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威走後,眾人還坐在商會裡。
「各位,自家有子侄就培養培養子侄,不過這個職業經理人也得找。」梁以岳開口,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看到眾人有些不解,梁以岳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道:「威爺說了一次,你們不會覺得威爺還會說第二次吧?」
眾人心中頓時一凜。
雖然陳正威現在比以前好打交道多了,不過誰都沒忘記陳正威是什麼脾氣。
也就是這一年來,陳正威的地位越來越高,反倒不注意身邊這些小事。
不過誰要是覺得陳正威現在心慈手軟好欺了,怕是活不了幾天。
「多謝梁老闆提醒!」有人拱拱手道,隨後問出疑惑:
「可職業經理人是什麼?」
「就是幫你們打理公司,和其他人打交道的那些。」
一群人討論半天,還是決定按照陳正威說的,僱傭一些職業經理人,幫他們和那些鬼佬打交道。
反正他們現在賺的錢多,也不怕支出這一些只是華人中是找不到這種職業經理人,僱傭鬼佬又怕被對方坑了。
他們對鬼佬還是充滿了警惕和戒備。
「有陳先生在,他們不敢坑咱們的!這件事都不需要陳先生出面,找容先生就行了。」林元山悠悠開口。
『另外,最近還是要請一下容先生,問問應該怎麼做。」
說實話,這事上,他們有點兒摸不准陳正威的想法。
理解不了。
不過陳正威既然開口了,他們就得做。
「一幫不爭氣的東西。」陳正威出了商會,還沒好氣的罵一句,溜溜達達去了容嘉材的賭場。
這賭場的生意如何倒是不重要,容嘉材就是習慣將這裡當辦公地點了。
離家近,離戲院也近。
「威哥!」賭場門口幾個蹲在那的馬仔看到陳正威後連忙起身。
「秀才在上面吧?」
「在!」
陳正威進了賭場,才下午就有不少人,還有不少鬼佬。
畢竟如今舊金山,唐人街是賭場最多的,也是玩法最多的。
如今各賭場都僱傭了不少會英語的華人,
那些來唐人街玩的鬼佬,不少都會在賭場裡玩幾把,湊湊熱鬧。
「威哥!」
「陳先生!」
陳正威一路點頭上樓,看到門外的馬仔:「秀才沒在裡面做什麼不可見人的事吧?」
「嫂子沒在裡面。」馬仔立刻道,這嫂子指的是秀才的老婆。
不過還是在門上敲了幾下。
「你說的,我可沒說。」陳正威哈哈一笑,隨後推門而入。
「威哥,你怎麼有閒心過來?」秀才正在看手上的帳本,見到陳正威進來連忙起身。
「閒著沒事轉轉。剛才去商會轉了一圈,那幫老東西都是不爭氣的,爛泥扶不上牆啊。」陳正威走到酒櫃前,從裡面拿出瓶酒。
「這酒怎麼還在這?」陳正威看著酒瓶子眼熟。
「都換了一批了,之前的都被阿虎他們過來喝光了。不過還是按照原本那些酒換的一批。」秀才解釋完,隨後詢問:「他們怎麼惹威哥了?」
陳正威給自己倒了杯酒,然後癱在沙發里將事情說了一遍。
「我是讓他們去將生意做大,不是讓他們去將生意做小的。」
「這生意是什麼?是他們那仁瓜倆棗啊?是華人在外面的影響力!是華人在外面的形象。」
「他們那樣子,別人看了就覺得,華人就是這樣子的。」
『過一陣要是還這樣,就讓他們在舊金山和洛杉磯老老實實做生意,巴拿馬也別去了。」
秀才聽完,思索片刻後點點頭:「威哥說的對!這些人,確實跟不上時代了。回頭我再和他們聊聊,如果他們還做不好,就不要出去了。出去了也只會拖後腿。」
「還是得指著年輕人啊!學校里的那一批,等他們成長起來,會好不少。」
「這地位我給打出來了,不過擴大華人的影響力和形象,還是要靠那些走出去的人才行!」陳正威撇撇嘴。
也懶得多說那些人了。
就像他說的,再做不好就不要出去了,換一批人。
「威哥,你來的正好,香港那邊來了電報,他們見了張樹聲的侄子了,
不過七天過去沒什麼動靜,對方看來是拒絕了。」容嘉材將這事記在心裡後,轉過話題道。
「拒絕?你說這是忠犬呢,還是小心謹慎呢?」陳正威笑了笑。
他對張樹聲這人並不了解,只是道聽途說了一點。
這人算是改革派,但是是溫和的改革派。
不過如今大清這局勢,真有那麼多忠犬?
「不論他是忠犬也好,還是小心謹慎也好。這事不是他想拒絕就行的。」陳正威玩味道。
「我就不信那些提督、參將每個人都那么小心。」
「就算那些人都小心,他們家裡人也都小心?』
「想辦法和廣州那些官員拉上關係,投其所好!和他們拉不上關係,就和他們家人朋友拉上關係。安排一批人就專門和他們吃喝玩樂,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做。」
「過些日子運一批槍枝彈藥過去。他們要不買,就送給他們!只要他們伸了手,這事他們就說不清了!」
『再不行,直接放到他們家裡。」
「他們說是別人送的,你猜京師那些人信不信?西宮那老東西信不信?」
「威哥,到時候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秀才在一邊道。
「他們不反,就逼他們反!」陳正威笑道。
「自從太平天國和刺馬案後,清廷對南方的地方勢力就很防備。所以他們忠不忠心不重要!他們最後總得自保!」陳正威慢悠悠道。
他不需要知道每個人是什麼性格,他只要知道現在大清那邊的大勢就行了。
何況現在大清也沒幾年了,能做到封疆大吏的官員未必就看不出來。
那可是幾億人里的人精。
眼光見識都非同常人。
這王朝興衰,在中國都兜兜轉轉多少年了。
那些人怎麼能不懂?
「看樣撈人出來這事,還得靠美國公使那邊!給白宮發電報,再催催他們!」陳正威道。
這件事他其實就不太放在心上了,只是面子上過不去而已。
就算人真死大牢里了,那就死了吧。
還給了自己發飆的藉口。
「不過你讓陳奉祿老老實實在香港呆著,小心一點兒!」陳正威又提醒道。
容澤業其實不重要,他無非是和那些豬仔船後面的幫派頭目打打交道。
真正重要的是陳奉祿。
他負責的是唐人街這些華人向老家匯款的業務,要是他被抓了,大清朝廷順著他這條線就能找到陳正威手下那些馬仔的家裡。
「九龍南是英國人的地方,大清朝廷也不能去抓人。英國人還是要給我們幾分面子的!」容嘉材點點頭道。
只要陳奉祿不離開九龍,大清那邊就抓不了他。
何況陳奉祿身邊還有一批槍手。
香港,香港島,一群華人正抬著具棺材堵在一家紡織廠前。
「讓老闆出來!」
「給我們個交代!」
「讓老闆出來!」
一群人群情洶湧。
如今香港島和九龍南,已經被大清割讓給英國了,而華人在這裡工資低,環境也極其惡劣。
如果僅僅這樣,華人也就忍了,只要能有份工活命就行。
可昨天早上還好好的人,昨天下午就在廠里「不小心摔死」了。
如果不是家裡人找過去,還不知道人已經死了。
還是個少女。
這難免讓人心中猜測。
加上這少女的家人和社團有些關係,因此便聚集了不少人衝擊工廠,討要說法。
不過一個小時後,紡織廠的老闆沒等到,這些人便憤怒的直接衝進紡織然而這個時候,英國警察便出現了,直接鎮壓了這場混亂,並將其中一些帶頭的人都抓進了大牢。
盲忠正在一家跌打館,不斷幫人揉捏著胳膊。
「這些日子回家好好養著,胳膊不要動。」盲忠一邊揉捏,一邊叮囑。
「現在好多了!胳膊不動怎麼行?一家老小要吃飯的。」對方抬了下胳膊,雖然還腫的厲害,不過好歹能抬起來了。
這邊剛剛忙完,馬仔就衝進來。
「忠哥,忠哥!」
盲忠給了對方個眼色···雖然對方根本看不到盲忠不是說他瞎,是他眼晴大部分時候就是一條縫,根本看不著。
「我出去一趟!」盲忠在一邊的水盆洗了把手,然後打了個招呼便出去這店是他老娘的,他老娘是有名的跌打師傅,他平時也會來幫忙,
「忠哥,出事了。矮仔周、雞腳華他們被抓了。」馬仔有點兒焦急道。
「怎麼回事?」盲忠頓時吃驚。
「那幫英國佬太不是人了!矮仔周的妹妹,昨天晚上死在廠里了!今天他們聚集了一群人去要個說法,對方根本不出面,他們就衝進去了-—---然後警察就來了。」馬仔飛快道。
「那些英國佬肯定是故意的!」
「打壞東西沒有?」
「砸了不少設備—
「這麼大的事,怎麼不和我通個氣?」盲忠氣道。
矮仔周不算是他手下,但關係也不錯。
他們這些人與其說是社團,不如說是抱團取暖,如今矮仔周出了事,他肯定要幫忙。
「現在周小妹屍體還沒下葬呢,矮仔周又被抓了-—----現在周家那邊就剩個老娘在一直哭,看著也可憐—————」馬仔道。
「想想辦法先把人弄出來!」盲忠思考一下後道。
隨後盲忠帶著馬仔奔走。
「除非他們賠償了工廠的損失,六千銀元,否則警局那邊不放人!」
得到消息的眾人頓時大罵。
「那破工廠砸壞那點兒東西值六千銀元?而且我們到哪弄六千銀元?要是六十銀元,大家說不定還能湊出來。」
「那幫鬼佬就是故意的。周小妹死在廠里,他們怕矮仔周出來後報復,
就想把他送進大牢里。」
「他們不放人,我們就鬧大一點兒!反正早就在這邊受夠了,那些鬼佬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鬧的大一點兒,讓他們知道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立刻有人道。
「怎麼鬧?鬧小一點兒還好,鬧大了,他們可都拿著槍的————」立刻有人反對。
之前就有一次華人和英國人發生矛盾,然後鬧起來了。
英國人直接調來軍隊開槍,打死了好幾個人。
「別急,我想想辦法!」盲忠在一邊皺眉苦思。
「忠哥,來不及想了。矮仔周的那些人,現在都在討論要怎麼鬧事呢!」
「先去安撫住他們!」盲忠聽到後也頭大,起身去安撫矮仔周的手下:「你們先別衝動,我倒是知道有個人能想像辦法。」
「就看對方肯不肯幫忙了。」
「忠哥,你說的是什麼人?」其他人頓時詢問。
「你們記不記得在九龍那邊有些穿著鬼佬衣服的華人?」盲忠問到。
「你是說那些剪了辮子的?」
「對,就是他們!他們跟那些英國人說得上話,說不定能幫上忙。」
「忠哥,你認識他們?」
「打過兩回交道!」盲忠說道。
對方的人來過他們跌打館,他還和對方閒聊過。知道那些人是美國華人,據說混的不錯。
第二天一早,盲忠就帶人找到加州國際貿易公司。
進了門,就看到幾個穿著紳士服,氣質兇悍的男人隨意的坐在椅子上。
盲忠覺得這些人根本就不像是生意人。
不過現在求到人頭上,只能硬著頭皮。
「請問你們老闆在麼?盲忠有事要拜訪。」
「你就是盲忠?」對方上下打量他一眼,那眼睛只一條縫,果然跟瞎子似的。
畢竟陳正威的手下到了香港,肯定要摸清這邊的情況。
盲忠就是這裡的地頭蛇。
像盲忠這樣的,還有十幾個。
「找我們老闆有什麼事?」那個男子渾不在意的問道,他們雖然摸清本地的情況,不過對於這些幫派混混確實看不上。
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們是玩槍的。
「有一件重要的是想要求見陳老闆!」盲忠鄭重道。
對方琢磨一下,才扭頭道:「老五,你去看看祿叔起來沒有!」
另外一個青年抓起帽子扣到頭上,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忠哥,這些人看起來不像是做生意的!」馬仔在盲忠耳邊小聲道。
盲忠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然後就笑著和店裡幾人攀談。