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戮塔詛咒
次日。
阿爾伯特穿著黑色的斗篷和兜帽,遠遠看去,能夠看到他的絡腮鬍,但看不見兜帽下的雙眼。
這個裝扮的阿爾伯特很少見。
聞人鏡說道:
「老師,又見到你這個裝扮了。每隔一陣子,就會見到你這樣穿。『
這裡是欲塔學院系區的一處禁地花園,也是當初聞人鏡和聞夕樹聊天的地方。
在這裡,阿爾伯特經常和聞人鏡下棋。
不過今天,還有一個人會來。
「這就是你說的——·三國象棋?」
阿爾伯特看著聞人鏡改良後的象棋棋盤,來了些興趣。
聞人鏡說道:
「是的,難得我們三-—-我們兩個能再次和您一起下棋,所以我在欲塔世界裡,專門學了這個。」
阿爾伯特點點頭:
「很好,對了,最近你的欲望序列,有沒有新的擴展。」
聞人鏡點頭道:
「有的。」
阿爾伯特笑道:
「有就好,你要好好努力啊鏡子,雖然你的層級比荀回高,但欲塔的探索難度低,而且探索深度上限很高。」
聞人鏡深以為然:
「我未曾鬆懈過,老師。只是————有時候運氣真的不怎麼好。」
阿爾伯特說道:
「不久前,我聽聞夕樹那小子說,他讓一個可能是首領級的傢伙,變成了主宰。在他寫的關於詭塔第七層的探索報告裡,有這麼一段,是在說拯救某公寓的七個人,其實關鍵在於第七人。」
聞人鏡輕聲說道:
「是的,老師,其實我也在關注聞夕樹的登塔報告。有時候不得不感嘆,他確實有著驚人的天賦。他的潛力,興許不在朝-————-聞朝花之下。」
聞人鏡頓了頓,繼續說道:
「那個任務其實我記得的,但我問過不少跟我一起去探索過那個任務的人....」
「結果發現,所有人接到的任務,都是給六個人帶來快樂。那六個人,就是奇蹟大廈里的六個住戶,律師姜英策,演員何泰平等人。」
「聞夕樹提到的安佑玄,安進承——--」-從那六個人身上,很難挖出來情報。」
「當然,也不是沒有辦法查到。只是確實會繞很大一個彎子。』
聞人鏡有著所有人都能喜歡的外在,也有著洞穿人心的本領,但他沒有「邀請函」
欲塔的探索深度,其實很大一部分程度,取決於切入的時間點和位置,乃至身份。
聞人鏡可以利用幸運點調整,但沒有邀請函的他,總是會出現在略微遙遠的位置。
而且未曾經歷過詭塔的他,也很難知道,那些欲塔任務目標,經歷的最深的絕望是什麼。
可這一點,聞夕樹就不一樣。
聞人鏡說道:
「我其實略微有些明白,聞朝花當初為什麼,會對您說那樣的話。」
阿爾伯特說道:
「你是說,那句詭塔才是最重要的?」
聞人鏡點點頭:
「老師,如果直接從欲塔切入三塔世界末日降臨前的種種軌跡里,面對的,
就是那個芸芸眾生的世界。」
「那個世界太大了,這也讓我很難找到正確切入點。」
「但詭塔就不一樣,通過邀請函,當初聞朝花就發現了,和別人進入欲塔的方式完全不同。」
「現在,聞夕樹也證明了這一點。」
阿爾伯特笑道:
「很公平啊不是嗎?」
聞人鏡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是的,確實很公平。」
欲塔不需要付出危險,但詭塔是會的,聞夕樹拿到邀請函,你可以羨慕,也沒有人阻止你用同樣的手段去搏。
探索詭塔的人很多,但拿到邀請函的又有幾個呢?幾乎是沒有的。
聞人鏡輕笑道:
「公平,所以我不敢去。但好在藉助一些欲望序列,在更高層級,我也開始漸漸的能夠找到那些崩壞者。」
「我想將來或許會有一天,我和他可以聯手。」
二人的對話被打斷,因為一道身影忽然直接縱身一躍,躍過了鐵門。
「鏡子,老頭子,抱歉,我來晚了。」
說話的人身形高大,劍眉星目,但並不顯得過於壯碩,他非常自來熟的坐在了第三張凳子上。
「象棋?怎麼又玩這種東西,能不能來點拼運氣的?」
「荀回,你最近殺氣又重了幾分。」聞人鏡說道。
來人正是戮塔的天梯榜第一人,荀回。
能夠讓荀回和聞人鏡都來下棋的,也只有阿爾伯特了。
阿爾伯特哈哈大笑:
「早就知道你不喜歡下棋,我還真帶了一副撲克牌。」
聞人鏡露出苦笑,然後將棋子棋盤收好。
荀回說道:
「倒不是不喜歡,只是你喊我們兩個來,得是正事兒吧?」
「我這個人喜歡爭勝,凡事一定得贏。一邊聽正事兒,一邊跟你們兩個動腦子,太累了。」
「玩玩拼運氣的東西就好。老頭子,你別洗牌,你洗牌還玩個蛋,讓鏡子來,鏡子沒有能力。」
聞人鏡心說,果然。
但凡是打牌這種事情,洗牌的活兒一定是他來做,因為阿爾伯特和荀回的手速太快了。很容易作弊。
而這兩個人,只能說不愧是師徒,老的是能作弊就絕對不按正常規則玩,小的也一樣。
時間久了,兩人只好達成默契,讓相對來說不可能作弊且沒有驚人手速的聞人鏡洗牌。
三人開始摸牌,荀回說道:
「說吧老頭子,喊我來是什麼事情?」
阿爾伯特沒有回答,而是先說道:
「你最近有沒有覺得,自己脾氣越來越暴躁了?」
荀回點頭:
「有。」
聞人鏡表情認真了些。
這個時候,阿爾伯特的手摸牌快了一點。荀回冷冷說道:
「說事兒就說事兒,別他媽出老千。」
阿爾伯特面不改色把牌放回去,繼續說道:
「你聞到了什麼沒有?」
荀回看向阿爾伯特,此時的老頭子穿著黑色的斗篷,像是在刻意的隱藏自己荀回說道:
「老頭子,你的身上血味兒。」
聞人鏡一驚:
「老師你———-做什麼了?」
阿爾伯特非常滿意:
「很好很好,小子,你的五感變強了。你現在戮塔多少層?」
荀回的語氣不冷不熱:
「59層。」
「哦,即將突破六十層了,真不錯啊,你才三年級,甚至還沒畢業呢。」阿爾伯特越發欣慰。
但下一秒,他臉上的所有笑容都消失了:
「這是我今天讓你來這裡,想要和你說的第一件事情,荀回,你該殺人了。
這話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也就是聞人鏡有著能夠安撫自己情緒的特異能力,所以才顯得非常的鎮靜。
荀回微微皺眉,剛毅的面孔說道:
「老頭子,話說清楚一點。」
阿爾伯特說道:
「你可以選擇去混混欲塔,在欲塔里享受享受生活,消彈掉戾氣。」
「也可以選擇長時間在地堡里待著,不再考慮混跡戮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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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你還想要混戮塔,還想要變強,那麼你身上的戾氣會越來越重。」
「你最近,應該開始產生一些莫名的躁怒了吧?
荀回沒有隱瞞,阿爾伯特和聞人鏡,是他最信賴的兩個人。
「是的,我不久前談了一個女朋友。在做某些事情的時候,我會在想一些奇怪的畫面。」
聞人鏡豎起了聽八卦的耳朵。荀回說道:
「看著她白皙的肌膚,以及聽著她有些疼痛的喘息,我忽然很想撕了她。仿佛那是比跟她親密接觸更讓我快樂的事情。我想要讓她鮮血飛濺,血肉破碎的樣子。」
這些毛骨悚然的話,荀回都說的很正經。因為他殺過太多怪物。
荀回也克制住了這種欲望。從小荀回就是一個剛直的人,他覺得現在自己只是在闡述一些想法,算不得犯罪。
所以他十分坦然。
對於殺戮,荀回也覺得不是什麼需要遮掩的,那只是一份工作。
阿爾伯特說道:
「我是在四十多層的時候,就有你的反應了。你比我好,你還克制住了。我當時可沒有克制住。」
「我告訴你,我是真的殺了人。你只是出現了欲望,而我,沒有克制欲望。
在我和老金當初爬塔的時候,一個政務局的官員,呵斥我對老金不夠尊重。」
「於是我當著老金的面,把他撕碎了。周圍的人都嚇傻了,因為我是個瘋子,哈哈哈哈哈,當年還記得這件事的人,現在不少都身居高位。」
「他們都怕我。」
「殺完人後,我感覺整個人舒坦了很多,也沒有了那種暴躁感。」
「老金當時察覺出我的不對勁,和我聊了很久。再後來,我發現每過一陣子,我就渴望殺人。」
「於是我和老金得出結論,這就是詛咒。活到如今這個年紀,我也驗證了很多猜測,這些猜測都是對的。」
「荀回,鏡子,我經常殺人,只不過你們不知道,而且我要告訴你們,爬塔層級越高,那種渴望瘋狂殺戮的欲望,就會越強。」
「我去過欲塔,在那裡,我沒有辦法使用暴力,規則的約束下,我漸漸得到了平靜。但一個周期需要七天,而獲得平靜,往往得好幾個周期。」
「很遺憾,我沒有辦法待那麼久,我必須想辦法不斷爬塔。」
「當然,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後來,我和老金給了那個官員的家人一筆功勳點,他們倒是過得不錯。」
老師居然還有如此殘暴的一面?聞人鏡暗暗異。
荀回則是毫不在意的說道:
「只有這一個方法麼?以及,我為什麼會這樣?」
阿爾伯特說道:
「很簡單,超過二十五層後,符合某些條件的人,就會產生這些變化,開始渴望殺,變得暴躁。你就是符合條件的人,只不過你內心極其強大,導致你能壓制住那種殺戮欲望。」
「如果不管不顧繼續探索戮塔,那麼你的殺戮欲望會越來越強。若不定期釋放,任由它累積—.—.」
「那麼你會變成一個嗜血殘暴的怪物。就好像不小心殺太多怪物,卻忘了升起篝火一樣。」
荀回的臉倒是仿佛只有一種表情,他不在意這種事情已經發生在了自己身上,只是冷冷問道:
「為什麼?我明明每次殺戮都是殺到了臨界值,但絕對沒有超過界限——-我自認每一次殺戮,都把控的很好。」
阿爾伯特笑道:
「這就是原因,一旦殺戮值超標,你就會變成怪物。所以很多人的安全線,
都不會設在臨界點,大多數人符合戮塔離開標準了,就會離開。」
「也只有你和我這樣的人會總是想著每次收益最大化,儘可能的完成更多殺戮。於是每次都是卡著臨界點,且儘可能去一次,就待好幾天,甚至待到險些滿七天。」
荀回不解:
「但規則允許我們這麼做,為什麼不呢?殺怪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腰斬,分屍,斷頭,這些行為能讓我獲得平靜。而且這麼做,還能獲得更強更好的獎勵。」
聞人鏡有一種自己第一次徹底淪為配角的感受,
他們三人不是第一次這麼談話,但確實是第一次談這種話題。
聞人鏡這才知道,原來老師和荀回骨子裡··殺性那麼重的。
阿爾伯特說道:
「這一點,咱倆還挺相似,我更喜歡用序列力量,將敵人直接融化。」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次次都殺戮到臨界點,會導致某些力量影響你的心性,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詛咒,事實上這也確實是詛咒。」
阿爾伯特忽然眼晴眯起來,認真說道:
「理解為,戮塔在怕你,於是某種規則在拒絕你進入戮塔,或者把你同化掉。」
荀回第一次聽到這些,他也有些驚訝:
「你以前從來沒有講過這些。」
阿爾伯特說道:
「因為我對這一切太習慣了。我並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人和我有了同樣的症狀。」
荀回嚴肅的說道:
「我不想放棄探索塔,更不想降低探索戮塔的腳步,老頭子,我希望能在三十歲前,和你並肩作戰。」
「我真怕你太老了,死在了前頭。」
阿爾伯特再次哈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鏡子,這一點你就不如荀回,我喜歡和荀回說話。」
聞人鏡笑了笑,頗為無奈。
阿爾伯特說道:
「去欲塔里混混,或者地堡里待著,本質都是靠時間來消磨你的戾氣。」
「如果你不想耗費時間,那緩解詛咒便只有一個方法,就是殺人。」
聞人鏡問到:
「所以老師———-其實你這些年,一直都有殺人?」」
阿爾伯特完全不否認:
「是的,我就在今天,殺了一個人,政務局下屬部門的一個負責案件仲裁的。我現在感覺神清氣爽。」
聞人鏡先搖頭,後嘆息:
「我猜,這個人確實該死?做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阿爾伯特說道:
「是的,我目前殺的人,都具備這類特徵,這次殺的人,利用職務便利,錯判過很多案子。」
「而之前我殺過強姦犯,詐騙犯,還有搞仙人跳的,我一旦扮做人傻錢多的痴呆老頭,我周圍的壞人就多了起來。我喜歡他們使壞,越沒有良心越好。」
「當然,即便有一天,這個世界沒有壞人了,那麼只要我還要爬塔,我就不會放棄殺人。」
「好人一樣殺。」
慈眉善目的老校長,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神色泰然,語速平緩,聽不出任何波瀾。
聞人鏡沒有說話,他知道,老師致力於解開戮塔塔頂的謎題,為此,任何擋在老師路上的阻礙,他都會掃平。
荀回說道:
「這麼多年一直在殺人,老頭子你藏得可真深。看起來,你也不會為自已殺人辯解。」
阿爾伯特輕蔑一笑:
「沒什麼好辯解的,這個世界,如果全是A是錯的,B是對的,那就太完美了。可惜並非如此,這個世界往往是A是錯的,錯的少些,B也是錯的,錯的多些。」
「人生所有的選擇,無非選中那個對的,以及沒有對的選項時,選那個損失小的。」
聞人鏡多少有些無奈,但他很清楚,老師已經在儘可能控制。
荀回完全同意這一點,他也毫不介意殺人。
「既然如此,麻煩給我一個殺人的名單,我需要未來三年分量的。我不會停止爬塔的腳步。」
荀回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種殺伐之氣溢出,冷血卻又果斷的形象。
阿爾伯特搖頭:
「神經病,要殺什麼人,都是得慢慢調查的。」
聞人鏡忽然開口:
「老師,聞朝花為什麼沒有這些表現?」
阿爾伯特搖頭:
「如果不算他做的那件事,僅從之前的表現來看,他似乎是沒有詛咒被影響的。說來,他也和我們一樣,每次都追求完整度評級,會儘可能殺到殺戮值上限。」
「但他每次見我,我都感覺不到一點殺氣。詛咒對他似乎沒有什麼效果。」
聞人鏡說道:
「那是否可以說明,他知道某種規避的方法?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就是無意中做出了某些行為,規避掉了?」
「雖然這有點牽強-可我總覺得,聞朝花和聞夕樹都是比較特殊的。說不定能夠從聞夕樹身上,找到壓制戮塔詛咒的辦法。」
聞人鏡輕嘆:
「這個詛咒應對起來確實簡單,殺人------對於我們這種地位的人來說,其實也很容易。但詛咒就是詛咒,我想如果可以解除掉,我們至少應該去試試。」
荀回思考了一會兒後說道:
「聞夕樹,是聞朝花的弟弟麼?那個最近大出風頭,詭塔連續四次六級完整度的傢伙?鏡子,你居然覺得,他能夠幫我和老師擺脫詛咒?」
聞人鏡搖頭:
「我只是覺得,他也許會找到一些特殊的途徑。這種感覺很怪,但我確實在想,他或許和聞朝花一樣,是個總能帶來驚喜的人。
阿爾伯特非常滿意話題的轉折:
「是的,就是這個小傢伙,很有意思。正好說到他了,那我也來說說下一件事吧。」
荀回和聞人鏡都認真聽著,阿爾伯特說道:
「這是個非常有趣的小傢伙,不管你們認為聞朝花是不是給了他某種機緣,
或者寶物-———-但現在在我看來,這個小傢伙將來,能夠填補聞朝花的空位。」
這話讓荀回和聞人鏡都是一驚。老師對聞夕樹的評價似乎有點太高了些。
阿爾伯特只是哈哈笑道:
「荀回,他今天要登塔,還有老金的孫子一起,你和他們倆一起吧。這是他第一次登陸戮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