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奸邪小人
華山。
玉女峰。
天還未亮,華山派眾人就已經開始忙碌。
岳不群夫婦早早來到正氣堂,居中坐鎮岳靈珊指揮著眾師兄師姐,或是檢查會場,或是生火燒水,或是打掃衛生,
做著五嶽劍會開始前的最後準備工作。
石破天本來也想去幫忙,但被眾師弟師妹們「」到了正氣堂里,陪師父師娘聊天說話。
岳不群手拿摺扇,穿一身新縫製的淡青色長衫,面上依舊是蘊藉儒雅雲淡風輕,但那自內而外散發出的喜悅,任何人都能看出來。
岳不群問道:「沖兒,你問過你風太師叔了嗎?他老人家可願意參加今日的五嶽劍會?」
石破天搖頭道:「風太師叔說他已經退隱山林,不會再過問江湖之事。」
岳不群略有些遺憾風清揚雖然假死隱居華山二十多年,但他在江湖老一輩,尤其是五嶽劍派老一輩眼中的聲望,依舊是如日中天。
風清揚若是能參加這次五嶽劍會替他站台,他在五嶽劍派和江湖上威望必然會上一個台階。
岳不群關心道:「你風太師叔身體怎麼樣了?我讓你給他帶的野山參酒,你帶去了嗎?」
石破天嗯了一聲,笑道:「風太師叔現在身體非常好,氣色也比以前強多了。」
風清揚本就是內功深厚之人,先前面如薄金一臉病態,是因為他有心事鬱結於心加之自己故意苛待自己。
如今,他心結已解,衣食住行也都有陸大有悉心照料,身體已經基本恢復,
再活個三五十年都不成問題。
岳不群微微一笑,說道:「那就好。」
見石破天不時往外面望去,一副閒不住想過去幫忙的模樣,說道:「沖兒,
上者勞人,中者勞智,下者勞力。你日後要繼承我華山派掌門之位,要學會知人善用,多將事情交給你師弟師妹們去做,而不是只想著自己去做。」
石破天這段時間跟著岳不群讀了不少書,已經能聽懂岳不群話中的意思,但並不是特別理解。
岳不群當即指著外面匆匆走過的林平之,說道:「就比如說,你林師弟。他武功雖然略差一些,但為人文雅謙遜,行止有禮,出身福威鏢局林家,熟知待人接客之道,由他來負責迎來送往,就比你其他師弟們強上許多。」
「再比如說,你六師弟。他腦子靈活,能言善辯,懂得變通,而且在一眾師兄弟也比較有威望,由他來擔任你小師妹的副手,處理那些突發狀況,就十分合適。」
「再比如說,你九師弟。他的性格敦厚老實,你若是——.—」
寧中則嘴角笑,看著丈夫手把手地教徒弟如何知人善用,又望了望華山派內外張燈結彩熱火朝天的景象,想到丈夫今日就能從嵩山派手中奪回五嶽盟主之位,只覺得一切恍若在夢中,心想:「我原以為能與師兄保住華山派基業不斷絕,就已經是得天之幸。沒想到竟然還能有今天——」
不知不覺之間,時間就已經來到辰時三刻,外面天色已經大亮。
眾華山弟子將所有事項都檢查完畢,確認無誤之後,才又各自回到房內,重新洗漱了一遍,換了一身嶄新的衣服,精神抖擻出了門,只等著五嶽劍會召開。
而身負任務的,如林平之,則是領著數個華山弟子來到華山腳下,迎接嵩山派的到來。
時間很快就臨近午時。
岳不群見遲遲等不到嵩山派的消息,就與定閒師太三人領著各自弟子來到五嶽劍會的會場。
他們四人先前就已經商量好。
若是左冷禪願意主動放棄五嶽盟主和嵩山派掌門之位,從此退隱江湖,他們可以饒左冷禪一條性命,也給五嶽劍盟留下一絲顏面。
若是左冷禪執意不肯或者乾脆不來參加,他們就一同前往嵩山向左冷禪問罪,到時候就不只是要左冷禪退隱江湖,而是要左冷禪拿命贖罪。
至於嵩山派的其他人。
悔過自新的,不予追究。
執迷不悟的,嚴懲不怠。
五嶽劍會的會場位於華山派與思過崖之間的山頂空地上。
正前方靠近山頂的位置搭有一座石台,並列擺放著五張太師椅,為五嶽掌門的座位。
另外三個方向都搭有木棚,裡面放有一些桌椅板凳,為各派長輩們的座位,
普通弟子就只能站著或者席地而坐了。
岳不群領著天門道人三人來到石台上,各自在左右兩側座位上坐下,將中間位置空了出來。
儘管他們是來問左冷禪罪的,但在這之前,左冷禪還是五嶽盟主,這中間位置還是留給了左冷禪。
四人剛坐下沒多久,便看見一華山弟子急匆匆跑了過來,滿頭大汗,呼呼味喘著粗氣,叫道:「師———·師父————」
岳不群素來不喜弟子這般失態,更別說這還當著五嶽劍派這麼多人的面,登時呵斥道:「我平日裡是怎麼教你的?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待著弟子喘勻了氣後,方才問道:「可是嵩山派的人來了?」
那弟子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是,是嵩山派的人來了,他們已經到山腳下。
但來的不只是他們,還有少林寺方丈方證大師、武當派掌門沖虛道長。」
岳不群四人皆是大吃一驚,面面相,完全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五嶽劍會自五嶽劍派結盟之初就已經存在,距今已經有近百年時間。
但,它最初只是五嶽劍派聚在一起商量如何對抗魔教,並沒有固定的時間地點。
直到五嶽劍派在思過崖坑殺了魔教十長老,魔教由盛轉衰,從以前的威壓整個武林、敢到武當山盜取張三丰遺留下來的真武劍和《太極拳經》變成了退守黑木崖,休養生息。
五嶽劍派同樣損失慘重,無力反攻,也開始休養生息,雙方進入了僵持階段。
五嶽劍會的頻次開始減少,從一年幾次到幾年一次,到最後就固定成了五年一次,由五嶽各派輪流操辦。
目的也從最初的對抗魔教,變成了提升五嶽同盟的凝聚力、展示五嶽同盟實力、威江湖上的其他勢力。
因此,每次五嶽劍會,負責舉辦劍會的東道主都會邀請江湖上有名望的正道人士前來觀禮。
但,似少林方丈、武當掌門這等身份地位尊貴、連五嶽掌門更替都只會派人道賀的高人,顯然不在此列。
結果現在,左冷禪竟然將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一起請了過來。
天門道人最是耐不住性子,脫口說道:「左冷禪這是想做什麼?他該不會以為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會支持他合併五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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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先生說道:「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不會支持如此無稽之事,但他們兩位向來是慈悲為懷,怕是想要從中說和·—」
抬眼望向了旁邊的定閒師太。
左冷禪那一番倒行逆施,損失最慘重的是嵩山派自己,其次就是恆山派,其餘三派並沒有太大損傷。
這時候,定閒師太的態度就至關重要的。
定閒師太堅定道:「左冷禪狼子野心,結交匪類,害同道,今日無論是誰來,他都得給我恆山派一個說法。貧尼還是那句話,左冷禪若是繼續擔任嵩山派掌門,我恆山派就此退出五嶽同盟。」
岳不群暗暗鬆了口氣。
少林武當身為江湖正道的泰山北斗,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的分量可想而知。
他真怕定閒師太轉變態度,那他們這次五嶽劍會就徹底成了一個笑話,這四派聯盟也會分崩離析。
岳不群沒有刻意說什麼,他這時候如果附和定閒師太,就顯得他是為了五嶽盟主之位,太過功利,只說道:「我們在這裡胡猜亂想沒有任何用。等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來了,就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岳不群當即領著寧中則、石破天、岳靈珊、封不平、成不憂等一眾華山眾人,往山下迎去。
遠遠的便看見一大片身著黃衫的嵩山弟子在林平之引領下往山上走來,隊伍前方有幾個和尚道土,隊伍後方還有一大群穿著各式衣服的江湖人土。
岳不群早年曾見過少林方丈方證大師和武當掌門沖虛道長兩面,一眼就認出了兩人,忙快走幾步,迎上前去,以顯尊敬,拱手行禮道:「方證大師、沖虛道長、左兄。」
「岳先生。」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一個合十一個作揖,笑容和藹,態度親近。
左冷禪淡淡拱了拱手,說道:「幾年不見,岳先生風采尤勝往昔。」目光冷冷掃過岳不群身後眾人。
封不平、成不憂、叢不棄三人只覺得身子一僵,心中狂跳,都有種後背生涼、頭皮發麻的心虛驚悸感。
他們當初是主動找上嵩山派,告訴了左冷禪劍氣之爭的事情,請左冷禪幫他們主持公道,奪回華山派掌門之位。
結果在來到華山、見到風清揚之後,就又拋下了嵩山派,與岳不群站在了一邊。
三人生怕左冷禪記恨上他們。
但,這顯然是他們想多了。
左冷禪眼神從他們身上掃過,連絲毫的變化都沒有,直到落在石破天身上,
才停了下來,凝視了石破天片刻,才說道:「這位就是令狐賢侄了?年紀輕輕就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定能執掌好華山門庭,岳先生這是後繼有人了,當真是可喜可賀。」
石破天感覺到了左冷禪深深的惡意,但沒聽明白他言語中的皮裡陽秋,說什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執掌華山門庭,就是在故意挑撥他和岳不群的關係。
岳不群如今已經六十有餘,但因為內力深厚的緣故,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
說是正值壯年都不為過。
石破天這個徒弟現在就青出於藍、能執掌好華山門派,那他這個師父要如何自處?是讓位?還是被迫讓位?
岳不群沒有與左冷禪爭這口舌之利,只當是沒有聽懂,說道:「有沖兒這徒弟,的確是我這做師父的幸事。左兄,時間已經不早,我們還是儘快上山去,莫要讓定閒師太、天門道兄他們等久了。」
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見岳不群這般氣度,心中不由得暗暗讚許:「難怪江湖上給他取了個君子劍的綽號。」
左冷禪見岳不群如以往那般不敢正面回應,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與方證大師、沖虛道長跟著岳不群一道往山上走去。
天門道人、定閒師太、莫大先生三人早就等候多時,見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出現,也都遠遠迎了上去,各自見禮。
四派其餘人也都已經得知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要來,心中雖然是都十分好奇,頻頻向兩人望去,站在後面的甚至在著腳尖,但也都沒有太過失禮的舉動。
對左冷禪,莫大先生還保持著表面的禮數,淡淡叫了一聲:「左掌門。」
天門道人嫉惡如仇,就沒有這麼好脾氣了,冷哼一聲,面帶輕蔑,連話都不願跟左冷禪說。
左冷禪向來是冷臉冷麵,表面上沒有太大反應,但眼中寒芒涌動,透著一股深深的憎恨,已經將天門道人記在心裡。
定閒師太同樣不屑於做這表面文章,沒有理會左冷禪,直接朝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開門見山道:「方證大師、沖虛道長,二位今日為何會和左冷禪一起前來?」
方證大師說道:「左施主說有奸邪小人暗中挑撥五嶽劍派間的關係,致使五嶽各派之間互相猜忌彼此仇視。他擔心此次五嶽劍會,五嶽各派之間會爆發大規模衝突殺戮,就請我和沖虛道兄前來主持公正。」
沖虛道長點了點頭,表示方證大師說的沒錯。
左冷禪說道:「定閒師太,許多事情並非是你看到的那樣,你可不要被某些小人給利用了。」目光微微警向岳不群。
岳不群也正望著左冷禪。
從方證大師說出「奸邪小人」四個字,他就知道左冷禪說的是誰。
兩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雲淡風輕。
四目相對。
眼底儘是凜冽殺機,只恨不能將對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