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危機事件,其中一個很有效的方法,也是最常用的辦法,就是:
利用你更關心的一個點,或者一個對你來說性質更嚴重的事件,
轉移你的視線,從而轉移熱點。
淡化這邊,強化那邊。
當人們更關心他最在乎的事情時,
你這個始作俑者就算跳出來敲鑼打鼓,也沒人願意浪費功夫去搭理你了。
高初的注意力,此刻就被薛良成功轉移了。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降低這件事對他的影響,如何挽回他在上司心目中的形象……
「薛街子,你還真是會辦事啊!」
高初咬著牙根,衝著薛良假笑,心裡卻有一種一把掐死他的衝動。
薛良誠惶誠恐地道:「都所由謬讚了,卑職以為,此事隱瞞不報,顯然是不成的。
「但若就這麼往縣裡上報,縣知事只怕就會惱了高都所。
「咱們不報不行,報也不妥,除非……」
高初心中一動,趕緊問道:「除非怎樣?」
「除非,咱們把這件事報上去的時候,就替縣知事想好一個應對曹府尹的一個理由。」
「哦?」
「這樣一來,縣知事不但不會惱了你高都所,還會覺得高都所精明能幹,能為上官分憂。」
高初動容道:「可是本官能有什麼辦法,幫縣知事找出一個應對曹府尹詰問的理由呢?」
薛良諂媚地笑道:「高都所可曾聽說過『有求司?』」
高初茫然道:「『有求司?』這是哪個衙門下設的分署?管什麼的?」
薛良笑道:「高都所你誤會了。這『有求司』並非朝廷官署,而是由一些致仕的官員、勛戚權貴、士子衙內們,所結的一個會社。」
高都所皺眉道:「文人結社,商人結社、鄉紳結社,本官都聽說過。
「可你說的這個什麼『有求司』,人員成分怎麼如此繁雜,他們這『有求司』是幹什麼的?」
薛良一臉神秘地道:「這群人本事大著呢,人脈可通著天吶!
「他們專門幫人排憂解難,號稱『有求必應,有應必果』。」
高都所狐疑地道:「世上竟有人專門以此為業?本官怎麼不曾聽說過?」
薛良笑道:「這些人只做上面人的生意,可上頭人做事,總得需要下面人去跑腿兒呀。
「所以,倒是只有上頭的人和我們這些下頭的人,才知道他們的存在了。」
高初也是急病亂投醫了,聽到這裡不禁動了心思。
但他轉念一想,又搖了搖頭:「沒用的,上官們高不高興,取決於秦相高不高興。
「這個什麼『有求司』,難不成還有本事把梯子搭到秦相那裡去?」
「呵呵,通義郡王、當朝太師,韓世忠將軍,高都所你總該聽說過吧?」
高初詫異地道:「韓世忠將軍本官當然是知道的,你突然提起他來作甚?」
薛良低聲道:「高都所,當初韓世忠和岳飛、張俊兩位將軍,一起解了兵權奉詔回朝,被送進樞密院養了起來。
「可這三人的結局卻是各不相同:
「依附了秦相的張俊保全了自己,
「與秦相不和的岳飛將軍……,「他下場如何,高都所你是知道的。
「可你以為,為何韓世忠將軍同樣沒有依附秦相,卻保了一世平安?」
當初,岳飛、張俊和韓世忠都是一方統兵大將,儼然有一方諸侯之勢,深為趙構所忌憚。
趙構便把他們全部召回朝中,明升暗降,安排進了樞密院。
張俊見勢不妙,只好向秦檜示軟,得以全身而退。
至於岳飛將軍的結果,那就眾人皆知了。
但韓世忠不僅沒有投靠秦檜,而且還曾因為岳將軍之死,當面憤怒地詰問過秦檜。
就在岳將軍去世後僅兩個月,韓世忠就在靈隱寺飛來峰上,建起了一座「翠微亭」。
岳飛將軍曾經做過一首《登池州翠微亭》,韓世忠蓋這座亭子是在紀念誰,盡人皆知。
儘管如此,他依舊好端端的,甚至比投靠了秦檜的張俊結局還要更好一些。
難道……
高初看了眼薛良。
薛良對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高都所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這個『有求司』,竟然如此神通廣大?」
高初對這個神秘的「有求司」,開始有些信心了。
他低頭想了想,忐忑地問道:」這個『有求司』既然有這麼大的勢力,收取的酬勞想必也十分高昂,本官只怕……」
薛良笑道:「高都所,咱們辛辛苦苦的才賺幾個錢吶?還能讓咱們自己花錢?
「咱們只要把尺玉的下落報上去,再把解決的辦法呈上去,不就行了?
「再說了,高都所你把所有的事兒都一手包辦了,你讓咱們縣知事如何表現自己對秦相的忠心啊?」
高都所如醍醐灌頂,興奮地一拍薛良的肩膀,贊道:「好,好啊!薛良,讓你做個街子,可真是屈才了。
「本官就按你說的去辦,這件事只要辦得令縣知事滿意,本官就讓你做個所由,以後替本官多分擔一些。」
在廂公所里,廂典是負責與訴訟有關的法條援引、解釋的;
街子是負責街道秩序,丈量地界的;
行官是管理行鋪的,書手處理雜務;
巡檢鋪主是要負責消防和治安的。
最肥的一個差使就是所由,所由是負責房契、稅契等票據以及過往客商關防事宜的。
薛街子一聽大喜,他沒想到,依二郎之計,不但成功化解了姐夫一家的危機,還給自己謀了一個肥差!
薛街子連忙道謝不止。
高初道:「事不宜遲,本官這就更衣,去縣衙。」
高初匆匆進了耳房,忽又探出頭來,問道:「若是縣尊想找那『有求司』幫忙時,你可聯繫得到他們?」
薛良把胸一挺,擲地有聲地道:「高都所放心,卑職絕對找得到他……們!」
高都所匆匆換了官服,馬不停蹄地出了廂公所,直奔臨安縣衙而去。
此時,在「王媽媽大茶坊」說完了「新三國」最後一講的曲先生,也避開了擁堵在茶坊門口狂熱擁躉,從後門兒摸了出去。
王媽媽早已為他準備好了四色禮物,都裝在一口不起眼的背匣之中,使一個小廝替他背著。
王媽媽還貼心地替他叫了一乘腰輿,就候在後門外。
曲先生一出來,兩個魁梧有力的腳夫便把他請上了腰輿。
小廝背著禮匣隨在後面,一乘腰輿便著急忙慌地奔了青石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