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糾結之心
徐縣附近的東楚兵力在兩萬五千人左右。
這幾天的時間裡,宋義借著劉邦受傷的緣由,利用令尹的身份開始收攏兵權。
在楚國的官職體系里,上柱國是軍事方面的高級長官。
令尹則是楚國的最高官職,類似於他國的相邦,統領文武群臣,位在劉邦之上。
在上柱國受傷的情況下,令尹接掌兵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沒人能在明面上說出反對的話。
宋義一番操作下來,實際掌握的軍力已超過了大半,那些從江東、東海郡等地徵召的兵卒基本都落到了宋義手中。
可還有萬餘人被劉邦緊抓不放。
這些人基本都是劉邦從南邊帶回來的老兵,以及在豐沛、彭城等泗水郡城池徵召的士卒,由曹參、樊等人統領,屬於是劉邦的親信部隊,只要他不鬆手,宋義的命令也不太好使。
劉邦這幾日裡就是在和宋義據理力爭,甚至還說軍中有很多越人蠻夷,
除了自已外,不聽別人的話,總之就是找各種藉口不讓宋義掌握全軍。
這就讓宋義心中很不爽了。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你劉邦和唐國眉來眼去,頗有通敵的嫌疑,現在又緊握著兵力不交出來,換成誰都會感到疑心。
他在派人送信前往廣陵的同時,又對劉邦嚴加防範。
劉邦對此也有所感知。
這一夜天色剛暗,彎月懸於空中。
劉邦就將陸賈召入帳中,與他進行商議,
「這幾日令尹表面上不說,可我看出他對我很不滿。我問他糜干出使的事情,他含糊回答。又問他出兵偷襲唐國的事情,他避而不言,只說已經派了人前往廣陵再向大王請示。然後讓我好生休養,不要多加操心,今日白天的那場軍議他甚至都不讓人來知會我。」
劉邦臉色陰沉道:「最可惡的是他又越過我,用詢問軍事的藉口將曹參、周勃等人召去進行拉攏。陸生,你說這宋義是不是越來越過分了,真當我劉邦是任他揉搓的泥人不成!」
說到最後,劉邦已是直呼宋義名號,聲音裡帶著怒氣。
陸賈皺眉思索了片刻。
他說道:「令尹之前對上柱國還算客氣,就算欲收兵權也還留了面子。
其態度變化,是從糜干出使唐營歸來後才改變的,此事會不會是和唐王有關?」
陸賈曾出使過唐營,見識過唐王和其一眾臣子的手段,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
那糜干是個沒經歷過多少場面的小年輕,去了唐營怕不是被人耍的團團轉。
劉邦聽的臉色微變。
被陸賈一提醒,他也反應過來了。
宋義的態度轉變就是從糜干出使唐營回來後開始的。
在此之前,宋義還曾和他商量要是唐國被糜干所騙,有了結盟之意,他們該如何出兵偷襲才能拿下最好的戰果。而等到糜干回來後,宋義是一點都不和劉邦說這種機密事情了。
「莫非又是唐王在背後算計我?」
劉邦額頭上冒出冷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有了論池之會上的遭遇,他對唐王是又愛又恨。
現在陸賈一提,他越想越有可能。
劉邦的腦海里浮現出唐王那張笑吟吟的臉來。
他不由打了個寒顫,嘟道:「唐王啊唐王,沒必要這樣對我吧,我劉邦真是何德何能,勞你接連算計啊。」
陸賈打量了劉邦一眼,心思微動,徑直道:「上柱國,我看唐王是在想辦法逼你投他,你可有想法?」
陸賈的話很露骨。
他是在劉邦北上時投到其帳中的謀土,並非投靠的楚懷王,故而陸賈效忠的對象為劉邦而非東楚,他只需要為劉邦出謀獻策就夠了。
投唐。
劉邦咽了口唾沫。
唐王想讓他投唐,這一點劉邦是清楚的,之前張敖和張良在分別時都對他提到過唐王的看重。
劉邦很糾結。
他一方面將家人親眷留在豐沛,並找藉口讓呂澤率兵回去看護,相當於將家人交給唐國。
而另一方面他又率兵撤回徐縣,繼續為東楚效力,這是因為楚懷王對他的信重。
劉邦是遊俠出身,少年時也仰慕「士為知己者死」之類的話。
楚懷王一見面就拜劉邦為上柱國,封為武安侯,並親自為他改名為「邦」,寓意為大楚安邦定國。
這種待遇,讓劉邦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主動去背叛楚懷王。
否則他豈不就成了全天下人人唾棄的無義小人了。
這也是劉邦一直處於糾結狀態的原因。
他咬牙道:「唐王的好意,我自然清楚。可大王對我也有恩德,我實在無法背叛啊。」
陸賈皺了皺眉,還想再說,帳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劉邦臉色一變,向帳門看去:「誰?」
「上柱國,是我。」
奚涓從外走進來。
他先看了陸賈一眼,知道此人是劉邦的親信,便道:「上柱國,營外有人來求見,說是唐王派來的使者。」
唐王使者?
劉邦愣了愣,接著看向陸賈,露出一臉苦笑。
剛還在說唐王呢,結果人家就派人來了。
「這唐王派使者前來做什麼?」
劉邦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見。
陸賈道:「上柱國,不管唐王是什麼意思,還是速速將使者請進來吧,
若是被令尹知曉,那就麻煩了。」
「對對對,陸生說的是,先把人叫進來再說。」
劉邦受到提醒,忙看向奚涓:「你去帶使者進來,別讓人發現了,知道此事的人全都要叮囑,不得亂言。」
「唯。」
奚涓應了一聲,領命下去。
沒過多久,奚涓就領了一人入帳。
「小人紀信,奉唐王之命前來拜見上柱國。」
「唐使請起。」
劉邦點了點頭。
等到紀信一起來,劉邦就看到他的臉上也留了一臉大鬍子。
他笑起來:「好相貌,汝之須髯可與吾相比矣。」
紀信一,忙謙虛道:「上柱國過譽,信不敢與上柱國相比。」
兩句閒話下來,氣氛變得輕鬆不少。
劉邦這才問道:「不知唐王讓使者前來,是有何事要與我說?」
陸賈也眯著眼望來。
紀信道:「大王之意,小人不知曉。小人此來只為送大王書信,還請上柱國觀之。」
說著,紀信已從懷中摸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
與此同時。
在東楚軍營的另一頭。
宋義正在帳中燈火下,夜讀《春秋》,希望從古之經典里學到些好東西。
突聞親衛前來稟報,說糜干有急事求見。
「這麼晚了來找我作甚?」
宋義正看到文姜與其兄私通的部分,正是興致勃勃的時候,聽聞有人來找,神色有些不愉。
不過他轉而想到糜幹這兩日的任務,說道:「讓他進來吧。」
片刻後,糜干走進來。
宋義小心的將手中簡牘卷好放下,這才道:「子干深夜前來見我,是有何事?」
糜干神色興奮道:「令尹,有人來見劉邦了!我之前借著哨探的名義,
安排手下在營外道路進行監視,就在剛才見到有人前往劉邦所在的營壘求見,很快就被帶了進去。依我之見,那人定是吳廣派來私通劉邦的人!」
「唐國使者?」
宋義臉色一變。
他豁然起身,低語道:「走,現在就去拜訪上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