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他總是一個人扛下所有
伴隨著夕陽西沉,夜幕隨之降臨。
對於居住在下城北區的絕大多數底層民眾們來說,是時候該結束這辛苦而又勞累的一天了。
雖然過得並不富裕,但一回到家,就有著妻子孩子在破舊的小屋中翹首以盼,送上溫熱的牛奶和剛出爐的鬆軟麵包,日子總算也有些盼頭。
然而對於黑街集市的人們來說,伴隨著夜晚的到來,他們討生活的時候才剛剛開始。
這裡充斥著暴力、血腥和混亂,以及數不清的暗殺和人口貿易,簡直是不法分子們的天堂。
在這裡,你甚至可以看見女人被當街強暴,或是黑幫成員殺得殘肢橫飛、屍體遍地。
就連帝國民政部門的官員老爺們,也不願意對這處如同臭狗屎般的地界投來過多注視。
又或者,在這背後,本就有某些貴族暗中扶持的影子。
總之,在這樣一處遍地都是血腥和混亂的灰色地帶,不論發生任何事,都已經稀鬆平常,對於那些徘徊在黑街集市中的走私商人和奴隸販子來說,很難引起他們的注意。
本該是這樣才對。
然而此時此刻,凝視著第二輪高懸於天空上方的皓月,他們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源自靈魂的冰冷和戰慄。
不。
那根本不是月亮,而是某個高階超凡者的特殊能力!
「轟!!!」
伴隨著隕石降落般的浩大聲勢,衝擊波和粉塵朝著四面八方的街區擴散而去。
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時此刻,身處黑街集市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前來交易的野生超凡者,還是第一次直觀且近距離地感受到如此可怕的超凡之力。
所有人都被嚇得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直到一切的一切都偃旗息鼓,這才驚叫著引發了混亂,四散而去。
「」
廢墟之上,緹雅全身上下綻放著耀眼而又奪目的月華,宛如女神般清冷而又高貴。
黑街少女茱莉的屍體安靜地躺在她腳下,仿佛死不瞑目般無法合眼,然而四面八方同樣躺倒在地、死傷不明的殺手們,卻仿佛是在為她哀悼。
抱歉,沒能救下你。
此時此刻,戰局已經結束,緹雅低垂眼瞼,凝視著茱莉早已冰涼的身體。
雖然表面上神色平靜,然而內心早已被悲傷和痛苦淹沒。
倒不是和少女有什麼很深的交情。
實際上,如果不是為了幫助林恩,她甚至不會想到有這條線能夠動用。
可下場卻十分慘痛。
慘痛到緹雅有些懷疑自身。
是自己做錯什麼了嗎?
又或者,一旦和自己扯上太深的關係,就會莫名其妙地墜入這種悲慘的輪迴之中?
不僅是黑街少女茱莉,就連那傢伙也是這樣。
不知為何,緹雅隱隱有種,自從脫離了寂靜教會和女神、以及本該一成不變的既定命運後,一切的一切都宛如脫韁野馬般瘋狂奔向悲劇結局的感覺。
然而眼下終究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
她攥緊手上的月光權杖,從廢墟之上緩緩走下,無視了周圍被她盡數抹殺掉的黑街殺手們,徑直朝著像是被嚇傻了一樣的「獵犬」弗蘭克那邊走去。
只、只用了一擊,就毀滅了周圍的三個街區?!
甚至為了預警,這女人還給那些無辜者留夠了逃生的時間,仿佛遊刃有餘般盡在掌握!
之前總聽說,那些出身官方的超凡者們往往訓練有素,對上野生超凡者可謂是遊刃有餘。
那時的弗蘭克還不相信,總覺得這些被自己以狼性手段培養起來的黑街殺手才是真正擁有戰鬥力的存在。
如果憑著數量堆積,哪怕是高階超凡者,也能成功圍殺!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
一件顯而易見的小事。
在他本人的世界中,自己才是主角,因此想要憑藉主觀臆斷認定某些事,也是極為正常的。
可在這個由無數個體組成的複雜世界中,他,「獵犬」弗蘭克,僅僅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龍套而已。
哪怕放眼聖羅蘭帝國,放眼格洛斯廷,他也只不過是大人物手中負責處理髒事的一條狗而已。
用得好的時候,被稱為「獵犬」。
一旦遇上了足以在這個世界,乃至一個時代被稱為「主角」的存在,所謂的獵犬,自然也就淪為了路邊野狗。
此時此刻,感受到少女淡漠而又充滿殺意的眼神,以及輕輕抵在他喉嚨上的冰冷權杖,伴隨著「噗通」一聲,弗蘭克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
「別、別殺我!」在黑街長大的他自然算得上能屈能伸,「聖女小姐,不,聖女閣下!饒我一命吧!我也是受人指使,迫不得已才」
「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什麼。」
緹雅似乎並未理睬他的求饒,平靜地開口道。
可她越是這樣,弗蘭克眼中的恐懼也就更甚,無奈之下只得回答道:「您、您是想知道該如何才能將林恩先生送出城對吧?」
「」
緹雅沒有回答,抵在對方脖頸上的權杖愈發用力了幾分。
「我說!我這就說!!!」弗蘭克仿佛徹底放棄了抵抗,將手腕上佩戴著的空間魔導器取了下來,「其實在格洛斯廷建立之初,預見到日後權力鬥爭的慘烈程度,許多古老的家族便在莊園內事先建好了逃生密道,以備不時之需」
「這、這枚手環里有一張地圖,上面記載了科爾特斯家族位於上城區伯爾納大街附近的一處宅邸,裡面的地下室中就藏著一條類似的密道,直達郊外的錫林小鎮,不論從效率還是安全性,都算得上是目前的最佳選擇」
話還沒說完,緹雅便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儲物魔導器,檢查了一陣,確認沒有陷阱之後,這才運轉超凡之力將其激活。
借著精神力,她很快就找到了弗蘭克所說的那張地圖,同時也看清了手環中的事物。
裡面堆積著不少珠寶和財富,除此之外,還有幾件散發著淡淡波動的低階封印物,以及各種各樣用於保命的靈藥和服用劑。
隨後她忽然眼前一亮,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意外之喜。
那是一瓶泛著淡淡銀色的月光原液,在哪怕在黑街集市上也屬於有價無市。
尤其近些年寂靜教會嚴格把控溯源,導致這些月光原液根本不可能流出市場。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知道了。
被林恩搞得半身不遂的布萊克議員,直到現在都沒能搞到一瓶月光原液治療身體。
當然,這其中究竟有多少家族內鬥的成分存在,外人不得而知,不過也側面印證了月光原液究竟有多麼珍貴。
如果有了這瓶月光原液,他身上的傷,應該也可以得到治癒了吧?
不知不覺間,緹雅下意識想到了仍舊躺在病床上的那傢伙。
眼中隱隱浮現出怔然。
然而就是這麼稍縱即逝的一絲破綻,卻被跪在地上的弗蘭克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的眼底瞬間閃過強烈的陰狠和惡毒。
身為大人物眼中的一條狗,他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一旦失敗,恐怕很快就會有另外的人過來接替。
更何況,既然已經是路邊的野狗,從小在黑街長大的他,自然也不乏殊死一搏的魄力。
「殺!!!」
剎那間,他全身上下綻放出微弱的超凡之力波動,朝眼前的少女攻了過去。
然而從始至終都對他抱有警惕的緹雅,又怎麼可能讓這個骯髒而又噁心的傢伙靠近自己?
死吧。
就當作是對茱莉的祭奠。
明明以前很少殺人,然而此時此刻的緹雅動起手來,卻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下一秒,伴隨著月華之力閃過,弗蘭克剛剛動起來的身體,瞬間僵在了原地。
一條血痕緩緩浮現在他的咽喉。
隨後逐漸擴大,伴隨著鮮血朝外濺射。
「嗬嗬」
明明已經被割開了氣管,可在生命即將逝去的最後一刻,弗蘭克的臉上卻並沒有浮現出惶恐和驚懼,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偽裝。
不僅如此,還隱隱露出了一絲計謀得逞的怪笑。
不對!
緹雅心中的警兆猛然升起。
然而上一秒才弗蘭克使用了超凡之力的她,眼下可謂是坐過山車俯衝一樣,距離下一次攀升,存在著極短卻無法消除的空窗期。
也就是說,在這短短的5秒內,她無法如此頻繁地發動第二次能力進行防禦。
弗蘭克正是看穿了這一點,以自己的生命為誘餌,好讓藏在最暗處的那名殺手發起最後的絕殺!
無錯版本在69書吧讀!6=9+書_吧首發本小說。
「咻——」
淡紫色的鋒利匕首瞬間刺向緹雅。
「噗嗤——」
血光飛濺。
「神甫先生,北區的黑街集市檢測到疑似教會這邊的超凡者在用能力戰鬥,預計位階不低於三階!」
下城北區的塞繆爾大教堂內,傳來了神職人員急匆匆的匯報。
作為寂靜教會最早在下城區建立的分區教堂之一,負責這一片區的神甫安德魯頓時神色肅然。
結合今日發生在教會中的大事,他很難不聯想到那位失蹤許久的聖女閣下。
「立刻組織人手前往黑街集市,查明事情緣由不,我親自帶隊,即刻出發!!!」
說著,他摘下脖頸上佩戴著的女神像,理了理白色的教袍,快步朝教堂外走去。
可就在這時,一名神色有些緊張的年輕女性迎面走進了教堂之中。
「抱歉,眼下並不是祈禱時間,告解室也暫時不對外開放,請您下次有空再來。」
神職人員攔下了那名仿佛是信徒一樣的年輕女性。
若是放在往日,在整體環境混亂、經濟萎靡的下城北區,有一名從未見過的新生信徒出現,本該是令他們欣喜的事情。
然而眼下卻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安德魯神甫瞥了她一眼,沒有多做停留,就準備朝外走去。
畢竟這件事決定了他未來三年內究竟能不能更進一步,升入教會總部成為高階神職。
可還未等他踏出門口,身後那名神色緊張的年輕女性,忽然開口說話了:「我、我是來報案的!」
那名神職人員無奈道:「這位女士,我們這裡是教堂,不是治安署,要報案的話還是」
「可、可那名自稱是緹雅·尤赫絲蒂的小姐,指名要我來最近的寂靜教會報案!」
那名女士略微提高聲調。
剎那間,安德魯神甫的腳步猛地停頓了下來,神色驚詫地回過頭:「你、你說什麼?!」
似乎覺得這樣不足以體現自己對這則消息的重視,他趕忙轉身走到那名女士面前,深吸一口氣,用儘可能柔和的語調快速到:「麻煩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放心,這裡是教會,不會有人對你做什麼,你的安全將會得到前所未有的保障。」
聞言,那名女士愣了幾秒,隨後極為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那、那就好是這樣的,我是距離這裡三個街區外,位於古思洛街道19號那間藍汀酒店的侍者,平日裡負責幫助客人打掃房間。」
「然而就在剛才,在新辦理入住不久的一名客人端走房間門口的餐盤時,我無意中發現了藏在盤子下的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救救我』這三個字。」
「出於好奇,趁著那名客人離開房間,我悄悄溜了進去,隨後便看見一名模樣很年輕的小姐,像是被綁架了一樣,困縛著手腳囚禁在房間裡,見到我之後,她」
這名女侍者的聲音很快,很多地方說得模糊不清,充滿疑點。
然而對於安德魯神甫以及在場的所有神職人員而言,這些疑點卻都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和藉口解釋清楚。
又或者,比起聖女帶著林恩逃走這件事,從女侍者口中說出來的這個版本,才更具真實性。
原來當時在舊工廠里倖存下來的修女們都被那個名叫林恩·巴特萊昂的惡魔使用邪術迷惑了,這才說出了不符合實際的虛假情況?
原來自家聖女才是被綁走的那個,曾拼盡全力試圖反抗,可仍舊功虧一簣、身受重傷?
原來她從未放棄過掙扎,也沒有一刻向邪惡勢力低頭?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教會和世人的誤解?
這可真是
一想起聖女閣下此刻還在那名弒殺皇子的惡徒手中遭受侮辱,安德魯神甫簡直都快要氣炸了。
林恩·巴特萊昂,寂靜教會跟你勢不兩立!!!
念及至此,他朝那名女侍者感激一笑,隨後更改了方才的指令。
「現在立刻全部出動,和本神甫一同前往藍汀酒店,務必要安然無恙地救出聖女閣下!!!」
「是!!!」
一時間,整個塞繆爾大教堂內,神職人員來來往往,為待會兒可能發生的惡戰做準備。
注視著眼前的一幕,那名女侍者忽然全身上下一哆嗦,仿佛從某種虛妄的謊言中恢復了清醒。
回想起下午的時候,那名躺在床上的病弱少年眼冒紅光的模樣,她的心中仍舊有些不寒而慄。
總感覺自己似乎被捲入了某些麻煩事之中。
雖然她很清楚,房間內的實際情況其實並非自己方才所說的那樣,眼下的一切也僅僅只是少年的操縱和安排。
可事已至此,她不想將真相挑明,以免節外生枝。
只得在告辭了神職人員後,匆匆離開了這裡。
當重新喬裝打扮的緹雅返回酒店,來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卻並沒有急著第一時間開門。
從口袋中掏出一面小巧的梳妝鏡,借著走廊里微微閃爍的燈光,她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臉色仍舊有些蒼白,像是失血過度,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
倒是肩膀上的那道傷口,此刻仍舊傳來鑽心的疼痛,令她的眉毛不時微微蹙起,看起來我見猶憐。
當時在黑街集市的那一刀,緹雅終究還是閃避了過去。
即便如此,卻也付出了肩膀上這道傷痕的代價。
可惜當時情況危急,沒有時間讓她抓住那名殺手拷問一二,只得在官方超凡者趕來之前,匆匆托人安葬好茱莉,隨後便離開了黑街集市。
另外,那柄匕首似乎還是某種帶有奇特效果的封印物。
不論事後她如何治療,傷口似乎都沒辦法癒合,甚至還隱隱傳來了腐敗的氣息。
倘若長時間無法祛除上面的詛咒,或許會危及到自身的性命。
只能暫時先使用超凡之力進行抵抗。
不過要想治癒這道傷勢,倒也並不算難,只需服用弗蘭克儲物魔導器中的那瓶月光原液即可。
然而這個想法在腦海中剛剛升起,就被緹雅瞬間驅散了。
捏了捏口袋中裝著月光原液的瓶子,不知為何,嘴角隱隱掀起一絲輕笑。
仿佛預見到了待會兒故作平靜地將藥劑交給那傢伙時,能從他臉上看出的驚訝和歡喜。
然而下一秒,回過神來的緹雅注視著梳妝鏡中表情柔和的自己,頓時愣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抬起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揉了揉眼角,試圖驅散臉上溫柔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和往日一樣冷淡。
再三確認過鏡子裡的自己沒什麼異常後,緹雅這才放下心,握住了冰涼的黃銅把手,緩緩打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