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我來自末日
cg13。
「這個世界有一種人，他們追求極致的純粹，卻也存在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恐懼。我曾經見過一個鋼琴師，有著問鼎世界之巔的技藝，但他卻沒辦法走下一艘船。他帶著他的純粹死去。」
「我喜歡純粹的人，這樣的人做出來的遊戲，即便飽含惡意與黑暗，也一定很有趣。」
天竭座的降臨，讓約翰的人生，開始走向奇幻的方向。
cg13里，天蠍座展示了許多的神通。
就像玩模擬人生一樣，每個人忽然失去了言語，每個人腦袋裡的思想，全部用圖案表示。
天竭座帶著絕望仿徨的約翰，走過風城的街頭，發現每個人腦海里的圖案，出現最多的，永遠是金錢。
「你看，魔王無處不在，我完全認可你的想法，只有我才是懂你的。」
「去他的成人世界規則，去他的金錢至上，為什麼這個世界不能有一款純粹的遊戲呢？」
「如果孩子們連遊戲都不能相信，那他們還能相信什麼？」
「這個世界有很多醜陋的地方，可是，現實的苦難，該有一個避風港。」
天竭座明明是個孩童，但說的每一句話，都讓約翰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現實的苦難，該有一個避風港。明明每天的工作已經那麼繁重了，明明整個世界所有的喧囂，
全部都來自「窮」，為什麼還要讓遊戲的淨土，也出現這些聲音？
「追隨我吧，讓我將你腦海里的一切，降臨在現實里，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藏匿在你腦海里的，真正的藝術。」
約翰帶著幾分異的看向天蠍座：
「你———.你是誰，你是我腦海里的妄念麼？」」
「可憐人，直到此刻，你都還在否定你自己，你還不夠純粹，這會讓你的力量，無法達到我的要求。我是誰都無關緊要，但明天，我會讓整個風城，都傳頌你腦海中的遊戲。屆時，你便會明白，我並不是妄念。」
天蠍座笑著揮了揮手，離開了。
cg13的最後畫面，是一夜之間，海報，旗幟，宣傳標語，掛滿在風城大街小巷。
那款名為《末日》的遊戲，用更加爆炸的方式，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里。
宣傳上的畫面，讓所有人都無比期待遊戲，因為那畫面太真實了。
有人甚至覺得，海報中的某個喪屍，長得特別像自己。
cg14。
見到了神跡的約翰，終於確信了自己見到的那個小男孩·———-並非妄念。
這是神跡。
而神跡降臨後不久，凱薩琳再次前來看望約翰，在紫羅蘭花園那處涼亭里，凱薩琳依偎著約翰，開始和約翰道歉：
「對不起，約翰，我們也許追求的東西不一樣，這或許取決於我們對成功的定義不同。但我一定是愛你的。我不該質疑你，我不該惡意認為那是你的矯情，如果你沒有你的執，我們不可能做出這個品質的遊戲，我也不該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不通知你——」
「因為我始終覺得，你只需要負責做好遊戲就可以，那些紛紛擾擾的談判，勾心鬥角的試探，
我來做就好。」
『很小的時候，我就在想，你一定是一個天才，我現在還記得，查爾斯那吃的樣子。約翰，
你就當我犯錯了一次好嗎？大家還願意繼續和你一起奮鬥的。」
約翰不為所動，只是指了指周圍的海報：
「凱薩琳————我有一種預感，末日好像真的快到了。你離開風城吧。」
凱薩琳此時以為約翰有些瘋癲了：
「《末日》的確快到了，有了騰易的幫助，我們很快就能讓遊戲面世，雖然——雖然加了一些你很抗拒的改動，但其實———..不是很影響遊戲體驗。」
約翰搖頭：
「我永遠記得你在最我低谷時做的事情，凱薩琳，快走吧，我說的末日，是真正的末日，是海報上一樣的——-末日。神已經出現了，你知道嗎？」」
凱薩琳心疼的抱著約翰。
有時候，人生就是彼此無法理解，約翰真的很認真的和凱薩琳講述著一切。
但越是如此，凱薩琳就越覺得，約翰仿佛瘋了。她也越自責。
凱薩琳不斷講述著，一夜之間的海報，只是遊戲宣傳，雖然她也沒有得到通知，為何忽然間會有這麼大量的宣傳，而且宣傳畫面和遊戲時機嚴重不符。
最後，約翰說道：
「凱薩琳—-我就快要消失了。真奇怪，我以前覺得，兩個人無法相互理解，怎麼可能相愛呢？」
「但我現在覺得，你無法理解我，我也很愛你。如果末日降臨了——你前往這個位置好了。」」
「我將遊戲裡所有人物關係，所有的設定，全部都藏在了這裡。」
約翰遞交給了凱薩琳一張圖紙，聞夕樹注意到——」-這就是隱藏的彩蛋了啊。
約翰內心失望於愛人的背叛，或者也談不上背叛，只是理念的分歧。
但總歸，他是愛著凱薩琳的。
圖紙上，只有一個坐標，以及一句話。
凱薩琳確實不能理解，因為她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有多麼的荒誕。
可她非常認真的問到：
「你快要消失了，是指———·你要離開風城麼？」
約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至少，你們不會再在風城看到我。」」
凱薩琳眼裡有淚：
「為了我，你能留下來嗎？」
這是cg14最後的畫面，約翰的眼裡，出現了掙扎和猶豫。
凱薩琳的眼裡，只有悲傷和不舍。
cg15，也是最後一個cg。
天竭座告訴了約翰一個秘密，在約翰還在掙扎的時候：
「可憐的約翰，在你搖擺不定掙扎的過程里，讓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好了。」
「這是騰易帶來的負面影響。」
天蠍座遞給了約翰一張表，仿佛是一張來自未來的表格。
裡頭羅列了不少孩子為了玩騰易的遊戲，在遊戲裡迷失自我，開始盜用父母信用卡的事情。
同時，《末日》這款約翰真正用心製作的第一款遊戲，也開始出現了大量的氪金點。
並且遊戲後期，氪金玩家和普通玩家的差距大到不可思議。
而且還出現了強化，增幅，這些無底洞一樣的東西。為了增加氪金量，甚至還出現了一些絕版皮膚。
一旦錯過，就不會再有。
於是為了獲取絕版皮膚，玩家們紛紛氪金。但最絕的是，每逢周年慶什麼的，又會有絕版皮膚返場。
所謂的絕版，也只是看策劃心情。
約翰越看越憤怒。
「做這一切的，就是你的老師哦，他可真是集各家策劃之所長，把所有能改變遊戲環境的惡劣行為，全部做了一遍。」
「遊戲還有各種獎勵還不錯的團體活動，比如兩伙人集體刷喪屍，但存在玩家對抗的行為。為的就是讓氪金玩家能夠合理殺人。」
「但普通玩家為了那點獎勵，不得不參加，淪為氪金玩家的玩具，很有趣吧？」
「約翰，你還在掙扎什麼呢？」
cg15的最後，約翰孤獨的坐在了別墅院子裡的長椅上，抱著膝蓋望著江面。
時間，六個小時以前。
這便是cg的最後了。
現實，cg16。
聞夕樹看完這一切之後，內心其實很複雜。
天蠍座說道：
「哥哥，我真的很喜歡遊戲，這一點，從你得到我的刀開始，你就該明白。」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到的這把刀————-但哥哥，它一定給了你不少幫助。」」
「我可不是壞人哦。」
聞夕樹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
「你為什麼管我叫哥哥？你管約翰，叫的是可憐的約翰。」
天蠍座笑著說道：
「你的長相，和我的哥哥有些相似。」
「哪個哥哥？哪個星座？」聞夕樹膽子大了起來。
天蠍座還是一樣的笑容：
「哥哥，你要去追隨他麼？那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哦。世界那麼大，一定還有比你更像他的人。」
聞夕樹不說話了。
天蠍座從長椅上下來，他看著江面：
「金錢讓遊戲有了不正常的展開，約翰的想法，其實也沒有錯，哥哥，你覺得呢？」
聞夕樹說道：
「所以————這座城市這麼多人，會直接變成喪屍麼？」
天蠍座擺手道：
「沒有人啦，哥哥，你們才是人，這裡只有npc罷了。」
聞夕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和這些以神自居的傢伙討論生命相關的話題。
必要的時候，他自己也可以做到捨棄一切，何況天竭座這種帶著些微神性的生物。
聞夕樹說道：
「如果我認同你—我能活著離開麼？」」
聞夕樹其實不認同約翰。
約翰從根源上，弄錯了一件事，而且聞夕樹也不認為，這次任務，最大的危險就是與天竭座打個照面。
如果換成其他地堡玩家，在沒有天竭座作弊小刀的情況下，天竭座會採取何種態度？
也會讓地堡玩家認同自己麼？
另外，自己與天蠍座的一個兄長也幾分相似，是客套話，還是確實如此？
總之，聞夕樹現在處在一個非常有趣的境地，原本所有玩家眼裡最大的危機，在聞夕樹這裡，
不算危機。
天竭座的態度，談不上友善，這個神一樣的生物，很善變。但也絕對談不上太大的敵意。
可聞夕樹還是不會心存僥倖，如果只是認同天竭座，他可以逼著自己強行認可約翰的「純粹」
而且就在方才，他已經找到了約翰的遊戲裡的彩蛋。
他也明白了，為何瞎子可以生存下來。
現在再回到遊戲裡，聞夕樹只需要前往彩蛋里標記的坐標，就可以找到通關的線索。
按理說，這趟欲塔之旅，只要在這裡認可天蠍座，就可以收尾了。
甚至還能夠收穫天蠍座的好感，
可這是容易的事情，而非正確的事情。阿爾波特那句話，不知何時起，已經印刻在了聞夕樹腦海里。
如果欲塔的事情，都是那麼容易就能完成，自然很好。
但很可惜，他內心深處，就不認同約翰。
「但這次遊戲的關鍵，其實不在於約翰了，而在於天竭座。約翰確實純粹，這樣的人，也很好被引導或者利用。」
「可真正的難點，在於我能不能說服天蠍座。以及，我有沒有能與他論道的資格。」
「我得找到一個讓天蠍座——·認可的辦法。」
天蠍座這個時候，也回答道：
「當然，哥哥，如果你認同我，那麼我們就是同行之人不是麼？尤其是，你還得到了小刀的認同。」
「我喜歡交朋友和收狗，我不缺狗，但朋友還真不多。」
「我的哥哥姐姐們，能力各異，他們可是很危險的，多個朋友多條路嘛，哥哥你說呢？」
聞夕樹說道：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玩個遊戲，這無疑是天蠍座無法拒絕的。天蠍座頓時兩眼一亮：
「什麼樣的遊戲呢？」
聞夕樹面不改色：「我認可你說的，我相信約翰這樣的人，在做遊戲上的純粹，我也知道，他厭惡那些破壞遊戲純粹的人。但我們來玩個遊戲，你扮演防守者，我扮演進攻者。」
天蠍座覺得有點意思了：
「怎麼個防守，怎麼個進攻？
「這得看你能否做到這一點，以約翰的內心為戰場。我們來驗證一下，純粹如約翰，是否真的不再掙扎，認可他自己的理論。我來撼動他，你來鞏固他。」
聞夕樹略微停頓後，用帶著幾分挑的姿態：
「作為神，你不會畏懼我吧？
天蠍座咧開嘴，笑的很開心：
「哥哥，我喜歡所有和我玩遊戲的人，那麼，我們來讀取存檔好了。讓我們前往cg15，我給你一個機會，來改變約翰。」
不過天蠍座的笑容又忽然消失：
「但是哥哥，和我玩遊戲，一定要付出代價的。如果你輸了，那麼你手裡的羅盤，就歸我了。」
聞夕樹一愣，沒想到自己的偽命運羅盤，居然被盯上了。
聞夕樹有些猶豫——-如果自己失敗了，這個賭注，會否在某種程度改變歷史？
聞夕樹想了想，說道：
「你可以直接搶的。」
天蠍座搖頭:
「哥哥，我說過，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之間還沒有結下樑子。如果我要拿走你的東西，我會用我認為最友善的方式。
「要和我繼續玩這場遊戲麼？」
聞夕樹不再猶豫：
「好，開始吧。」
天蠍座又露出了笑容，他打了個響指：
「哥哥，你真棒！」
cg15。
神跡的出現，讓約翰意識到了，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奇幻的展開。
遊戲的神，降臨了。他要和自己一樣，懲罰所有讓遊戲變得不再純粹的人。
他內心最為純粹的遊戲，會以現實的方式降臨，這個世界最真實的遊戲，即將誕生。
末日將至，所有人都會成為遊戲裡的一部分人。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干預自己的遊戲。
可凱薩琳的出現，那段誠摯的道歉與挽留，又讓約翰有些猶豫，約翰最終擇中，給了凱薩琳一個安全的坐標，那是他對凱薩琳的愛。
這個時候，天竭座帶著那份來自「未來的表格」，終於出現在了約翰面前，強化了約翰對於這群人扭曲遊戲的做法。
也是在這一刻，約翰做出了最終的決定。他要成為純粹的遊戲扞衛者。
故事至此，似乎已經定性。
但現在，天蠍座神奇的力量下，遊戲讀檔了。
而這一次，不同於以往，聞夕樹出現在了約翰的面前。
「我能坐在你旁邊麼？約翰。」
「你是誰？」
「一個和你一樣，期待《末日》的人。不對，我得換一個準確的說法，是曾經期待《末日》的人。」
此時的天蠍座，也在約翰的旁邊。天蠍座很好奇，聞夕樹會怎麼做。
聽到《末日》，約翰第一反應就是那個遊戲《末日》，而並非真正的末日。
聞夕樹知道，要打動約翰，必須得有一點天竭座所不知道的東西。
天蠍座唯一不知道的，那就是時間線。
「第一個任務，你教會了我在末日裡，要學會殘忍，當面對母女哀求的時候，我沒有選擇接受她們的任務，我選擇了送她們一家團聚，我搶劫，我殺人，但我知道，這是正確的做法。」
約翰證住。
這的確是《末日》里的內容，但已經被他昔日的恩師，也就是《末日》的如今遊戲策劃給否決掉了。
理由是，會帶壞孩子，過不了審。知道這個任務的，只有開發團隊的人。
「第二個任務，我在這裡—也就是你旁邊的鄰居，一個來自東方國度的叫段冬火的人家裡，
找到了物資。並且我成功利用段冬火好色的特點，且示敵以弱，將他引到涼亭的位置，在分心之際，我殺了他。」
「當時我就在想，這個遊戲的基調，真黑暗啊。遊戲的製作人，真的還想給玩家快樂嗎？」
約翰不再是發，而是驚愣的看著聞夕樹。因為這是約翰內心的腹稿-—」
這個關卡方案，其實還沒有落實。這是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的關卡。
聞夕樹輕輕嘆道：
「你看看你旁邊的『神」，他即將毀滅這座城市，雖然末日必然會到來，雖然這裡的大多數人，即便不會變成喪屍，也會變成其他怪物。但至少，命運給了他們選擇。」
『我以前很喜歡一句話，所謂遊戲，就是玩家做出有趣的選擇。」
「可約翰，你即將做的事情，是在剝奪我們所有人的選擇。」
「遊戲的第三關，我前往了黃金大廈，那裡也是騰易集團辦公的地方吧。」
「在那裡，人類被迫和喪屍對決，很黑暗，而要破局，玩家必須用更黑暗和更變態的扮演，才能夠打敗敵人。」
「我在想，這遊戲—還能叫遊戲麼？你總是用並不有趣的方式，在任務的開始，就讓玩家強制做出選擇。可你整個遊戲的基調是如此的黑暗———.」
「玩家們看似有兩個選擇，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那個遊戲裡，扮演好人的代價是什麼，所以他們只能扮演壞人，他們————」-從無選擇。這樣的遊戲，還能叫遊戲麼？」
約翰忽然大聲的說道：
「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還沒有公布的內容？」
聞夕樹沒有回答約翰的問題，他開始了下一個話題：
「童年的時候，對你而言，人生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和父親一起玩遊戲，那種簡單的，純粹的快樂。」
「可你的家庭發生了變故，有一天你發現，父親不會再因為玩遊戲而露出笑容。」
「你將一切責任歸咎於金錢，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你開始逃避問題，將所有罪惡算在了金錢身上。」
「到了大學的時候，你以為你享受著遊戲的樂趣，享受著純粹的屬於遊戲的快樂。而當你的舍友們討論起值錢的裝備時，在你敏感的內心裡，又一次開始逃避———」
「你在想，那怎麼能是快樂的呢？炫耀————」怎麼能是純粹的遊戲快樂呢？」
約翰的身體抖了抖。
聞夕樹說道：
「可是約翰，遊戲裡，為什麼不能有炫耀呢？我用金錢購買了道具的快樂，為什麼就不屬於純粹的快樂呢？」
「因為你憎惡金錢，你總是在想，金錢會剝奪人們體驗遊戲的樂趣，這樣的例子確實很多。」
「可你憎惡金錢的原因，是因為你父親。你從來不敢正視這一點。父親臉上的笑容消失，其實可以有很多原因。」
「他欠了一筆債，無心玩遊戲，他渴望得到金錢，無心玩遊戲，他與妻子的感情出現了問題，
無心玩遊戲———.甚至，他覺得這遊戲不好玩，他不想玩。」」
「他不想再待在這個家庭了，他不想再承受妻子的責罵，他是個賭鬼，他賭輸了，他在你的面前，沒有了父親的威嚴，這一切源於他的貪婪，自負，自尊。」
「但你不肯接受這些。你無法接受父親變成『爛人」這件事，父親不能有錯，那就製造出一個新的反派好了。」
約翰的拳頭握緊，他不斷搖頭說：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他的眼睛因為憤怒而浮現出血絲。但聞夕樹並不在意，天蠍座只要不出手，他站著讓約翰打，
都打不死自己。
聞夕樹說道：
「金錢成了你人生里的反派，好處是，你從此做任何事情，都變得異常純粹，因為你不看中利，我完全相信這樣的你，能夠成為很多人的榜樣。比如凱薩琳。」
「壞處是，你的觀念也因為不肯正視某些問題，變得狹隘。」
聞夕樹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約翰。旁邊的天竭座，像是不存在一樣，似乎整件事情與他無關。
天竭座其實沒想到，「哥哥」的切入點，會是這裡。父親的離開，確實是約翰人生里，第一場悲劇。
原本以為聞夕樹只是大致的瀏覽了一下cg內容，可現在，他似乎感受到了聞夕樹的「任務解讀」能力。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約翰父親臉上失去笑容，都是因為賭博所致，這個結果歸咎於金錢似乎也沒有錯。
但聞夕樹知道，這就是錯的，
而且也就是從這裡開始，約翰後面一直在錯。以至於大學宿舍時，聞夕樹就感覺到了約翰-—
那不是純粹，而是有些極端。
「偏執在很多領域，其實算是好的品質，這也掩蓋了你的缺點，凱薩琳乃至團隊裡所有人，都認為你很純粹，你沒有世俗的欲望。」
「但他們並不知道，你只是在憎惡金錢。」
「在這個邏輯下，當你的恩師背刺你時，你不覺得是恩師的品德敗壞，你首先歸咎於金錢。「
「當你的舍友們享受戰利品的獲取時，你不覺得他們真正的快樂，你覺得他們被金錢腐蝕了價值觀。你歸咎於金錢。」
「當你的夥伴們終於苦盡甘來，遊戲賣給了大廠，可以功成名就時，你不覺得這一切是勝利了，你只覺得你被名為金錢的大魔王打敗了。你還是歸咎於金錢。」
約翰咬著牙，整個人顫抖著，他忽然也站了起來，抓住了聞夕樹的衣領。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難道不是麼？難道他們全部被腐蝕的原因，不是因為錢麼？」約翰抓著聞夕樹的衣領怒喝。
聞夕樹任由約翰抓著他的衣領，他只是微微把頭往後偏了偏，然後一一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那聲音是如此的清脆，打在約翰的臉上，讓約翰整個人懵了。
聞夕樹也罕有的，眉毛倒豎，帶著幾分怒意：
「那你以為凱薩琳喜歡你什麼？在你人生最低谷的時候，她站出來求婚，是看中了你的金錢嗎？」
「在你覺得被背叛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曾經有七個人義無反顧砸鍋賣鐵的和你去編織你的夢想！」
「在你以為他們被金錢腐蝕的時候，你可曾想過，他們不是你在富裕的時候才認可你的。他們是從一開始，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就已經願意和你去征服世界的人。」
「現在你單方面的宣布他們被金錢腐蝕了，你倒覺得，你是對的嗎？」
「你寧可相信凱薩琳那樣的女孩子被金錢腐蝕了，你都不相信她在你最低谷時站出來的勇氣，
你真像個懦夫！」
「約翰，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那個不肯相信父親變壞，只是一味逃避的懦夫！」
最後這句話，幾乎是低吼著說出口。
約翰的臉上，浮現出了茫然，隨後是逐漸加深的恐懼，他微微的張嘴，想要辯解，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聞夕樹忽然話鋒一轉，又換了另外一個角度開始轟炸：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的遊戲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的遊戲裡，已經沒有了正義，在末日降臨後，每一個任務，都必須從黑暗的角度去解讀，才有可能在你的遊戲裡活下來。」
「確實，這就是你所期待的嚴肅。但這樣的遊戲，你真的認可嗎？」
聞夕樹再次抓住了約翰的衣領，他非常認真的說道：
「小時候，給我一把只有簡單A字彈的槍，三條命我就相信魂斗羅的主角一定可以完成屬於他的任務。」
「馬里奧哪怕沒有吃蘑菇，面對那麼多敵人，我也堅信他能僅靠跳躍就打敗大魔王。因為我和它聯手，我們就是最強的。」
「哪怕敵人的坦克再多，我也堅信我能擊敗他們，守住老帥的土牆。我相信我的技術，一定可以殺出重圍。」
「在新手村只有一級的勇者，根本不會在乎遠處的魔王有多強，因為操控他的我，堅信我可以和他一起終結魔王的統治！」
「去他媽的現實規則，去他媽的嚴肅，去他媽的合理，我要的就是不合理，我要的就是超越現實，不然我為什麼要玩遊戲？」
「這些遊戲很早的時候就給了我信念和勇氣，它們讓我相信，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哪怕生活一次次摧殘我，我頂多重頭再來。」
「可約翰，你呢，你的遊戲裡帶來了什麼？即將降臨的末日，全是你個人的憤恨。你要的殘酷與血腥有了，你要的掌握著金錢的反派也有了，可那個能夠快樂享受遊戲的人去哪裡了？」
「他是已經死了嗎？如果我們連遊戲都不能去相信，我們還能相信什麼？」
一聲聲喝問，衝擊著約翰的內心。最後那句來自約翰自己的喝問，像是迴旋鏢一樣，命中約翰的眉心。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其實也問過，為什麼炸彈人可以打敗那麼多敵人。
父親當時說過，因為拿著手柄的我們，就是無所不能的。
只是隨著父親的離開，他漸漸忘記了這些東西。甚至他內心深處，開始否定這些東西。
「我無法阻止末日的到來，約翰，我也真心認為你擁有做遊戲的才能。」
「我也不覺得改變你，會對風城的一切有什麼影響，喪屍不降臨，也會有別的怪物降臨。」
聞夕樹的情緒開始漸漸收斂：
「可我來到這裡，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你即將做出的決定。因為你的朋友們都在等你，
你在遊戲裡還有無數夥伴，你在現實里，凱薩琳還在挽留你。」
「他們或許確實敗給了名為現實的魔王，但他們都在等你一起，重新對魔王發起挑戰。」
「你的才能被神所選中，你有著讓遊戲降臨現實的能力，也許在你的眼裡，那款你內心完美的作品，終於要實現了。」
「但遊戲變為了現實，就不再是遊戲。遊戲裡的一切可以很殘酷，很黑暗，因為玩家知道，那只是遊戲，他們有惡搞遊戲的權力，也有沉浸體驗享受遊戲的權力。」
「但現實不是，當《末日》變成了末日————」-也就沒有了所謂的嚴肅與否了。」
約翰的憤怒，也漸漸的低了下去，他似乎從未想過，自己憎惡金錢的原因。
也從未意識到，末日降臨和《末日》降臨，有著根本性的不同。
聞夕樹的這番話，讓約翰開始惶恐起來。沉默許久後，約翰問出了一開始的那個問題：
「你——-你到底是誰？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聞夕樹知道，這場對話到了尾聲：
「我來自末日，是你遊戲裡的一名玩家。」
這個答案，讓約翰感到驚訝，卻又顯得那麼合理。在天竭座出現後，似乎自己遊戲裡的玩家穿越到自己的世界，也不奇怪了。
他問出了第二個問題，也是他與聞夕樹最後的對話：
「末日·—好玩麼？」
「《末日》很好，但末日很糟。」
約翰聽懂了，他很想說對不起來著，可他發不出聲音，他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
儘管一切悲劇還未發生，可就在不久前，他真的接受了那筆交易。
末日，終將降臨，這一刻約翰忽然害怕了，他很想取消與神的交易。
神似乎也不再是那個與他產生共鳴的神，而像是與他進行了邪惡交易的惡魔。
天蠍座將約翰的一切表情看在眼裡，忽然打了一個響指。
約翰，乃至整個世界又暫停了。
聞夕樹說道：
「看來，我的回合結束了。」
天蠍座忽然打了個響指，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是的，哥哥，你的演講很棒，我幾乎就要被說服了。但很遺憾，已經達成的交易，已經建立的契約，無法更改。」
「末日，一定會以《末日》的方式降臨，他會成為風城最大的惡，人們逃避現實進入遊戲，但他把遊戲帶入了現實。這很有趣不是麼？」
神果然是很討厭的生物。
聞夕樹能夠想像，如果一切無法改變，喪屍末日最終和詭塔里展現的那般降臨·.—.
約翰這樣的人，在與過去達成和解後，想必會承受極大的痛苦與悔恨。
「和你合作的代價，如此巨大麼？」聞夕樹問道。
天蠍座搖頭:
「哥哥，他只是我的一次嘗試，一個玩具罷了，也配稱得上合作麼？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們倒是算得上合作。合作的夥伴，自然是另一番待遇。」
聞夕樹不為所動：
「我相信約翰，在執念的世界裡，末日一定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天蠍座說道：
「約翰的偏執，可是很可怕的。你以為你一番話就能改變他？」
聞夕樹搖頭：
「不，我只是賭約翰從一開始，就是個善良的人。」
天蠍座來了興趣：
「為什麼這麼說？」
聞夕樹說道：
「如果我說了，你會扭曲他麼？」
天蠍座搖頭:
「我只是給了他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我可沒有扭曲他，確切來說，我只是認同他之前的看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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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哥哥你的出現，讓我開始思考，或許他確實錯了。」
聞夕樹認真說道：
「這讓我感覺很榮幸。」
天蠍座說道:
「所以哥哥，你為什麼會相信他？」
聞夕樹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因為我看到了彩蛋。我忽然明白了·——約翰內心的善良。」
天蠍座表示不解：
「我不懂。」
聞夕樹對天竭座很有耐心，他知道，這次的關鍵其實不在於約翰，約翰偏執，但約翰內心並不邪惡。
「在我參加『末日」的時候，我有一個一心求死的朋友，也參加了末日。「
「他是一個瞎子，他真的一心在求死，可他不知道為什麼，在末日裡活下來了。」
「我可以想像，在約翰這麼偏執的傢伙眼裡，一定不允許遊戲出現和遊戲設定不符合的情況。」
「末日就該有末日的氛圍，就該黑暗邪惡，就該一切以利益為主。」
「但約翰在遊戲裡，加入了一個彩蛋，這個彩蛋，也是他後來告訴凱薩琳的東西。'
天蠍座似乎懂了：
「喪屍.————不會傷害殘疾的人？」
聞夕樹點點頭：
「是的，當你失去了面對生活的勇氣時，遊戲裡的怪物，反而不會攻擊你———.
「約翰有他自己的溫柔，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凱薩琳，他不是偏執，他只是純粹。」
「另外，在我搜索約翰的過去時，我搜到了這樣一條消息，雙腿殘疾，且癌症晚期的遊戲主播提姆，想要玩到真正的『末日』，約翰表示會想辦法讓其在生前玩到。」
「可見，面對那些生活中失去勇氣的人，約翰總是會溫柔的給以最大的支持。那個時候，約翰的遊戲已經被騰易買了，但約翰還是承諾了，會讓提姆玩到這款遊戲。「
「這樣的人，其實是發自內心熱愛遊戲的人，如果沒有過往的，被金錢打敗的經歷，他一定會做出那種治癒人心的遊戲。」
「我也確信，約翰的純粹，不是自我欺騙，他是真的很優秀，真的一心想要做出好作品。這樣的人，一定會重新找到自己，所以我相信他。」
天竭座微微驚訝，這是他一次，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
「可是哥哥你———不是那麼對他說的。你的話語裡，似乎徹底否定了他的遊戲。」
聞夕樹笑道：
「兵不厭詐嘛，非常時期非常手段，遊戲不就是講究一個見招拆招麼？」
「這個時候，是約翰內心最黑暗的時候，尤其在你這個神的搗鼓下，他越發相信對金錢的憎惡是正確的。」
「我當然得先徹底否定他，把他打碎了，再讓他自己重新將自己一片片撿起來。」
天蠍座沒有說話，只是有些不解的看著聞夕樹。
聞夕樹說道：
「到你的回合了，你不重新鞏固一下他對金錢的厭惡麼？」
天竭座知道，這是聞夕樹的欲擒故縱，但他還是笑著說道：
「我忽然開始好奇，如果他真的值得被你相信，新的『末日』會有哪些變化。」
「所以，就這麼著吧，哥哥，沒有我的回合了，你在這一回合里，打出了致命一擊。」
聞夕樹有些意外，天竭座這個能蠱惑約翰讓一座城幾百萬人變成喪屍的「魔鬼」，居然如此好說話。
也在這個時候，聞夕樹忽然收到了任務結束的提示。
天竭座似乎知道聞夕樹要離開了，他說道：
「不過，我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哥哥，你已經欠我一個人情了，人情可是要還的。」
聞夕樹不意外，甚至這反而讓他踏實了。
他一開始就清楚，這次任務，不是說服約翰這個本就善良的人，而是得到天蠍座的認可。
聽到天竭座這麼說，聞夕樹一點不牴觸：
「當然，隨時願意為你服務，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