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美女,要喝一杯嗎?」
卡蘿拉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眉頭一皺,回頭望去。
借著酒館昏黃的燈光,卡蘿拉瞧見一名鬍子拉碴的中年傭兵正目光貪婪地打量著她。
她嘆了一口氣,隨後豎起中指,頭也不回地說道:「滾回家和你媽喝去......還有,老娘不是出來賣的。」
在周圍人的鬨笑中,中年傭兵神色鐵青地離開了。
處理完煩人的事後,卡蘿拉這才將目光重新投向遠處。
其實她並不抗拒男人的搭訕,只不過要看來搭訕的究竟是誰。
比如,此刻坐在吧檯前的那名少年。
之所以說是少年,是因為從對方略顯單薄的身材和偶爾偏向這邊的側臉判斷,他的年齡並不大,或許還是個雛兒。
少年的桌邊擺放了幾個空酒瓶,雖然已有醉意,但仍舊喝個不停。
仿佛有什麼難以忘懷的煩心事一樣。
當然,重點在於,那名少年有著漆黑如墨的漂亮頭髮。
即使有些凌亂和微卷,卻也是聖羅蘭帝國貴族血統的象徵。
雖然不知道這小子具體屬於哪個家系,但從他腳上做工精緻的鹿皮長靴來判斷,少年的家境應該十分殷實。
是個能夠成為「獵物」的極好人選。
實際上,今天已經是那名少年逗留在這家酒館的第三天了。
根據這幾天的觀察,卡蘿拉大概腦補出了事情的真相。
少年應該是和家裡起了矛盾,所以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結果發現外面的世界如此殘酷,可又不願意服軟,因此騎虎難下,借酒消愁。
這種涉世未深的貴族小子在她看來,簡直是鮮嫩可口的肥羊。
念及至此,卡蘿拉再也無法抑制住心中的興奮。
她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隨後站起身,朝著吧檯款款而去。
「不請我喝一杯嗎?」
她落落大方地坐在黑髮少年身旁。
黑髮少年並沒有太過驚訝,而是朝酒保打了個響指:「給這位小姐來一杯琥珀。」
琥珀是這家店最昂貴的酒,一杯就要十個銀幣,只有冤大頭才會點。
見狀,卡蘿拉麵露輕笑,明媚動人:「我叫卡蘿拉,你呢?」
「這很重要嗎?」
並不高冷,卻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上鉤......是因為貴族的矜持?
接過酒保推來的酒杯,卡蘿拉淺淺地抿了一口,隨後粉舌輕輕掃過唇角,膝蓋若有若無地蹭了蹭少年的大腿。
酒後時分,最容易意亂情迷。
趁著氣氛,卡蘿拉剛準備說些什麼,少年卻先一步開口。
「既然喝了這杯酒,那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女士,今天已經是你第三天躲在角落裡偷偷看我了。」
「如果可以,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被發現了?
先前有些得意忘形的卡蘿拉,此刻在心裡敲響了警鐘。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因為一句簡單的詢問而露餡。
所以卡蘿拉歪了歪腦袋,任由栗色長髮傾瀉而下,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因為......你長得好看?」
這是實話。
平心而論,眼前少年是那種第一眼就能給人帶來好感的類型。
長相俊朗,儀態矜貴,雙眸瑩藍,狹長的眼角綴有一顆淚痣,不僅沒破壞整張臉的美感,還為之增添了幾分陰柔的氣質。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黑眼圈有些濃厚,估計是女人玩多了,身體很虛。
不過這也正中了她的下懷。
聽了卡蘿拉的解釋,少年露出一副「呵,女人」的表情,收回目光。
臭小子......讀懂他眼神的卡蘿拉嘴角一抽。
不過她立刻偽裝出楚楚可憐的神情:「你、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出來賣的吧?」
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足以讓任何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溫聲安慰。
可眼前的少年......很顯然不是一般人。
「難道不是嗎?」
聞言,卡蘿拉的臉色有些難看。
實際上只有她自己清楚,在這座邊境都市的貧民窟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任何一個男人有幸爬上過她的床榻。
可還未等她說什麼,卻聽少年再度開口。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出來賣的。」他不緊不慢道,「只不過每個人出賣的事物不同罷了。」
這讓卡蘿拉心中剛剛升起的怒火瞬間消弭於無形。
不僅如此,仔細思考一陣後,甚至還覺得很有哲理。
這傢伙......
感覺仿佛被他調戲了一樣,卡蘿拉麵子上有些過不去,於是壓了壓裙擺,臉色微微漲紅,放低聲音道:「既然都這麼說了,你難道不想把我買下來嗎?」
黑髮少年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買賣人口是違法的。」
卡蘿拉氣得奶疼。
這小子是裝傻還是真傻?
考慮到今晚的計劃,她一咬銀牙,不再虛與委蛇:「我是說,買下我,今晚我屬於你。」
誰知他下意識捂住口袋:「我沒錢。」
「不會很貴的。」
「女士,我不是那種會帶初次見面的異性回家過夜的渣男,請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免......費。」
「但是話又說回來......」
......
果然男人都一個樣。
走進酒館二樓的客房後,卡蘿拉表面上默默打量著房間簡陋的陳設和布置,心中則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
一想起對方拙劣可笑的藉口,她的心中就充滿鄙夷。
於是卡蘿拉假笑著說道:「不是說要看會後空翻的貓咪嗎?」
本以為他會尷尬一笑,隨後展露出色急的醜陋嘴臉。
未曾想黑髮少年指了指遠處床頭趴著的一團黑色物體:「諾,在那裡。」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卡蘿拉愣住了。
只見一隻體型不大的黑貓正打著呵欠從床頭爬起,姿態優雅伸了個懶腰,隨後用綠寶石般的眼睛看向這邊。
少年打了個響指:「小黑,給這個阿姨表演一下。」
阿姨......卡蘿拉臉色一黑,剛想說些什麼,卻看見黑貓仿佛回應似的「喵」了一聲。
然後她就眼睜睜看著這隻小貓以違反常理的姿勢來了個後空翻。
卡蘿拉驚呆了。
不是,你真會啊???
她本以為「家裡的貓會後空翻」這種說辭,只不過是色急的狗男人誆騙女性回家過夜的藉口。
萬萬沒想到,居然真的發生在了眼前。
這個世界瘋了嗎?
卡蘿拉太陽穴突突直跳,感覺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完全出乎預計。
不行。
不能再和這小子扯皮,否則恐怕會血壓爆表。
於是卡蘿拉不再猶豫,趁著少年分神的功夫,上前一步抬手將他推倒。
注視著躺在床上的黑髮少年,卡蘿拉今晚第一次從他臉上見到了震驚的神色。
她的嘴角微微掀起,對這副反應十分滿意。
隨後卡蘿拉仿佛沒站穩一樣,「哎呀」一聲跌進少年懷中。
情勢急轉直下。
小樣,就這還不拿捏你?
卡蘿拉對自己的姿色還是很自信的。
她低頭看去,此時此刻,兩人近得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望著他那宛如大海般瑩藍深邃的眸子,本想調笑幾句的卡蘿拉,不知為何說不出話來。
不僅如此,心跳還微微加快。
近距離一看,似乎更帥了......不對,跑偏了!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就聽到少年用有些為難的語氣開口道:「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
「還沒洗澡呢。」
「沒關係,我不嫌棄你。」
少年搖了搖頭:「我說你還沒洗澡呢。」
卡蘿拉:「......」
她緊咬銀牙,深吸一口氣,以緩解太陽穴突突作響的感覺。
不能認真。
認真就輸了。
於是下一秒,卡蘿拉零幀起手,發出一聲演技十足的尖叫。
「呀!!!」
「嘭——」
幾乎是同一時間,客房的木門就被人給撞開了。
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闖了進來,手裡還握著一把左輪。
他先是將「瑟瑟發抖」的卡蘿拉扶到一旁,隨後看向躺在床上的黑髮少年。
只是那眼神中分明藏著幾分心虛。
很顯然,他應該是第一次幹這種勾當。
不過壯漢還是儘可能裝出兇惡的樣子,走上前將少年按在床上,拿槍指著他。
「別動!」
見狀,卡蘿拉假模假樣地擦拭著眼淚:「對、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般人在面對這種情況時,第一反應是慌亂,第二反應便是息事寧人。
尤其是格外注重聲譽的貴族們。
誰知少年眼裡並沒有絲毫慌張,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她丈夫?」
「當然!」壯漢強裝鎮定,「你睡了我......我的妻子,給我一個不開槍打死你的理由!」
聞言,少年不僅沒有辯解,反而面色愁苦地嘆了一口氣。
「我想不出。」
壯漢愣住了:「什麼?」
「我想不出能讓你不開槍的理由。」他的表情十分誠懇,「如果你真是她丈夫,那說老實話,我覺得你就該一槍打死我。」
這句話直接給壯漢干沉默了。
他有些懷疑人生地扭頭看向一旁的卡蘿拉,試圖尋找求助。
蠢貨......卡蘿拉心裡罵了一句,表面上仍是一副淒楚的模樣,斷斷續續地抽泣道:「這、這是我的丈夫安德烈,他以前殺過人......你千萬不要忤逆他,他真的會開槍的。」
「對,我真的會開槍的!」
壯漢回過神,握了握手上的左輪,咽了一口唾沫。
「那你可真是幫了大忙了。」聽到這番話,他喜出望外,「來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下一秒,少年伸手握住槍管,將槍口抵在自己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