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如何宰天下
三月二十九日,天色灰濛濛地陰暗,時不颳起陣陣南風,
數百里的路途,沒有輔卒隨軍運送糧草,騎兵輕裝簡行,用麻布捆綁軍械、
箭矢、甲胃馱在能負重的馬背。
剩餘的乾糧和馬匹豆料、鐮刀、草藥、布袍及雜物則馱在另一匹馬身上。
三匹馬用繩索牽綁住韁繩,防止急速進軍時,突如其來導致馬兒受驚奔竄。
好在處於春季,青草茂盛及時解決了攜帶大量的草料難題,只需多帶大小豆料和一些清水。
漢代縣城大多背靠河流因取水方便而建,而這次進軍劉備反其道而行,沒順河水走更近的臨唯縣,反倒捨近求遠攻鄲縣。
人耐得住口渴,馬兒長途奔跑卻耐不住渴,水源成了進兵的關鍵,沒有熟悉當地的嚮導在前面帶路,全軍沒跑多遠就得掘井挖地取水了。
在不熟悉地形的環境下,有個可靠的嚮導直接關乎戰役的成敗。
「使君,翻過這座山丘,前面還有二十餘里就接近鄲縣了。」陳群勒馬停在一處陡坡,仔細辨別方向後,篤定地道。
這一路上他和玄德公關係親近了不少,談論了許多天下大事,有些見解讓劉備也不禁點頭誇讚,陳群見狀則把稱呼換成使君,
陳群賴以數年間在沛國為主簿的經歷,走遍了附近諸多縣鄉,對各地熟悉的很,又仗年輕體力充沛善於騎馬,便順利搶下騎軍嚮導一職。
讓沛地年過半百的長吏忍不住吹鬍子瞪眼,卻也無可奈何,他們雖然也熟門熟路,但騎兵急行軍需要長時間不離馬背,以他們的身子骨來說,怕帶完路就得溢然長逝。
運氣不好還會橫死半路,自己生死事小,耽誤玄德公出兵則是大事,嚮導還是讓給陳長文罷。
沛國諸多長吏暗暗安慰道。
其實陳群也不想卷,只是他來得太晚,不多做些事就跟不上前面的隊列了,
只好在心裡對同僚慚愧請罪。
「長文啊——」劉備也想勸說,卻發現這場景有些眼熟,去歲張范好像也是這般搶著帶路做嚮導。
後邊平定兩河後被放在陽輔佐荀攸處理河內、河南的士族與豪族事宜,畢竟留侯張良後人還是有些分量的,能夠做好河內士族的中間人。
張氏和司馬氏都做了表率,支持荀攸在河內郡度田,
其實打天下就是這樣,每個地方都需要開創者自己去跑一趟,不讓那個地方見見血,士族和豪族就不懂得厲害,不會產生畏懼心理,當地目睹殺氣騰騰的軍隊,就會權衡利弊不敢倉促反抗。
從古至今只有強兵勁旅,才能穩住各地的統治,能登天底下最高的位置,不是大家推舉你的,而是把反對的都打服或說服了,你才是最強的。
得天下者,能駕馭天下所有人。
只要劉備率大軍到過的地方,他就不擔心再有人反叛。
漢初陳平感嘆:善宰肉者,能宰天下。
把各地勢力像厄丁解牛般使之皮毛分離,筋肉分離,骨肉分離,分肉甚均,
算是成功出師。
各鄉宗族豪族也並非抱團,彼此為了田地常有持械鬥毆之事,要有人生異心,其他豪族承認打不過劉玄德魔下青州軍,但還打不過鄰鄉敵對宗族。
敢有異動就舉告郡縣,聯袂漢軍剿滅叛逆,反正度田大家都有利益受損,既然有豪族願意站出來自我宰肉,大家皆願意去分一杯羹。
平叛立下戰功還有田地賞賜,宗族子弟還有更好的仕途,何樂而不為。
胳膊不過大腿,不代表不過另只胳膊。
戰國時,每逢秦國打趙國攻掠土地,待秦國退兵後,趙國都要掉頭去攻打燕國,這就叫西失東補,我打不過強秦,還打不過你個弱燕。
能做到宗族的宗長都是聰明人。
「使君,不如由我領哨騎先往打探敵蹤。」
張遼馳馬過來拱手道。
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上陣殺敵,哨騎與敵交戰最為血腥殘酷,但在勇武之人看來,卻是求之不得。
上戰場哪有不受傷的道理,持馬弓矢騎戰斯殺,又有何懼?
「文遠先領哨騎為全軍前鋒,沿途所遇敵軍可殺戮殆盡,毋使黃巾賊斥候有逃竄報信之機。」
劉備思索片刻,同意了張遼的請求,隨即下令道。
戰場接敵前需斥候對斥候,只要剮了對方的耳目,此役便贏了一半。
「諾!」張遼轟然領令而去。
鄲縣的黃幣賊久攻城池不下,於是又分兵去各鄉搶掠糧食錢財,渠師黃邵早收到何儀的傳信,卻並沒有多放在心上。
他率領的只是偏軍,譙縣和贊縣方向才是黃幣主力所在,劉玄德怎麼可能會來攻偏遠南面的少量之敵,而至譙縣不顧呢。
那可是豫州部所在地,事關豫州顏面,而且朝西邊進軍沿途還有城池供應糧草軍械,怎麼說也是攻打其他渠帥對劉備更有利。
雖是這般想,黃邵卻還是把手裡僅剩的數十斥候分散在遠離軍營的田野間,
警惕可能來襲之敵。
「什長,附近十餘里的鄉縣都被搶掠完了,我們不如去別的地方轉轉?」
黃幣斥候長不由眉頭一皺,渠師令他們一什遊走在鄲縣東面十里遠的距離戒備,其餘斥候負責北、西、南三面。
他們要是走遠了,短時間可趕不回來,萬一漢軍突襲過來,就有全軍覆沒之危。
「什長,幾位兄弟剛娶新婦家中需要置辦不少器物,百姓貧窮衣不遮體,搶不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前段時間不是搶了一些婦人嗎?」
「我從她們口中得知黃鄉有南邊遷徙來的豪族嵇氏,將先祖群墓葬在此地往東南十二三里處,此刻守墓的人跑光了,不如我們·———.」
有人嘿嘿一笑,建議說道。
豪族莊園部曲太多,憑他們十幾人根本拿不下來,趁著嵇氏畏懼黃幣把人手縮收回莊園,不如轉頭去把對方先祖墓給掘出來。
豪族不像他們拿不出錢財安葬長親,如今厚葬成風,搞不好會給先祖堆得金玉滿室,那就賺大了。
來攻沛地不就為了錢財嗎?
不然跟渠帥冒身死的風險,告別新婦踏上戰場拼殺,難道還為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呼喊的誓言。
斥候長有些沉默,最近找的村子沒什麼東西可撈,連婦人也一般,不如搞點金器回汝南找商賈買幾個美婢。
渠帥即便有賞賜,可誰不想錢財多享受一下。
不就挖人宗族祖地拿些錢財,他們連活人都敢殺,何況躺在墓里的枯骨,即使泉下有知文能對他們怎樣。
斥候長想到這不禁點頭,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