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欲塔真好玩
鹿島的黑手藏得很深。
「那個人」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極為「高深」的存在。
強如靈清法師,社會地位的傾斜不過也是「那個人」的一時興起。
如果沒有「那個人」,鹿島的巨大浩劫,憑藉靈清法師早些時候的聲望,或許是可以得到解決的。
甚至……那七個人里的一部分人,也可以被靈清法師所感化。
也許在最早的故事裡,這是七個被末日選中,擁有了力量,對世界藏著各種誤解和憎惡之人,得到救贖的故事。
就好像,聞夕樹曾經經歷的一些場景一樣。
也許將來,三塔的世界落幕,會有一本屬於三塔的童話。裡面會有類似于美人魚,白雪公主這些故事。
但崩壞者,就好像童話故事裡的那些規則怪談一樣,讓童話開始扭曲。讓原本的故事徹底崩壞。
現在,那七個人已經無可救藥。
唯有靈清法師,內心澄澈,依舊渴望拯救世人。但如果崩壞者始終存在,如果崩壞者一直在循環里嘗試……
或許有一天,靈清法師也會變得邪惡。
聞夕樹很相信這個結果,尤其是……
當他從死亡的美食家渡邊的彈幕里,看到了「那個人」的面孔時。
他微微驚訝,產生了幾分不解。
「怎麼可能是他?怎麼會是他?」
聞夕樹可以想像,如果「那個人」表露身份,靈清法師該是何等驚訝和絕望?
但聞夕樹也有些困惑,不應該啊。
「是他遞給了我邀請函……他受到約束,無法使用暴力,但我前往山里找到法師的時候,他明明……」
藏在彈幕里的崩壞者,不是別人,正是靈清法師的朋友,可以說是很長一段時間裡,靈清法師唯一的朋友——
警官,村田先生。
這個答案,讓聞夕樹都覺得震驚,那滿是腐肉且露出一部分白骨,穿著警察制服的人,就和聞夕樹在山上見到的村田一模一樣。
所以當他在彈幕里,看到美食家對村田跪拜的時候,饒是聞夕樹如此淡定,都感覺到了驚訝。
這個時候,美食家的電話響了。
電話鈴聲是手機默認的鈴聲,在此時此刻的包房裡,顯得無比刺耳。
聞夕樹看到,來電的備註,顯示為「神」。
聞夕樹沒有接聽電話。
只是任由電話鈴聲一直響,最終歸於沉寂。
「看來,我真就低估了你。」
如果崩壞者就是村田,那麼聞夕樹與靈清法師的對話,村田也是知道的。
換句話說,村田知道聞夕樹要找七個人的麻煩。
「首先為什麼是村田……這件事還有疑點,我總覺得它不是真正的村田。因為說起來……它其實和我在夢境裡看到的那個警官不太一樣。」
聞夕樹想起來了,自己其實見過「崩壞者」。
他在詭塔里,見到了兩次警察。
第一次是,那個一臉猙獰,告訴他七個值得注意的罪犯的人。
但當時,聞夕樹還問了一個問題:「還有呢?還有誰值得注意?」
那個時候,警察的回答很奇怪,警察帶著怪異僵硬的笑著說——
以制止犯罪之名,享受暴力的惡警。你要小心它們,小心它們,小心它們。
那句話像是在嚇唬自己。
但如果不是嚇唬自己——是否就是在給自己灌迷藥?讓自己對警察產生提防?
聞夕樹似乎抓到了什麼關鍵的點:
「首先,我要理清一個邏輯,我當時所在的詭塔版本,其實和現在所在的欲塔版本不匹配……」
「村田先生,應該的確是一個好警察。但那是我所在的詭塔版本里。」
「可現在,我所在的欲塔版本,因為崩壞者的關係,在更加崩壞……」
「所以,原本我所在的詭塔版本里,村田警官還活著,崩壞者呢,則扮演過村田警官。試圖迷惑我。也就是說,我在詭塔里遇到的第一個警察,就是崩壞者!」
「他試圖通過言語,讓我對警察產生牴觸,也就是對村田產生牴觸。」
「這是詭塔版本。」
「但欲塔版本……崩壞者就更過分了,他打算直接替換村田。也許村田在這個版本里……已經死了。」
聞夕樹的拳頭握緊。
崩壞者這是真的要把靈清法師的最後支柱都打掉。
「他收到了你的感謝,你是第一個認可他的。他已經,很久沒有被認可了。這座島所有人,都在憎惡帶來不幸的他。你的感謝,給了他些許力量。」
這是得到邀請函的時候,聞夕樹和村田的對話。
靈清法師,因為得到了自己的認可,有了繼續封印怪物的信念。
聞夕樹可以想像,靈清法師一個人承受著如此大的誤解,內心深處的孤獨。
且真正給予靈清法師信念和力量的,不是玩家,不是聞夕樹,而是始終陪伴在法師身邊的村田警官。
但現在,很可能村田警官已經死了。
不管崩壞者用了什麼手段,現在,靈清法師身邊的「村田」已經變成了崩壞者。
聞夕樹想到,如果在末日前夕,連最後的堅守者和擁護者村田先生都「叛變」……
那靈清法師一定會陷入絕望。
或許看著法師陷入絕望的臉,就是崩壞者最大的慰藉。
「崩壞者都是樂子人……還真是。」
聞夕樹其實不討厭樂子人,或者說適度的樂子人。但如果已經不是以他人的痛苦,而是直接跳到他人的絕望為樂趣……那聞夕樹完全無法接受。
「方才崩壞者打來電話,想必是要確認一件事。」
「那就是七個人是否安然無恙。我沒有接電話,但或許崩壞者慣有的警惕,會讓他意識到某些可能性。」
「崩壞者意識不到我的出現,但這次……他出現在靈清法師身邊,導致竊聽到了我的計劃,意識到了我的出現。」
「同時,他可能也明白了,我和其他『玩家』不同,我能使用暴力。」
「他打電話,只要確保七個人是安全的,就知道我無法使用暴力,但如果七個人里,有人死了……他大概率就會躲起來。」
「恐怕,他現在已經躲起來了。」
聞夕樹其實也很在意一點,崩壞者與地堡玩家一樣,無法使用暴力,那麼崩壞者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因為就在聞夕樹上山進入寺廟後……他就遭到了襲擊。
他開始仔細回憶起一些細節。
「我遇到的第一個崩壞者,其實也無法使用暴力……但有趣的是,他可以擊殺傑克的母親。」
「哪怕方式上,那似乎不算暴力。」
「剛才,我遇到假村田,他也揮舞警棍朝我襲來……不過確實很好閃避,因為簡直像是胡亂揮舞,根本不是對著我來的。」
這個世界的確存在很多謀殺,可以表現的不暴力。
聞夕樹似乎弄清楚了,暴力的定義比較局限……
而這些崩壞者們,也都在一次次循環的過程里,摸清楚了「禁止暴力」規則的邊界。
禁止暴力,不等于禁止用力。
倘若一個人沒有目標的對著空氣比劃,這當然不算暴力。倘若一個人只是推著輪椅,偶然加速,這當然也不算暴力。
當然,規則估計也沒有寬泛到如此程度。禁止暴力對地堡玩家,對崩壞者的限制理論上還是嚴格的。
可架不住一次次循環里不斷摸索出了一些「邪招」。但這樣的邪招,也頂多起個障眼法的作用。
在戰鬥里,肯定是毫無戰鬥裨益的。
「他胡亂揮舞警棍,其實我不躲……大概率也傷不到我。但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因為他做出這個動作,我下意識就以為他不是崩壞者。」
「因為我以為他使用了暴力。」
「甚至,他還掏出了槍,但那個時候,他沒有開槍。」
這一切,在戰鬥上毫無助力,但在干擾聞夕樹的判斷上,起到了極大的助力。
聞夕樹下意識的,就將假村田從崩壞者的名單里排除了。
「不得不說,你們在自己的這套體系里,也算是夠努力的。」
聞夕樹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回到山裡,進入寺廟,將一切和靈清法師說清楚。
以及詢問假村田可能是通過七個人里哪一個人的能力,偽裝成了村田。
要偽裝成村田,還能騙過靈清法師……
這當然需要某種外力。
否則一個人的身高體重聲音完全不同,哪怕臉被輻射影響,變成了腐肉和白骨……
但依舊能夠看到諸多不同。
「能夠騙過靈清法師,必然是有手段,或許法師會知道這種手段。」
「但這樣一來……」
這樣一來,聞夕樹就感覺自己慢了。
他預感到,當「神」打來電話,但美食家沒有接聽後,「神」可能就要「換號」了。
是的,這位鹿島的「神」,既然可以藉助某種外力,偽裝成假「村田」,那麼自然可以變成其他人。
所以聞夕樹在想,第二種可能性——跳過回去見法師的步驟,預判「崩壞者」的行為,在其「換號」之前,完成擊殺。
讓崩壞者也感受一波真正的絕望。
「首先這七個人……既然都是『詭』前綴擁有者,那麼這七個人,必然有七種不同能力。」
「目前看來,牛郎三神半造,很可能是馴服。美食家給『神』跪著磕頭這件事兒,很可能是三神半造的手筆。」
如果自己是崩壞者,自然是利用信息差,藉助七個人的不同力量,統治鹿島,並且讓七個人互相影響,不至於被「反客為主」。
「三神可以排除,美食家也可以排除,真理子……總覺得她應該不具備這種能力吧?不然她完全可以變成別人喜歡的樣子。」
「所以真理子排除,富康哲也呢?」
聞夕樹思考起富康哲也,這是詭塔里,唯一一個頭腦上可以和他抗衡一二的人。
「三神半造的馴化,對富康哲也毫無效果,總感覺,富康哲也應該是幾個人里最難拉攏的。」
「雖然不清楚富康哲也的能力,但或許和分身有關,而不是變化。」
聞夕樹還記得自己被倆富康哲也,門內門外夾擊的場景。
「那麼就還剩下,外賣員……他的能力和偷有關。」
「醫生……醫生是看起來最有可能的。醫生和美食家,都可以賦予人定向的進化。至少議員和崩壞者,期待他們有著這樣的能力方向……」
醫院很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地方。
但聞夕樹想了想:
「不對……首先醫生在很早之前,就有了『駭人實驗』的傳聞。」
「且醫院的距離,在島的邊緣,而山寺的距離,在島的另一邊。這本就極難通行。」
「另外,某種意義來說,能夠騙過靈清法師的,更像是『占有』,而非改造。如果我現在前往醫院……」
想到醫院裡那些怪物,聞夕樹還真擔心自己被困在醫院裡。
他立刻排除了醫生。
「那就還剩下流浪漢了。他的能力……是寄生。」
根據詭塔里得到的消息,流浪漢的情報很少——以流浪回收贓物之名行寄生之事的流浪漢。
聞夕樹看過一部電影,講述是某窮人利用各種誆騙,讓自己的家人一個個住進富豪家裡,承包了富豪家的保姆,司機,家教……
看似在講述窮人寄生在富人家,實際上是富人寄生龐大的窮人構建的社會的一部電影。
這也讓聞夕樹一開始想到的……流浪漢的寄生,可能是藏在屋子裡。
但現在,他忽然在想,有沒有可能,這種寄生,是最原始的字面意義上的,不含有任何的隱喻,純粹生物層面的寄生?
「暫時不確定,但按照排除法,我只能這麼做。」
聞夕樹不再猶豫,果斷逃離了「進化者餐廳」。根據之前得到的情報,流浪漢的位置在垃圾場。
羅盤其實可以指引聞夕樹找到目標,不過這存在誤差,只有信息量越多,才能導致羅盤越發精準。所以聞夕樹也需要多方面獲取信息,比對信息。讓羅盤的指向更加精準。
聞夕樹很快來到了大街上,美食家渡邊風存的死亡,還沒有人知曉,街道上一切都很平靜。
聞夕樹也很快打聽到了垃圾場的所在。
聞夕樹心裡有譜了,因為當他腦海里回想崩壞者面容時……
羅盤指針的方向,不偏不倚,正好指向了垃圾場的所在之地。
崩壞者克星·聞夕樹朝著垃圾場開始狂奔。
……
……
鹿島。垃圾場。
垃圾場建立在鹿島邊緣,這個地方是存放垃圾的地方,即便人們已經被輻射影響,變異成了稀奇古怪的醜陋形態,但依舊會覺得垃圾場是十分惡臭的地方。
只有流浪漢,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這裡的氣味。
輻射地的垃圾場,蟑螂都有人類小臂大小,看起來比小貓小狗都大了。
外賣員也會偶爾經過這裡,為美食家提供一些特殊燒烤食材。
據說傳自龍夏的廣城一帶,有烤蟑螂這麼一種吃食。當地人非常喜歡。
誰也無法想像,巨型蟑螂遍地爬,垃圾堆積如山的垃圾場裡……存在一棟極其乾淨的,隔絕了一切氣味的三層小樓房。
這裡,便是「崩壞者」——星野後的手術室。
在這裡,他可以藉助流浪漢木下及平的能力,成為島上的任何一個人。
流浪漢的能力,也是星野後不久前才發覺出來的。
對於星野後來說,這個輻射滿滿的島嶼,簡直就是一個寶地。
他原本本困在循環里,想著自己沒有了未來,也沒有了過去。
但後來,他發現在循環的「現在」里,本就藏著無限的樂趣。
他忘了自己經歷了多少次循環。
星野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誰了。他只知道,這是一個遊戲。
自己在遊戲裡,是絕對的神。
在這裡,他做出過許多人神共憤的事情。
一周目里,他不小心溺水死亡。
二周目里,他學會了游泳,發現自己可以重生,他前往了戶江,想著好好拼搏。
於是勾搭了戶江的一個有夫之婦,結果就是……他被女人的丈夫發現了。
然後丈夫把他倆都殺了。他的屍體被女人丈夫拋進了河裡,女人的屍體,則被男人藏在了閣樓里。
但後來,出現了一個法師,讓女人的屍體被發現,女人丈夫因此被抓。
甚至還拍了一部電影。
當然……這部電影,是三周目的星野建議某位導演拍的。三周目里,星野已經開始逐漸變態,他按照二周目的經驗,讓另外一個男的用自己曾經的套路,去勾引那位女人。
於是二人搞在了一起,然後星野則打電話給了女人的丈夫。
於是星野看到了那個倒霉蛋遭受了自己一樣的遭遇。
星野哈哈大笑。覺得崩壞的人生真是太有趣了。
但很快,他遇到了一個讓他覺得非常有意思的男人——靈清法師。
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和自己一樣知道劇本……知道閣樓里有女人的屍體。
也是這個時候,星野開始盯上了靈清法師。
接下來,是四周目,五周目,六周目。
不能使用暴力的星野,只能不斷的作弄他人,改變他人命運。
當然,這個過程里也有玩脫的了,導致自己被砍死的事情。
不過無所謂,他總是能夠活過來。
而下一周目,欺負他的人,都會死。
星野也不是每次周目都是死亡收尾。他偶爾也會摸到「邊界」。
那就是末日降臨。
在末日降臨後,星野就會返回到最早的時間節點。
上上周目里,星野扮演了一個警察,想著這個警察,可以噁心一下另外一個警察——村田。
末日降臨後,星野的意識,就又回到了最早的時間線里,開啟新的崩壞……
但那個警察,那個他扮演的假警察,也並沒有變成「無意識體」。
而是仿佛繼續保留著崩壞者惡劣的靈魂,繼續幹著各種欺騙他人的惡作劇。
緊接著是上個周目,星野終於找到了那七個人……他開始改變七個人的軌跡。
同時,也發現了七個人里,有幾個人的能力非常有意思。比如……流浪漢。
於是這個周目里,星野通過流浪漢的能力,弄死了村田警官。
其實星野很不想這麼做。
「村田死了,遠不如村田變了,對那個法師的衝擊力大。」
「不過沒關係,我可以作弄他無數回,我會讓他的臉,一次比一次絕望的。」
「何況,萬一他認為,我就是村田呢?」
想到這一點,星野藉助流浪漢的力量,變成了「村田」。
這一切,就發生在星野的這一個周目里。
但這個周目里,出現了一個之前周目里似曾相識的變數——地堡玩家。
並且星野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地堡玩家逼迫到要「二次換號」。
此時此刻,星野就躺在病床上,病床就在那棟與垃圾場格格不入的樓房裡。
而流浪漢木下及平說道:
「這次您打算做女人麼,那可真是非常有意思。」
星野有些害怕:
「我很煩這種感覺,我不止一次遇到過那些傢伙,但他們在這裡……都是乖寶寶。」
「他們很好打發,甚至很好殺死。」
「可這一次,那個傢伙居然說,他不介意殺穿鹿島,哈哈哈哈哈哈,呸,他一定是虛張聲勢,他一定是虛張聲勢!對吧,木下!」
流浪漢點點頭:
「當然,他一定是虛張聲勢。」
星野說道:
「問題不大,其實……我應該不抗拒死亡,死亡只是下一個開始。」
「但很奇怪……那個傢伙說殺穿鹿島的時候,我當時就在旁邊……我居然會害怕!」
「我已經死過那麼多次,我怕什麼?」
「他說什麼我有無數次機會,但他只需要一次就能終結,哈哈哈哈哈哈……」
星野發出笑聲,想要從笑聲里獲得勇氣,因為他真的在害怕:
「可惜了,他不會有機會!他根本不可能找到我!」
「美食家沒有接電話,或許出問題了,但美食家就算供出來我是誰,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很快就不是我了!」
「我是鹿島的神,我就是鹿島本身!」
似乎只有說出這些話,才能讓星野感覺到舒暢,感覺到平靜。
星野憤怒,是因為他憤怒自己會害怕。
區區外來者罷了,有什麼值得好怕的?
鹿島就像是他的一座堡壘。
外來者拜訪這裡,他可以開門放進來招待一頓,就像有些地堡玩家喜歡玩用愛來感化他人的過家家一樣。
當然,也有一些玩家很厲害,真的意識到了這座島病態的根源,試圖從更高層面,讓更多人幸福。
這種時候,星野就會發動制裁。
於是,那些人就成了死在欲塔里的倒霉鬼。
在星野看來,那個叫聞夕樹的人,也應該如此。
可他就是被那句「殺穿鹿島」給震懾到了。
「該死!」
星野的手抓著床單,為這種害怕而惱怒。
「我要找到他,然後給他身上注射各種畸變液體,我要讓三神把他變成我的狗!」
顯然,木下已經是星野的狗了:
「神,我將為您更換新的身體,寄生的初期,您可能會因為切換到新身體而有些不適應。」
「我知道的,你只管操作就是。」星野擺了擺手。
木下點點頭,便下樓去準備更換身體的藥物,寄生的過程其實有些疼痛。
因為……需要撕裂開皮囊。
所以木下需要一些麻醉藥物,這棟樓就有。
星野躺在床上:
「沒關係,我不是害怕,我不是害怕!哈哈哈,我怎麼可能害怕呢!」
「我只是一個習慣了謹慎的人!」
「靈清,這些人最多也就待七天,他們走了,你就沒有辦法了!」
「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賞你絕望的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醜陋畸形,狂妄到了極點的笑聲,既是發泄,也是掩蓋。
但很快,笑聲戛然而止。
「老話說的好,人不能笑的太嘚瑟。不然會遭報應。曹操都不敢笑這麼狂,看來你很快樂啊。」
一個不該屬於這裡的聲音出現,讓星野的瞳孔瞬間縮小。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能在這裡?」
彈幕都嚇出來了。
【不可能,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聞夕樹用沾了酒精的濕布擦拭著自己手上的血跡:
「別急,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但我得思考一下……這個問題可以追溯到哪裡。」
星野試圖站起來,但聞夕樹只是晃了晃食指說道:
「不要動,不然你和流浪漢一樣,腦袋會被直接擰下來。」
這句話瞬間讓星野後老實了。
聞夕樹搬來了椅子。他此刻像是那種坐在病床旁給病人削蘋果的病人家屬一樣淡定從容。
聞夕樹說道:
「上個周目里,你是不是扮演了一名警察?那名警察並不是村田,應該是村田的同事。」
星野後點點頭,他方才所有的心理建設,狂笑也好,自我安慰也罷,都在聞夕樹出現的瞬間,徹底破碎。
現在的他,膽子很小。
不過聞夕樹還是看出來了,星野後的內心還存在僥倖:
「其實,流浪漢的能力我不該知道的。」
「但你做了兩件蠢事。」
「第一件蠢事,你太過於狂妄,以至於你扮演的那名警察,居然真的透露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第二件蠢事,你對靈清法師透露了所有人的位置。你壓根沒有想過,『我們』的出現,會對你造成的影響。」
「因為之前你處理過,可是當我說出『我可不是什麼三好玩家的時候』,你就開始害怕了。」
全部猜對了。
星野後很屈辱,這種被人完全看穿的感覺,不該出現在他身上才對。
他才該是那個看穿一切的人!
可現在,聞夕樹精準說出了他內心的想法。
聞夕樹說道:
「你這種人就很可笑,當你覺得沒有危險的時候,你比誰都膨脹和狂妄,當你覺得危險來了,又比誰都害怕。」
「老實說,但凡你再更有種一點,我都在想,你或許應該前往醫生那裡,集結各種怪物殺死我。」
「但你選擇先『換號』。」
巨大的屈辱和不甘心,讓星野後問道: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他們根本不敢出賣我!你怎麼會知道我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聞夕樹說道:
「你自詡為神,但在我眼裡,你這樣的神,狗屁不是。」
「你的所有手段和底牌我都知道,但我的手段和底牌,你一概不知。」
「就這,你也敢稱神?」
相較於靈清法師,乃至那七個有著詭資質的人,星野後其實真的可以算是神。
無限重生,無限試錯資源,加上其他玩家無法使用暴力……
這些條條框框,讓他覺得自己的地位不可撼動。
他對於欲塔世界裡的存在來說,就是神。
可此時此刻,星野後只感覺到無盡的恐怖,因為聞夕樹那種輕描淡寫的神態,骨子裡的不屑,以及眼神里的蔑視和厭惡……
讓他感覺自己仿佛是垃圾場裡的蟑螂一樣。
聞夕樹此時在想的是,這個世界其實也有一些可敬的人,哪怕承受誤解,依舊想要拯救他人的人。
他看著星野後此時的身軀,毫無疑問,星野後已經殺死了村田警官。
在這個版本里,靈清法師最後的朋友也死了。
聞夕樹在想,如何與法師交待。
如何向法師講述這一切。
但面上,聞夕樹說道:
「其實你也不必那麼緊張,我對殺死你這樣的螻蟻,毫無興趣,你繼續崩壞你的,我完成我的就行。」
「像我這樣的,能夠對你產生威脅的存在,其實也不多,目前僅我一個。」
「我一走,你還是這裡的山大王。」
星野後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麼說,他的雙眼登時有了光,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真……真的嗎?」
「我其實也是一個樂子人啊。老實說,如果不是任務需要,我都對你沒什麼興趣。找到你,能夠增加我的任務評分,但如何處置你,還不是我說了算?」
「那……你需要我做什麼?」
「給他們剩下的幾個打電話,讓他們立刻前往垃圾場。」聞夕樹笑道。
星野後有些不安:
「你不會……騙我吧?」
聞夕樹笑道:
「這麼跟你說吧,我曾經帶著一個女的,去把她父母殺了,殺了她的老師,殺了她的閨蜜,她還得謝謝我呢。」
「我還教唆一個人,殺了他的同事,殺了他的好友,還把鄰居女兒給搶了。」
「薺城的一個財團的公子,被我騙的家業都不要了,然後跑出去當流浪漢。」
「我幹過的事情,比你崩壞多了,不然你以為,我憑什麼能夠站在這裡?」
「難道你不想看到靈清絕望的樣子麼?那會很有趣不是麼?」
聞夕樹句句實話,星野後能夠感覺到,他描述這些話時,內心的那種興奮。
這一刻,他仿佛意識到了……對方和自己是同類人。
「太好了!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賦予他們幾個力量,你只不過是在有限時間裡循環,但我可不一樣,我來自比你更深遠的未來。」
星野後點點頭,可他很快又質疑道:
「那……你為什麼要殺了流浪漢?」
「殺與不殺,又有什麼分別?不殺,你怎麼知道我才是更高維的存在?」聞夕樹說道。
這句話,讓星野後愣了片刻,隨即他懂了。
對於自己來說,只要還能夠活下來……就還有無數次機會循環。
這個節點的流浪漢與美食家死了也不礙事,循環的起點裡,他們還活著就行。
星野後越發確信,聞夕樹和自己一樣,只不過是更高層面的循環者。
「好!我聽你的!」
只要能夠在這次循環里活下來就行。雖然邏輯上來說,自己不該害怕死亡……
但星野後就是感覺到恐懼。
他在鹿島是絕對的幕後boss,可面對聞夕樹,愣是有一種被對方徹底看穿的無力感。
於是在聞夕樹的震懾和誘惑下,星野後給高橋真理子,給三神半造,給富康哲也,也給醫生,外賣員,都打了電話。
掛斷了最後一通電話後,聞夕樹笑道:
「你乾的很好,非常不錯。作為一個崩壞者,你的從容全部源自於讀檔。但你應變新變化的能力,真是糟糕透頂。」
「可我得感謝你,畢竟換我來當崩壞者,靈清法師估計早就變成反派角色了。蠢人也有蠢人的妙用啊,說到底你也只是一個四十二層的崩壞者。」
「好了,你的價值到此為止,」
聞夕樹忽然一腳,踢翻了病床。
這一刻,星野後的眼神里滿是惶恐:
「你……你要幹什麼?你不是已經……」
後半句星野後說不出口,因為他意識到了,自己被騙了。
聞夕樹嘖嘖搖頭:
「真是比我想像中容易太多了。不管是找到你,還是殺死你,或者……戲弄你。」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饒了你吧?」
星野後很想大罵聞夕樹不講信用。
但聞夕樹已經抬起了腳,用鞋底對著星野後的頭:
「你的眼裡還有一絲光,是在想,死了就能開啟新的循環對吧?」
又被聞夕樹說中了,這是星野後最後的一絲希望。
但隨著聞夕樹說中了這句話……星野後內心的這最後一絲希望,也在慢慢被抽離。
他惶恐的看著聞夕樹。
聞夕樹點點頭:
「靈清法師太醜了,一張臉上好幾副五官,我對他的絕望不感興趣。倒是你現在的樣子,我很滿意。」
「最後,讓我揭曉答案吧,我是比神更高級的存在,死在我手裡的你,不會再有下一次循環了。」
「快,說謝謝。畢竟我賜予了你解脫。」
星野後不想開口,但內心的怯懦,還是讓他開口說道:
「謝謝!別殺我!求你了別殺我!」
聞夕樹笑了笑,欣賞著崩壞者眼裡的絕望:
「不用謝。」
啪!
極限一踢發動,崩壞者星野後,死亡。
……
……
垃圾場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
在滿是怪物的鹿島里,最強大……不,確切來說是未來潛力最高的怪物們,隨著不久前星野後的電話,開始陸陸續續聚集。
聞夕樹看著死掉的流浪漢,想著如果他不死,如果沒有崩壞者……最初的故事線里,流浪漢會有怎樣的故事?
是救贖他人的人,還是被人救贖的存在?
底層級的欲塔里,讓關鍵人物獲得快樂,或許就能夠讓這個人感受到生活中的希望。
也許就是那一點希望,就能改變那個人,進而改變整個世界。
但高層級的欲塔里……
聞夕樹只感覺,在崩壞者的影響下,很多故事已經不可復原。
他當然會竭盡全力去復原,儘可能讓欲塔的每一個故事,不那麼黑暗,不那麼邪惡。
但很遺憾,在這個故事裡……
絕望散播病毒的少女,不會得到救贖。
高橋真理子,第一個趕到,也是第四個死亡的。死因,被聞夕樹一腳爆頭。
反社會多重人格的學霸富康哲也,也不會在末日裡意識到愛的存在,他是第二個趕到的。死因,被聞夕樹一腳爆頭。
自以為可以玩弄他人的牛郎三神半造,也不會如同最早的故事線那樣,找回對他人和對自己的尊重。他也一樣死在了這個最扭曲崩壞的版本里,死因,被聞夕樹一腳爆頭。
因末日的到來而感到恐慌,試圖找到進化之道的醫生……好吧,他是個徹頭徹尾邪惡的角色,聞夕樹對他最早的故事線,完全不感興趣。
爆頭就完事了。
最後是外賣員,在最早的版本里,沒有崩壞者的話,外賣員的故事,與承諾有關,他是那個給人送去希望的角色。
但現在,他是邪惡與罪惡的運輸員。
是的,隨著星野後的出現七個詭資質的存在,已經徹底崩壞,無法追溯最早的命運軌跡。
但聞夕樹也不遺憾。他賦予了他們七個最為平等的結局——死亡。
他們與鹿島匯聚,最終沉寂於鹿島。
當聞夕樹回過神,想要去見法師的時候,閣樓里是六具沒有頭顱的屍體。
至於它們的頭顱,牆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到處都是。
聞夕樹殺完所有人後,來到了這棟樓房的洗浴室,準備洗掉臉上的血滯,他看著鏡子裡那張猙獰的臉,露出笑容。
整張臉瞬間變得聖潔起來。
他對著鏡子說道:
「欲塔真他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