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掌門岳不群親至衡山城參加劉正風劉三爺金盆洗手大會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
前來拜訪岳不群的江湖人士絡繹不絕,大有反客為主的架勢。
劉正風毫不介意,甚至還主動將身份較重的賓客引見給岳不群。
他已決心退隱江湖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對金盆洗手的人來說,賓客的人數分量態度決定了他日後能否真正退隱江湖。
岳不群作為這次金盆洗手大會分量最重的人。
劉正風自然是要竭力交好。
岳不群則是表現出極不情願出這風頭,為此直接選擇了閉門謝客,直到劉正風再三懇請,才「勉為其難」地出面幫他招待賓客。
岳不群見石破天對這種事情實在不感興趣,也就沒有勉強,讓他自行回屋休息。
但對岳靈珊,則是無論如何都要讓她跟在自己身邊。
岳靈珊覺得父親太過偏心,跑去向寧中則告了一狀。
等她從寧中則房內出來的時候,一張俏臉微紅,態度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開始主動接觸學習這些事情。
至於林平之,依舊在苦練華山入門內功。
林平之與勞德諾都算是帶藝拜師。
不同的是,勞德諾一身武藝不俗,甚至都不需要再改修華山派入門內功,只學了華山派的劍法。
林平之則是根基太差,改修內功還不如推翻了從頭開始。
有以前修煉內功的經驗在,他可以跳過尋找氣感這一個過程。
但,華山派內功屬於是入門難提升慢但瓶頸少持久強,後期發力的內功,只要練成之後,無論行走坐臥,內功都能自行緩慢增長。
林平之哪怕略過了這一過程,也難以在短時間內練成華山入門內功。
不過,相比於其他華山弟子,林震南在林平之離開福州的時候,花大價錢請來名醫,用虎骨鹿茸野山參靈芝等名貴藥材給他配製了一批養精活血的丹藥,供他練功時所用。
他修煉華山入門內功的進度已經比普通華山弟子快上許多。
而其餘華山弟子,一部分武藝較高的,在梁發的率領下,前往福州支援林震南。
另一部分則留在身邊侍候。
石破天回到房間內,閒著無聊,就修煉起了羅漢伏魔功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一陣破空聲傳來,跟著就聽見窗棱上嗒的一聲響。
石破天睜開眼睛,上前推開窗戶,便見一隻纖纖素手從假山後面伸了出來,朝著他招了招手,皓腕盡處那抹翠綠衣袖眼熟無比。
石破天心中一動,從窗戶處跨了出去,來到假山後面,眼前卻無人影,忽然聽得數道破空聲,急轉過身,伸手一抓,將那飛來的花生米全部接住,塞進了嘴裡。
一襲翠綠衣衫的曲非煙從前面紫荊花樹下探頭出來,見石破天不僅接住了她的暗器,還直接吃起來,哼了一聲:「你就不怕我在花生裡面下毒?」
石破天一臉困惑:「我們是朋友,你為什麼會對我下毒的?」
曲非煙一愣。
她自幼跟隨曲洋四處流浪,枯寂無伴,後來定居在衡山城,也沒有什麼同齡玩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認真地說他們是朋友。
曲非煙覺得這種感覺很不錯,嘻嘻一笑,說道:「對!我們是朋友!那現在朋友喊你出去玩,你要不要去?」
石破天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去。」
曲非煙更開心了,笑道:「你跟我來。」帶著石破天繞過假山,避開眾華山弟子出了偏院之後,就光明正大地往大門走去。
劉府弟子大多都在衡山城中迎客招待,府內又有許多賓客來來往往,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兩人堂而皇之地從大門出了劉府。
曲非煙本就是貪玩之人,在衡山城住的這些年,早就將城中好玩好吃的摸清楚了,帶著石破天買來各種零嘴茶點邊吃邊玩,什麼表演雜耍、說書唱戲、走狗鬥雞一個都不落下。
這其中有些東西,石破天以前見過,有些則是第一次見。
但在曲非煙的講解下,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有了完全不同的體驗。
曲非煙的體驗也與以前完全不同。
她是第一次帶著別人一起玩,而且還是石破天這個格外捧場還捧的格外真誠的人。
許多她本已經看膩玩膩了的東西,在石破天的驚呼鼓聲中,得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成就感,漸漸迷失了自我。
兩人一路吃一路看一路玩,正起興時,忽然聽見前方咿咿呀呀的響起了胡琴之聲。
抬頭望去。
只見一個骨瘦如柴,雙肩拱起,帶著兜帽,披著一件青布長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狀甚是落拓,顯是個唱戲討錢的老者邊彈著胡琴,邊朝著他們這邊走來。
曲非煙自小在曲洋身邊,於音律一道造詣頗深,聽出這老者琴藝高超,忍不住擊掌讚嘆道:「這胡琴彈得也太好了!爺爺常告訴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天底下臥虎藏龍,不知道有多少高人,我原本還不信,沒想到這一個賣唱的老頭,竟能有這般技藝。」
注意到石破天眉頭緊皺,問道:「怎麼了?難道你覺得他彈得不好嗎?」
老者手上動作依舊,琴聲不絕,腳步也不緊不慢,只低垂的目光微微一凝。
石破天沒學過音律,但卻能聽出老者琴聲中的節奏韻律以及其中蘊含著的感染人心的力量,說道:「彈的很好,但我不喜歡。大家這麼開心,他卻在讓人難過,我更喜歡那邊敲鑼打鼓舞獅子的聲音。」
曲非煙一怔,旋即笑了起來:「狗哥,你說得對!他這胡琴的確是不合時宜,不如那邊的敲鑼打鼓!我們走吧!」
老者聽到兩人的話,抬起了頭,露出了兜帽下面那一張形容枯槁、好似病癆鬼一般的蒼老面孔。
石破天素來心善,雖然不喜歡老者彈的琴聲,但還是從懷中取出一塊銀子,遞到了老者手裡:「老伯伯,你年紀這麼大了,早點回家休息吧,注意身體。」
老者接過銀子,道了聲謝,再次彈響胡琴,往前走去。
直到走到街角處,老者才借著轉彎的機會,微微側頭回望了一眼,嘴裡喃喃自語:「狗哥?我怎的從沒聽說過華山派還有這個弟子?難道是岳不群新收的?」
「他為何會和曲洋的孫女在一起?岳不群知道此事嗎?還是說,岳不群也和曲洋走到了一塊?華山派?魔教?呵!」
又想到石破天和曲非煙對他胡琴的評價「不合時宜」,老者自嘲一笑,右手一撥弄,琴音頓變,嘴裡唱道:「嘆楊家,秉忠心,大宋……扶保……」
嗓門彈得長長的,聲音甚是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