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廣這邊一有發現,眾人立刻圍了過來。
「呼,原來是挖洞來的,嚇死老夫了。」
聞訊趕來的里監門先鬆了一口氣。
如果後續調查,發現盜賊是從閭門混進來的,他這個「主監里門者」就要承擔重責,少不了罰錢挨罵。
但如果對方是穿牆挖洞進來的,那他責任就要輕得多,甚至無責。
相比里監門的放鬆,里典則臉色難看,他先讓本巷的伍長翻牆過去查看,又轉頭追問文姬家是否有所損失。
文姬簡單看了一下,搖頭說沒有少東西。
「嘿,盜賊沒有偷東西,怕不是來偷人的。」
有里中男子低笑起來,其他人不懷好意的盯著文姬母女。
文姬秀眉微蹙。
旁邊已有吳廣厲聲叱道:「那盜賊是被院裡的狗咬傷,又見驚動周圍鄰居,這才鑽洞逃跑,沒來得及帶走東西,爾等勿要胡言亂言。」
眾人見吳廣神色嚴厲,身材又壯,雖然心頭不服氣,但沒人敢繼續亂說。
文姬感激的看了一眼吳廣。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丈夫一死,女人沒了依靠,就難免招來他人覬覦。
如果有娘家的親屬幫忙還好,像文姬這種長得年輕美貌,丈夫和娘家人都不在的女子最是容易被人盯上,鄉人言語調戲,甚至動手動腳也是常有的事。
幸好吳廣這幾年長大,鄉里的男人才收斂不少,不敢過分,讓她過上了安生日子。
這時伍長從牆外回來,對里典道:「外面沒人,那賊子應該是往林子裡跑了。不過我剛才看了下外面挖出來的土,怕是挖了好幾天,不是今晚才動的手。」
有預謀!
眾人驚訝之時,文姬想到了一些東西,臉色微變。
她小聲將吳廣和里典叫到偏僻處,說可能知道盜賊的身份。
「賊人是誰?」
文姬看了看懷中尚帶懼色的女兒,咬牙道:「剛才賊人在窗外,我看的不甚清楚,但總覺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聲音也似曾相識,如今回想起來,極有可能是大龜里的徐無知。」
徐無知!
吳廣雙目精芒爆閃。
沒錯,他之前就覺得賊人的慘叫有些熟悉,但可能是因為劇痛下導致音調變形,讓他一時間不能確定,現在文姬一說,那還真是越想越像。
里典卻是神色陰晴不定,他瞪著文姬道:「徐氏家境殷實,有田宅千畝,錢糧無數,他徐無知怎麼會跑到你家中打洞偷盜,你家裡有什麼值得他徐氏君子瞧上的?我看你這女子勿要胡言,當心誣告反坐!」
文姬咬著唇瓣,低頭不語。
誣告反坐!
秦法規定,如果上告者被證明是誣陷他人,那就要反坐其罪。
要是證實今晚潛入進來的賊人不是徐無知,那文姬就會反坐入室盜竊罪。
這也是她雖有懷疑,但不敢當眾說出來,只能私下告訴里典和吳廣的原因。
此時,眼見自家嫂嫂委屈的低下頭,里典面色怪異的模樣,吳廣心頭有了思量。
賊人多半就是徐無知了。
里典可能也有懷疑,之前徐無知又是來里中騷擾,又是請媒人上門,作為一里之長,他自然清楚的很。
但他顧忌徐氏的聲望和財力,不想追究下去,甚至因此恐嚇文姬。
今晚沒有鬧出人員傷亡,文姬家也沒有失竊東西,就算鄉上因為鬧賊的事怪罪下來,里典最多被訓責一番,不會遭受嚴懲,沒必要因此得罪徐氏。
吳廣閉上眼。
腦海里閃過徐無知猥瑣的模樣。
之前拍門吟詩搞騷擾。
後面請媒人上門說親。
現在竟然膽大到深夜挖洞入室。
這幸虧是吳廣有了防備,提前找人弄了一條狗來看家,要是沒有這狗,徐無知半夜行兇,還真有得手的可能。
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想到此處,吳廣後背泛起一層冷汗,眼神變得冰冷起來。
而這時里典又說現在黑燈瞎火的,賊人遁入林中,肯定是找不到了,等他明天告知了本地亭長,再由對方來處理這件事情,再次警告文姬不要在外面亂說。
吳廣沒有和里典爭辯,找到前來幫忙的吳沖,讓他守在文姬母女旁邊,以免在夜中被人占了便宜。
見吳廣這樣做,文姬驚道:「叔,你莫非是想……」
「嫂嫂,你勿要多言,此事我自有主張。」
吳廣打斷文姬的話,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趁里典和里監門等人在外面說話的時候,走到蹲在角落的黑狗旁,輕輕拍了拍狗頭,將剛才從牆洞邊拾起的一小塊染血碎布放到狗鼻子邊聞了聞。
「黑兒,行不行?」
他本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指望剛養的狗在看家之餘,還能充當獵犬。
沒想到黑狗還真的嗚咽一聲,起身往牆洞裡鑽。
……
「臭狗,死狗,無恥惡狗!」
一條林邊小道上,徐無知一隻手捂著左邊屁股,另一手壓著右邊大腿,蹣跚前行,同時嘴裡還大罵著文姬家的狗。
他徐無知費盡心機鑽進文姬家中,正要興沖沖的大幹一番,哪想到會被一條狗從後面偷襲,在他大腿上咬了一下。
天可憐見,文姬家明明是沒養狗的啊!
吃痛之下,徐無知掏出鑽洞的鑿子逼退黑狗,但沒想到他後面逃跑時又卡在洞中,被那惡狗撲上來在屁股上狠狠咬了一口,痛的徐無知當場就哭了出來。
幸好屁股肉多,雖然痛但傷害不大,腿上那一下也沒咬破大血管,讓他依舊有逃跑的能力。
「乃公早晚找人將你打死,把你燉了吃肉……」
徐無知越想越氣,之前劉媼去文姬家提親,並沒有看到對方養了狗,那麼這狗肯定是在後面養的。
養狗的目的,不言而喻。
「文姬這賤人,竟然敢養狗防我,我一定饒不了她。」
徐無知想到劉媼回來後添油加醋的說辭,心頭越發嫉恨,不由罵出聲:「文姬不願從我,說不定是吳廣那豎子的意思,這豎子壞我好事,我得想辦法收拾他才行。沒了吳廣,文姬早晚是我手中物。」
就在徐無知罵罵咧咧的時候,身後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
「你要收拾我?」
徐無知愕然回首。
就在他身後二十步外,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影。
高大的男子持三股叉沐浴在月光中。
他的腳邊跟著一條黑狗,此刻正對月而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