為某種武器,他很客觀的,用大量含有真實人物原型的故事,來告訴丁咚善惡在人生里的作用。最終把選擇權交給丁咚。
這份藏在骨子裡的尊重和愛護,也讓丁咚的羅盤,指引門咚遇到了擁有五顆極致之心的人。
當然,這個故事還沒有完,這個故事還有著極為惡劣的部分。
如果聞夕樹不出現,或者說如果沒有登塔人出現,那丁咚的重生便失敗了,
而吳阿婆莫鳶等人,也全部死去。
換句話說,歷史上的真實軌跡是,丁咚忽然離開,最終死了。而他還沒得來及告訴吳阿婆等人,復活他的辦法。
且還有一個最為關鍵的點。
丁咚留下了復活的儀式,是不是知道自己會死?或者主動求死?
那麼現在,丁咚復活了,那個殺死丁咚的存在,是否會放過他?
聞夕樹也問出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你的身上有詛咒,且你是十七個人里,較為容易殺死的五個人之一。」
「殺了你,你的其他兄弟姐妹就能變得更強———」
「那麼現在呢?重生後的你,是否依然為詛咒所困?殺死你的人,又是誰?
「你真正的名字,應該不叫丁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