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事了拂身去
陳黃皮的記憶。
或者說,他上次被宋天罡變成的毛毛蟲嚇的做噩夢的時候。
他夢到了很多東西。
夢到自己從一個混混沌沌的地方鑽出來,那時的自己還是蛋中的金黑之氣。
自己好像還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輪廓照在整個世界之上。
只是卻記不清那輪廓究竟是什麼東西。
後來自己便被很多蟲子追殺,要吃了還是金黑之氣的自己。
於是,自己就逃到了仙界。
可仙界的仙人見了自己,也想要得到自己。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師父當時正在仙界垂釣。
師父一眼看出自己乃天縱之資,不同凡響,於是當場被自己的神威所震懾,哭著求著收自己為徒。
陳黃皮心地善良,見不得人哭,只好勉強答應。
這雖然是夢。
但陳黃皮知道,事實就是如此!
而現在,邪道人當場說出當年這一幕。
不由得讓陳黃皮心中驚疑不定。
這件事明明只有自己和師父,以及那些仙界的仙人知道。
為何這邪道人居然也知道?
狐狸山神的記憶里絕對沒有這些。
難道說……
「要相信你的心。」
邪道人似笑非笑的看著陳黃皮:「你生來奇異,你聽到的,看到的或許都會騙你,但你的心不會。」
「善心也好,殺心也罷。」
「都由你自己去衡量。」
「如今,你心中尚有疑慮,你的心還不夠誠。」
說著,邪道人又笑了笑道:「去找那釣竿吧,找到它,你就能把這許州城釣到十萬大山之中,屆時為師再教你一手,教你如何煉心。」
陳黃皮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分不清眼前這邪道人究竟是不是師父。
若是,為何一開始要奪走自己的一滴血,還要帶走廣目上神,如果沒有它,自己或許現在還在十萬大山里和師父生活在一起,根本不會沒事跑到外界。
若不是,為何它好似從始至終,都在教自己一些東西。
最關鍵的是。
這邪道人太強了。
陳黃皮的手段在邪道人面前不說不堪一擊,也頂多不堪兩擊。
甚至於,陳黃皮都覺得,哪怕自己把無首閻羅的影子全都喚出來,發揮出全部的力量,這邪道人都有手段拿捏自己。
可心裡這麼想。
陳黃皮嘴上卻不服輸:「你走吧,看在你和我師父長得一模一樣的份上,我不為難你。」
「還有,臨走前把我的血還有廣目上神還給我。」
「你已經十四歲了。」
邪道人淡淡道:「不要跟小孩子一樣要這要那,你想要,那就自己去搶。」
陳黃皮道:「恃力逞凶非我所願。」
「你倒是挺會活學活用。」
邪道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臉不紅心不跳的陳黃皮,搖頭道:「其他的事,為師都可以依你,但此事不成,你若是要,那便來搶。」
「……」
陳黃皮心中腹誹道:「這邪道人肯定不是師父,師父沒有這麼不要臉,搶我的東西不還給我,還要我有本事去搶,我若是有這本事,還用的著討要?」
「你早晚是要搶的。」
邪道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陳黃皮,語氣冷冽的道:「你若是不搶,他人便會與你爭搶,便是今日不搶,日後也會與你爭搶。」
「這不是你爭我奪的遊戲。」
「亦不是什麼皇帝輪流坐,今年到我家的鬧劇。」
「通天大道太窄了,窄到只能允許一人前行。」
「別人走的比你快,便會堵死你的路,屆時你再去爭搶,那就徹底沒機會了。」
說到這的時候,邪道人的身影越來越淡。
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就好像,它的真身不在此處一樣。
陳黃皮見此,咬牙道:「邪道人,你讓我去找釣竿,卻又不告訴我在什麼地方,你讓我去何處尋找?」
「就在十萬大山里。」
「就在你最怕的地方。」
「那裡有一塊石碑,刻著只有你能認出來的八個字。」
「黃皮兒,不要讓為師失望。」
最後這句話淡去以後,任憑陳黃皮再怎麼呼喊,邪道人都再沒有半點回應。
「契主,觀主已經走了。」
「阿鬼,它不一定是我師父。」
陳黃皮還是很固執,不願認同這邪道人是自己師父。
索命鬼卻道:「那為何觀主會允許邪道人的存在?」
「有大觀主,二觀主,三觀主,難道就不能有個四觀主嗎?」
狐狸山神興奮的道:「陳黃皮,你別忘了,四觀主可是我生……」
「你生什麼?」
陳黃皮怒視著狐狸山神,手中洞虛神劍,左右魔樹和那無首閻羅的影子都在不停震動。
狐狸山神見此。
立馬冷汗直冒,連忙賠笑道:「我生平最敬佩的就是觀主,這邪道人看著就不像好人,張口閉口就是搶,絕對不是觀主!」
「算你識相。」
陳黃皮冷哼道:「邪道人的事我回去問一問師父就成,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許州城的百姓。」
陳黃皮有些猶豫的道:「邪道人雖然很討厭,但是它說的沒錯,我從小大大做事確實沒有有頭有尾過,都是做著做著我就忘了。」
「我殺了宋玉章,但我只是覺得他作惡多端,天不收他我來收。」
「我救了許州城的百姓,可卻沒真的想過救了以後又該如何。」
「換言之,我並沒有給他們找到一條活路。」
話說到這,陳黃皮的語氣都變得微弱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愛顯擺。
也喜歡自吹自擂。
但也能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之處。
將魔樹和那無首閻羅的影子散去。
陳黃皮伸手將九冥神燈抓住,後者如今真的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
否則,剛剛那和邪道人爭鬥的時候,也不會只是在一旁放放光,噴噴火了。
甚至於,此刻的九冥神燈連發瘋嘶吼的力氣都沒了。
陳黃皮只是輕輕一拳下去。
就讓九冥神燈當場昏迷。
這時候,影子邪異忽然說道:「陛下,你當真要去十萬大山找那所謂的釣竿?」
陳黃皮奇怪的道:「影子邪異,你為何還叫我陛下?」
自己想當皇帝,那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雖然說大乾仙朝自己的確有合法繼承權。
但現在這般,只不過是臭屁顯擺一下而已。
影子邪異為何還要跟自己玩鬧?
聽著陳黃皮的話。
影子邪異解釋道:「若是先前,臣只當陛下頑劣,嘴上叫幾聲也就罷了,心裡卻是不以為然的,可臣觀陛下雖有許多不足之處,但著實是將人當人看的。」
「古往今來,明君也罷,仁君也罷,真將人當人看的,又能有幾個呢?」
「朕不是人。」
「臣也不是。」
影子邪異道:「許州城還有數百萬百姓,臣只問陛下一句,這整座城被搬進十萬大山,當真會有活路嗎?」
陳黃皮道:「十萬大山邪異很多,但朕的玉瓊山附近沒有,它們不敢過來。」
師父只吃過修士,但從來沒吃過普通人。
否則的話,黃胡村的那些殘民早就沒了。
影子邪異聞言點頭,便說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有陛下來定奪,臣便先留在這許州城內,替陛下安撫好這城中百姓,處理城中內務。」
陳黃皮驚訝的道:「楊愛卿,你還會這些?」
「自然是會的。」
影子邪異感慨的道:「大康不缺臣這樣的人,陛下是有心的,臣也是有心的,臣也想讓這許州城之事有個結果。」
「好,那你就在許州城等朕。」
……
等陳黃皮走後。
影子邪異便向著許州城走去。
這時,它體內的王明道終於坐不住了。
「楊叔……」
王明道跳了出來,急切的道:「這陳黃皮是邪異,先前咱們被困城中,與他廝混在一起也就罷了,如今已經脫困,你還當他是皇帝,難道你瘋了不成?」
「不是我將他當成皇帝。」
影子邪異道:「而是他將人當成了人,你經歷的事太少,若是你父親在此,定然明白我心中所想。」
「京中還有一位陛下,若是讓他知道了,這可是大罪。」
「陛下不會知道的。」
影子邪異抬頭看天,說道:「日月都沒了,陛下談何知道?」
它在許州城內的時候無法和外界取得半點聯繫。
出了城以後,便有日月同天的異相。
然後,又有道袍將那日月都裹走。
從始至終,影子邪異腦海中的那根釘子都沒有任何反應。
所有的信息都被隔絕。
它不擔心那位大康皇帝知道此間發生的所有事。
「大康的賦稅一年比一年高。」
「百姓過的水深火熱,朝中世家卻欣欣向榮。」
「便如烈火烹油,一觸即燃。」
影子邪異深深的道:「這一天,不會太久。」
「楊叔,你要造反?」
王明道驚恐中又帶著興奮的道:「可這許州城的百姓都是凡人,而大康的修士和神明卻多如繁星,不過陳黃皮是邪異,他手底下亦有一大批邪異。」
「但是這不夠吧?」
說到這,王明道忽然給了自己一巴掌:「不,我定是瘋了,我又不是邪異,我是人,我怎能做人族叛徒。」
影子邪異卻道:「造反之事與你無關,我亦不想如此,我只想跟你父親一樣做些事,且做且看吧。」
「那咱們還回京城嗎?」
「回,自然要回。」
影子邪異幽幽道:「等幹完這一票,咱們就回去,臨走前,陛下將許州城的金印給了我,但我是邪異,不便現身,便暫代州城隍吧,也好安百姓的心。」
「楊叔,那我呢?」
「你自然是陛下派來上任的許州牧。」
「這……」
王明道有些猶豫,這可是冒充頂替,若是被發現了,可是頭等大罪。
影子邪異卻道:「許州牧的官職,比你父親要高上半級。」
「楊叔,公事無父子,半級也是級。」
王明道認真的道:「王太傅在許州城做的事太毛糙,剩下的事就交給你我叔侄來,等回了京,本官定要指著他的鼻子告訴他,他是錯的,本官才是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