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嗣君人選
齊國都城,臨淄雪落於地,冰寒刺骨。
齊王田假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旁邊的火爐在熊熊燃燒,可升騰的熱氣並不能驅走田假身體中的寒意。
不僅是因為他年老體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更因為這股寒意來自他處。
「大王,韓國借著魏豹造反之事主動獻出十多座城池,換取了皇帝的放心和高興,甚至將海東之地分封給了韓王。這時候如果我齊國沒有什麼表示,怕是會被皇帝猜忌啊,不如跟從韓國,獻一些城池給皇帝—」
田間站在屋中,竭力向田假勸說著。
可田假越聽臉色越難看。
「韓成這個軟骨頭的東西。」
他低聲罵了一句。
魏豹造反,本來和他們這些諸侯國沒多大的關係。魏國派來邀約田假共同造反的使者在一開始就被田假拒絕,給轟了出去。
事情到這裡本就該結束了。
在田假看來,魏國的事情純屬是魏豹咎由自取,和他們齊國無關,他只當吃瓜看戲了。
哪知道魏國滅亡後,韓王成像是被這件事嚇住,竟然在皇帝沒有開口的情況下就主動獻出大半疆土,甚至連韓國的都城新鄭都給交了出來。
這種行為一下就將齊國架住了。
韓國主動獻土,表示對皇帝的忠誠。
那你齊國呢?
要是齊國不跟,豈不是明擺著不如韓國忠誠了。
若是跟從,那多多少少就要將手裡的城池送一點出去。
田假捨不得啊。
而且他還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田假臉上的不快之色,被屋中侍立的一個年輕人看在眼中。
他心思一動,在田間話音落下後,就站出來進行駁斥。
「大將軍所言差矣。小子認為韓國獻土,乃是因為他們離洛陽太接近了,和魏國一樣能對洛陽造成威脅,韓王為了避免被皇帝猜忌,保全自身才主動獻出了疆土。」
「我齊國居於東海之濱,離洛陽有近兩千里之遙,就算真要造反起兵也很難威脅到洛陽,皇帝不會對我齊國心生忌憚的。所以我齊國沒有必要去學韓國,只需安穩行事便足夠,無需獻土以諂媚皇帝。」
田平聲音響亮,當場駁斥了田間的獻土之說。
田間頗有些惱怒。
齊王田假則滿意的看過來。
他的子嗣被田榮全殺光了,沒有合適的繼承者。
田假也想努力再生一個接班人出來,可惜年事已高,身體實在是不行了,再加上把齊國希望放在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出生的幼子身上,本身就是個有巨大風險的事。
故而田假又從同族中挑出了幾個不錯的年輕人,進行培養選擇。
其中有兩人讓他覺得很不錯,
一個就是這駁斥由間獻土的由平。
另一個則是站在對面,叫做田茂的圓臉年輕人。
田假打算從二人裡面選一個立為嗣君,在他死後繼承齊王的位置。
至於選誰,他還沒有作出決定。
沒有決定,那就誰都有機會。
這導致田平、田茂二人日常多有競爭,都想討得田假的歡心。
此時不僅是田平看出田假不願獻土,田茂也看了出來,只是他嘴巴上慢了一步被田平搶了先,
心中頗有不忿。
田茂眼珠轉動,向田假道:「之前我齊國跟從韓王獻土,結果不僅失了琅琊,就連膠東也被分割出去,損失極大,此次確實不可跟從韓國獻土。但有魏、韓之事在前,我齊國要是不表示誠意,
未免會讓皇帝猜忌。大王不如遣一善言者攜重禮前往洛陽,恭賀皇帝平叛之事,表明我齊國的忠心,順便還能探探皇帝對我齊國的態度,此乃一舉數得。」
「嗯,說得不錯,孤給皇帝送些禮物就是了,沒必要去學那韓————.咳咳————」
田假聽得點頭,但不知是否點頭太過用力,一下就咳了起來。
「大王!」
眾人滿臉關切的望過來。
旁側的侍女忙上前為田假輕拍背部,並用絹布為其擦拭口鼻。
「孤———無恙·——.」
田假好不容易理順了氣,抬手表明自己沒事。
只是經過這一番咳嗽後,他的狀態肉眼可見的變差,眼神也有些混濁起來。
田茂見狀,心生一計道:「大王,我齊國中臣最為佩服田少卿之口舌,他若去洛陽拜見皇帝,
定能討得皇帝歡心,為我齊國尋得好處。大王何不派他前去出使?」
田平,字少卿。
田茂推薦的正是自己的競爭對手。
田平聞言大驚失色。
這田茂真是太陰險了,將自己支到洛陽去,他就可以在田假面前各種表現,贏得田假歡心,等自己回來,如何能和他相爭?
田平忙道:「大王,臣欲侍奉在大王身側,此時豈能離去————」
「怎麼,田少卿你不願為大王做事不成?你若是現在說個不字,那我就請命前去。只要大王一句話,別說是洛陽了,我田茂哪怕是越地遼東也照樣去!」
田茂打斷田平的話,又趁勢大表忠心。
他用類似道德綁架的手段將田平給架了起來,想要逼迫對方答應。
田假如果再年輕一點,自是能看出田茂對付競爭對手的使倆。
可田假年紀大了,腦袋就沒有那麼靈光,加上剛才一頓咳嗽,把頭都咳暈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瞪著眼晴看向田平。
「少卿,你不願前往洛陽?」
田平沒想到齊王也被田茂說動,頓時欲哭無淚。
可到了此時,他總不能說我不想去吧,
真要這麼說了,肯定會讓田假不高興,田茂再在旁邊添油加醋,定然大損他在田假心中的形象,這嗣君之爭,就沒什麼懸念了。
無恥小人,竟敢暗算我!
田平狠狠的瞪了田茂一眼,咬牙向著田假拜下:「若是大王所命,臣自當遵從。」
田茂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得勝的笑容。
他將競爭對手調離,就可以在田假面前大表忠心,贏得這場嗣君之爭了。
「田茂豎子,竟以這種奸計來欺我,真是可惡!」
田平回到府中,依舊怒氣難平,嘴裡罵罵咧咧。
其妻王氏見狀,忙問道:「夫君怎得如此生氣?」
「還不都是那田茂使壞,竟然想要支開我。」
田平哼了一聲,將宮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王氏寬慰道:「田茂確實狡詐,他想要支開夫君,好一個人在大王面前討得歡心。但依妾所見,夫君前往洛陽也並非全是壞事。」
「不是壞事?此話從何說起。」
「妾聞四海之間,以皇帝最大,他坐擁天下,為萬民之至尊。哪怕是齊王也是由皇帝所立。夫君可趁著前往洛陽朝見的機會贏得皇帝好感,若是皇帝能看重夫君,他若發話立夫君為嗣,齊王難道還敢抗拒嗎?」
田平神情一震,待反應過來後,反手抱著妻子親了一口。
「夫人所言甚是,我要是能得到皇帝的賞識,有他開口,那田茂拿什麼來和我爭齊王之位!」
田平喜滋滋的說著,但轉而他又皺起了眉頭:「可是臨淄離洛陽有近兩千里,我一去一回怕是要兩個月了。萬一大王在這時間裡突然堅持不住怎麼辦?彼時只有田茂在側,若是他趁機得到大王認可,嗣位為齊王,我就算得到皇帝賞識,怕是也難以和他相爭了。」
田假已七十多歲了,又有箭傷在身,狀態是一天不如一天,鬼知道他哪天兩腿一蹬就咽了氣。
萬一田假死在自己回來之前,那麼身在臨淄的田茂就很有可能繼承齊王之位。
到了那時,生米煮成熟飯,他田平是一點爭奪的能力都沒有了。
田平必須要考慮到這一點。
而且他也沒有把握自己真能得到皇帝的賞識。
王氏聞言,燮眉想了一會兒,道:「妾昔日聽聞昌國附近有方士擅長煉藥,其藥性能補人,可延壽命。夫君此去洛陽,可在昌國附近尋那方士,命人進獻其丹藥給齊王,或可有用。」
田平聽得雙眼大亮。
方士!
燕齊之地多有方士出沒,他們並不陌生。
只不過這時代和後世不同,此時方士中最為顯赫的是以盧生、徐市為代表的海外尋仙派。
至於煉藥之士,在方士群體中是極少數,所以很少聽聞,且傳的很神秘。
如果那方士真有滋補身體和延長壽命的秘藥,那麼就能讓齊王多活一段時間了,確保自己能夠回來繼續爭位。
田平越想越興奮,仿佛看到了出路。
「聽說秦始皇帝就曾招方士煉藥,以滋補身體。連秦皇帝都吃丹藥,那想來是沒問題的。夫人高見啊!」
「我立刻就命人去找那方士。」
「我要用方士之藥,為大王延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